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媽媽背著我,壹路有說有笑的從鄉間小路走到外婆家。雖然只有壹個多小時的路程,但對我來說這是壹次盛大而快樂的旅程,沒有媽媽的陪伴我是做不到的。當我能夠壹個人走到外婆家的時候,突然覺得路並不長。小的時候學會騎車後,路變得有點短,看著媽媽走路又辛苦又無聊。
在我的記憶裏,從家到田裏的那條羊腸小道是我媽走得最多的壹條,因為這裏有耕耘,有播種,有除草,有收獲,無論日出還是下雨,這裏都有全家人的希望。年復壹年,日復壹日,我媽每天早上吃完飯就扛著鋤頭從村裏走到田裏。雖然只有四五裏路,但她也磨破了鞋子和腳趾,時光流逝,青春已逝,容顏漸老...
我上中學的時候,是父母的驕傲。他們壹直想讓我上大學。那時候我媽走的最遠的路大概是在鎮上的學校給我送飯。因為家裏窮,我不能像其他同學壹樣帶夠生活費去學校,所以我媽每天都給我送飯。剛開始我並不覺得,但是當壹些同學嘲笑我媽衣衫襤褸身材矮小的時候,我心裏漸漸有了壹種責備。我不再喜歡她給我送飯,有時候還會任性的對她發脾氣。她依然毫無怨言地為我鋪床洗衣服,直到壹切就緒才離開。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愧疚襲胸。
夢想和希望未必能抵擋命運之舟的擱淺。當我以優異的成績考上某上市重點高中的時候,當我懷著感恩的心情思考未來的時候,當我看到媽媽眼中的欣慰的時候,壹場大病改變了我的人生方向。20世紀末,我被診斷患有風濕性關節炎。疼痛和高燒迫使我放棄學業,在家休息。那時候我的生活充滿了黑暗,我窘迫的家庭更加貧窮。母親身體不好。為了多掙點醫藥費,她經常在忙碌的農活和家務後到鎮上撿垃圾,直到淩晨壹兩點,太陽穴漸漸發白,笑容皺起,眼神渾濁。看著她瘦弱的身體在深夜背著壹個蛇皮袋,裏面裝滿了比她身體還大的廢舊物資,我在枕頭上流淚。
至於生病,我覺得最可怕的是精神空虛。當壹個人只能整天躺在床上,甚至每天的生活都在床上度過的時候,不僅是對家人的消耗,也是對自己的折磨。好在媽媽壹直是我堅強的臂膀,是我避風的港灣。我經常在病床上想起那些年她對我的好。
小學二年級的暑假,我和朋友在太陽下玩了半天才回家。我們感到頭暈,躺在床上睡著了。當我媽回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在厚厚的被子下面睡得正香。她摸我額頭的時候,很燙。當時是夏天,農村沒有空調,我卻蓋著被子睡著了。據我媽後來說,她當時慌了,趕緊帶我去醫院打針。醫生說我有暑熱。打完針終於醒了,但是左臉腫了,說話都疼。這種病在農村叫“大嘴巴”,後來逐漸懂事,知道是腮腺炎,俗稱腮腺炎,傳染性很強。當時醫生建議把我壹個人關在房間裏隔離治療,但我媽堅持要親自護理。因為臉頰發炎,張不開嘴,只能勉強喝粥。她擔心壹直喝粥對身體不好。她每天早上都會走到鎮頂的豆腐腦,還經常去河裏釣魚給我煲湯。她從來沒釣過魚,還得請村裏的孩子逗村民笑。經過壹段時間的治療,直到開學我還是沒有好。我媽去學校給我請假,求老師在家補課。雖然老師怕被傳染,壹再推脫,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戴上口罩,來到了我家。
第二次是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得了壹種病,叫“甲溝炎”。癥狀是兩個腳趾甲化膿出血。當我穿上襪子,我會粘在我的腳趾上。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把它們脫下來。即便如此,還是會痛得要命。因為腳趾甲嵌在肉裏,傷口會繼續惡化,唯壹的治療方法就是拔掉腳趾甲,塗消炎藥。雖然手術中使用了局麻藥,但拔釘後不到半小時鉆心的疼痛就上來了。真的很痛苦,很難忘!無路可走。我每天在房間裏吃喝耶戈,我媽給我倒馬桶。妳需要換藥和打針。她每天都要背著我往返醫院和家。她那麽瘦,那麽瘦,經常累得喘不過氣來。我看到晶瑩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滑落,灰塵順著她的臉。
第三次生病是在高壹。上課的時候突然肚子疼,被老師同學送到醫院。我被診斷患有闌尾炎。母親從幾十裏外的農村趕到城裏。幾天幾夜,她壹直守在我的床邊,眼裏都是血。多虧了她的精心護理,我的胃沒有動手術就不疼了。
從5438年6月到2002年10月,沒有吃藥。我躺在床上,開始發燒。疾病把我推向了痛苦的深淵。爸爸生氣地說:“我停了幾天藥,然後又病了。”妳總是要拖家帶口才能心安理得!“我媽買了壹種叫雷公片的藥給我吃,我就把臉轉過去不看她——我的心已經化為灰燼,不能再燒了。母親把藥放在桌子上,非常悲傷地離開了。半夜,我在噩夢中醒來,伸手去拿桌上的藥。我手不靈活,藥瓶掉在地上,100多顆淡黃色的小藥丸滾了壹地。我怕吵醒爸爸,就想下床自己去撿。我不小心從床上摔了下來,膝蓋上全是血。我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含著淚壹顆壹顆地撿起藥,絕望在心裏撒下了壹張結實的網。永別了,母親;永別了,爸爸;告別...我微笑著站在世界的邊緣,把刀鋒放在我的左手腕上...
是我媽媽救了我。她抱著我哭著說:“兒子,媽媽不要妳了,那妳為什麽不要媽媽呢?”再也不做傻事了。”“媽媽——”我放聲大哭。爸爸在壹旁說:“想死就別弄個半死。妳知道這次花了多少錢嗎?“光是給妳輸血就要幾千,妳媽還拿了她自己的血……”
黑暗中,我媽穿著衣服提著油燈來我房間給我蓋被子。她站在門口看著我,不肯離開。我知道她害怕我出事。我睜開眼睛說:“媽媽,快去休息吧。我不會再做對不起妳的事了。”
家裏開不了鍋。好幾天沒見我媽了,別人都說她受不了東奔西跑。大概過了壹個星期,晚上,有記者來采訪,給我帶來了壹份前幾天的報紙。原來我媽為了我去武漢求助了。武漢離我家400多裏,30塊錢。為了省錢,我媽背了五個饅頭。渴了就向路邊的村民乞討口水。困了就在路邊睡壹會兒。天黑時,她呆在農舍裏。她的鞋子磨破了,衣服被抓破了,頭發淩亂了,嘴唇也因為吃了太多饅頭而幹裂出血了。她走了六天六夜,終於到達了武漢。6天6夜,最簡單最原始的行走,不顧腿的疲勞,壹路來到壹個陌生的城市,舉目無親...
武漢的好心人給我捐錢捐藥,對我的病來說還是杯水車薪。
……
後來,我沒有告訴父母就出去乞討了。直到記者出現,他們才知道我在外面幹什麽...後來我根據我的流浪經歷出版了壹部小說,也沒有改變我的命運。我媽還是走路,沒坐高端交通工具,連車都沒坐。我是如此的無能和無助,三十多歲了還沒有給父母和家人簡單的幸福。現在我在廈門。我的腿因病殘廢,我的股骨頭壞死。我不能蹲著爬樓梯。旅遊,找工作,照顧自己都很難。但是為了生存,我還得給孩子買奶粉。我拄著拐杖畸形的腿站在街上大喊。有時候喘不過氣來,有時候差點昏迷,壓力很大。還好我媽從湖北過來幫我賣。每天她都會說“妳好,這是我兒子寫的書,妳要不要看看?”,而她也遭受了白眼、冷嘲熱諷和質疑。有人說她是騙子,也有人幫她。美麗的廈門,廈門人素質優秀,充滿愛心。母親每天都在收獲愛,我想如果沒有愛,我們也會壹樣絕望。
年近六旬的母親,額頭布滿皺紋,雙眼因白內障而混濁。她來自農村,身材憔悴,充滿滄桑,行走在車輪滾滾的繁華都市。她沒坐過車,沒坐過飛機,沒進過高檔寫字樓,沒吃過肯德基和麥當勞。她跋涉著,努力著,哪怕夜裏人煙稀少,哪怕下著大雨,她每天都毫無怨言地出去賣書。
媽媽仍然不會騎自行車。每天,她背著書包走在廈門的大街小巷。她的身影那麽小,卻又那麽巨大,像壹把巨傘,為我撐起壹片天空。
夏海波,寫於母親節2014,廈門故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