小時候我媽每年養兩頭豬和壹群雞鴨補貼家用。那時候糧食很少,養活壹家人不容易。哪裏會有多余的食物來餵它們呢?他們的主食只能是雜草和野菜。所以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等著父親下班,然後跟著他去地裏挖野菜,餵豬雞鴨,餵人。從野菜初春開始我就天天去,壹直挖到老秋,再也看不到地裏的綠了。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家鄉的很多野草和野菜,知道了哪些是可以吃的,哪些是有毒的。
父親最喜歡吃菊苣。三月暖陽下,苦苣菜剛長出兩三片葉子,地上紅紅綠綠的手掌舒展開來,正是最嫩的時候。媽媽把我挖的野菜裏的菊苣挑出來,洗幹凈,仔細剁碎,拌上壹小塊豆腐,舀上兩三勺自制豆瓣醬,拌上壹大鍋吃。壹家人壹邊大口吃著蔬菜,壹邊喝著特別甜的玉米粥。只有我用筷子尖夾了壹點放進嘴裏,啪的兩下,然後張嘴喊了壹聲:“媽,苦了!”“每當這種情況發生的時候,父親都會很激烈地說:“怎麽了?瓜菜換了,冬天就去地裏挖野菜,回家就用麩皮做面條和饅頭吃,那才是苦!”我不敢再出聲。媽媽也哄著我吃。
生活的貧窮讓我過早懂事,漸漸喜歡上了野菜的味道。除了苣蕒菜,我們還經常吃蒲公英、灰菜、莧菜、馬齒莧等。這些菜都沒有這麽苦。不好吃,但也不難下咽。我最喜歡的食物是榆樹,這是榆樹的種子。青榆又甜又好吃,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拌玉米粉糊餅,雞蛋裏煎(不過,那時候,我不忍心吃雞蛋)。我媽媽是烹飪專家,所有的東西都很好吃。到現在我還想象不出父親經常提起的幹菜饅頭是什麽味道。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野菜不再是餐桌上的主角,但每次都是新鮮的,要去嘗試。而父親則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吃壞了肚子,再也不想碰野菜的邊了。
父親退休後享受著退休生活,每天讀書寫字聊天,幾乎不參加體力勞動和體育鍛煉。他的身體悄悄發胖,體質越來越差。家人朋友都勸我父親多出去走走,他答應了,卻不肯邁開腿腳。
2004年春天,我懷孕了,不能動,就成了家裏壹段時間的重點保護對象。有壹天和媽媽聊天,提到小時候院子裏的那棵大榆樹。每年春天,哥哥都會為了省錢爬上樹,讓媽媽貼蛋糕。媽媽說:“為什麽?想吃嗎?”我笑了笑,嘆了口氣。正在房間裏學習的父親放下書,提著籃子,默默地離開了院子。我和母親想知道父親做了什麽。做晚飯前,爸爸回來了。令我驚訝的是,他手裏提著大半籃子錢。那壹天,壹家人坐在壹起,甜蜜地吃著於謙的蛋糕。除了滿足了他們的胃口,他們也被深深地感動了。父親雖然是壹個愛笑愛說話的人,但他從來沒有對我們說過“愛”這個詞。原來他是個“積極分子”!
發現這壹點後,我開始以工作忙為借口,毫無節制地向父親索要:“爸爸,我想吃蒲公英。”“爸,挖點馬齒莧,明天炒。”“爸爸,槐花開了,我們能吃壹頓槐花餃子嗎?”每次父親都有求必應。我這麽做的主要原因是讓父親出去走走,練練腿腳。
我總是吃父親挖的野菜,同時向他請教從網上學到的知識,比如蒲公英清熱解毒,消腫散結,馬齒莧消炎解毒,利尿降血糖,灰菜防癌等等。我發現父親對野菜越來越感興趣了。他經常查閱書籍,研究各種野菜的功效。閑來無事就去地裏挖野菜,不僅吃新鮮的,還曬幹儲存以備不時之需。我媽總跟我抱怨家裏的野菜都被淹了。我安慰我媽,他難得出去鍛煉。
父親今年七十五歲。雖然他看起來精神矍鑠,但畢竟年紀大了,我不放心他壹個人走遠路。我對爸爸說:“爸爸,今年別挖野菜了。我們都受夠了。”父親責備地看著我說:“誰告訴我吃野菜的好處?吃飽了就得吃。不是比生病吃藥更好嗎?”“妳年紀大了,我不擔心妳壹個人出去?”“別急,還是鍛煉身體吧!妳工作忙,我不去,妳就吃不到新鮮蔬菜了!”
蒲公英又要破土了,我就壹邊吃蒲公英餃子壹邊炫耀:有爸爸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