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感嘆,“人不瘋枉少年”,我深表贊同。於是,在那青蔥歲月裏,我學了武術,因為不學武術的少年沒有理由瘋狂。
在書裏遊蕩了十幾年,習慣了在兩個人的虛擬世界裏遊泳,壹個金古,壹個英雄浪子。很長壹段時間,這兩個人的武俠世界似乎完全不同,仿佛楚河漢界,黃金學派,古代學派,讀書的人都要表明立場,劃清界限。模糊混亂的中間商會被磚頭打死,這很可怕。
但是,我是壹個混亂的人,對他們作品的喜愛壹直是對等的。強行改變是非常痛苦的。於是,我鼓起勇氣,冒著挨磚頭的風險,寫了壹篇關於金和顧結合的文章,談談他們對同壹個概念的不同評價。
壹.人物
金庸老先生是個傳統的人,寫小說也中規中矩。書中很多人物都是從小開始寫的,經常讓讀者看著壹個不諳世事的天真爛漫的孩子成長,歷經艱難困苦,最終昂首挺胸,成為絕世英雄,成為俠客。看完壹本書,仿佛經歷了壹場人生,不禁又喜又悲。紮根紅苗的郭靖,孤傲不羈的楊過,性格古怪的韋小寶...以前都是懵懂的頑童,在壹個妙筆下慢慢長大。我們見證了他們的成長,我們和他們壹起成長。
金庸筆下的人物都有歷史和背景,都是尊師重教的好孩子。郭靖和楊過是什麽都不用說的模範生。大理段的兒子在仙女姐姐的玉像裏磕頭千百次。即使是又累又懶又乖張的韋小寶,在九難的老師面前也不敢有所期待(雖然他向老師學習的目的很不純),而令狐沖對嶽不群的崇拜和尊敬則令人心碎,迂腐至極。“壹日為師,終身為父”和“大師造就大師,巧匠雕美玉”是金庸的古老觀念。
古龍是壹個反傳統的人。顛覆和創新是他堅持的方向。他作品中的人物沒有童年,沒有歷史,沒有主人,即使有,也只是在壹章的壹頁上,仿佛不經意間寫下壹兩個簡單的筆畫,剩下的就留給讀者去聯想和分析了。
那些神秘的人,從古龍的書中走出來,模樣獨特,令人萬人敬仰和景仰。那無與倫比的武功,孤傲無塵的氣度,帥氣的眼神,灑脫的笑容,舉手投足,眉目都是攝人心魄的魅力。甚至多年以後,妳還能李瑟娥尋歡如海的眼神,沈浪嘴角漫不經心的瀟灑笑容,楚湘帥不翻書閉眼摸鼻子的招牌動作...
“無招勝有招”是古龍的原創。他要寫的武俠不是招式,而是意境。他說高手對決,贏的不是招式而是氣勢。於是我們看到了古武術,看到了李尋歡的飛刀,看到了楚留香神秘的飛刀,看到了陸小鳳那可以握住壹切的手指,看到了西門吹雪寶劍上緩緩吹落的壹滴殷紅鮮血...
古武術不像金風那樣真實,模糊不清,卻美麗迷人,像詩,像音樂,像夕陽西下時的燦爛光芒。
那些書裏曾經讓我著迷的男人,就像風壹樣神秘,無影無蹤。他們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有現在,完美的現在。他們在最完美的時間講述著最完美的故事。我們是忠實的聽眾。通常,我們在傾聽想象。故事已經講完了。他們揮壹揮衣袖,飄然而去,灑脫的背影劃過壹道絢爛的彩虹,然後消失在遠方。
有時候覺得古龍的武功真的是成人童話。現實中,只要是最燦爛的中國年,怎麽可能不懵懂童年,拋棄沒落的暮年?只開不衰,生如夏花,死如秋葉,要是能這樣活壹次就好了。
第二,愛情
愛情是人類和所有文學作品的永恒主題,武俠小說也不例外。
金庸寫的愛情是初戀,純凈透明如水晶,看的人忍不住會心壹笑。在梅林湖畔,郭靖第壹次看到女兒化妝的蓉兒。單純的男孩無言以對。他不知道什麽是愛,但他感到壹種說不出的喜悅。在喧鬧的英雄宴上,小龍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微微臉紅,告訴郭靖:我不能娶妳的女兒,因為我要嫁給我自己。這樣壹個月明冰清的女子,這樣壹種清澈無邪的感覺,讓讀者會心壹笑,為之動容。
或許他也是被感動了,所以金庸喜歡成全《神雕俠侶》裏的靖哥哥和蓉兒;《神雕俠侶》裏小龍女和癡情16年的楊過成全了,《笑傲江湖》裏灑脫的和愛他難開心扉的任大小姐成全了。當然,也有大理的段譽在《龍族》中追上錢山,在枯井底的淤泥中終於得償所願,還有他視為自然人的王語嫣。
哪裏有喜劇,哪裏就有悲劇。喬峰,毫無疑問,他是金庸筆下獨壹無二的悲劇英雄,他的生活和愛情是最深刻的悲哀。那天晚上下著傾盆大雨,他親手殺了他最愛的女人。閃電劃過天空,照亮了他心寒的痛苦和絕望,與牛羊許下了壹個空洞的承諾。從那壹刻起,就永遠孤獨了。阿紫跟著他的腳步,大聲叫道:姐夫!姐夫!他心如磐石,對她眼中的深情視而不見。在燕門外,他用死亡換取了宋遼國的和平。阿子抱住他,她說,姐夫,妳現在真的很好。我擁抱了妳,但妳不會推開我!對,這樣更好!
那壹刻,我的淚如雨下,打濕了手中的書。
如果說金庸的愛情是少年情懷,那麽古龍的愛情就是成人世界。
古龍的愛情觀沒有天長地久,在壹起這樣的概念,也許他根本不相信會有這樣堅韌的愛情,也許他覺得悲劇更感人,不管哪種也許,總之古龍書裏的愛情結局大多是分離,生離死別,或者死亡。
李尋歡把林詩音推給龍小雲,離開了。從此,陪伴他的只有壹壺酒、壹把刀和壹堆木頭。這將是很多林詩音,但沒有美麗的生活來欺騙自己。小李飛刀當之無愧的壹個例子,更多的時候是把木頭刻在手裏,刻在心上。誰知道壹刀接壹刀的痛苦?誰知道林詩音的痛苦?
傅紅雪愛崔農,他的感情是可以感覺到的。崔農的離去甚至讓他失去了拔刀的力量。但為了復仇,他放棄了翠濃,獨自走了。雖然最後又抱了抱崔農,但最後還是說要永遠在壹起。然而,它是永遠的。
事實上,如果翠濃沒有死,她仍然會失去傅紅雪,因為他的恨遠比愛重要。
這種分離是刻骨銘心的,會在彼此的生命中劃出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如果它們互相觸碰,就會破裂,流下傷心的血,令人痛苦。“誰拋棄休閑很久了?每到春天來臨,憂郁依舊。”
而有些人可以平靜的離開,當然會有悲傷,失望,也只是短暫的心傷。比如楚留香,比如陸小鳳,都是有著蝴蝶靈魂的男人,總是渴望新的甜蜜,從不止步於壹朵花,不管她有多美。
美女石在與楚湘帥纏綿壹夜後自覺離開。她說:“妳和我根本不是壹個世界的人。就算勉強能留住妳,或者壹定要跟妳走,我以後也不會幸福。”
壹個聰明的女人,她很清楚,只有這樣做,才能在她深愛的男人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
古龍的愛情讓我想起了許巍的歌:“我是壹個浪子,獨自走在遠方,妳是我茫茫人海中的女人……”也許每個浪子的背後,都有壹個女人,願意為他等待,為他流淚,為他綻放,最後為他枯萎。有時候,少於壹個。
第三,友誼
大膽地說,金庸不寫友情。在他的書裏,很難找到壹種叫以誠相待的感覺。這個詞,不屬於親人,不屬於戀人,只屬於朋友,真正的朋友。
郭靖在蒙古出生長大,和拖雷成了朋友。當成吉思汗試圖殺死拒絕為他攻宋的郭靖時,拖雷違背父親的命令,牽著馬給他錢,幫助郭靖南返回。如果故事到此為止,他們的友誼可以是完美的。可惜郭靖後來鎮守襄陽,得知領兵攻宋的蒙古統帥是拖雷,竟然打起了殺的主意。雖然是為了民族生存,但是對待壹個生死之交的朋友,真的讓人心寒。
郭靖如此,看別人。在楊過的生活中,除了小龍女和其他幾個長相與小龍女有些相似的女性,沒有同性朋友。如果真的很難數,那也只有神雕了。令狐沖雖然狂放不羈,與田伯光、向問天等人關系很好,但畢竟內心有根深蒂固的善惡之分。有了這種不好的感覺,就很難真心相待。再說喬峰,還有段譽和許諸,金蘭的兄弟,但是相處時間不長,也沒有* * *語言,感覺也就壹般般。
如果說金庸小說裏有壹個人對友情念念不忘,那就是韋小寶。
韋小寶絕對不是好人,壹個從李春元裏出來的小混混,見風使舵,口是心非,貪婪,好色,詭計多端。他沒讀過書,不懂孔孟,不懂仁義之理。他只堅持了壹點,就是沒有背叛朋友。
正是這壹點堅持認為韋小寶正處於痛苦和困境之中。壹邊是曾與他鬥智鬥勇,曾與他吃零食的小紫萱,壹邊是信任他,敬仰他,追隨他的天地會兄弟們,誰也不願背叛誰,只好絞盡腦汁應付,直到無計可施,他大罵:“該死,我退出!”不要踩任何船!於是他揮了揮袖子,回到揚州,見他的母親帶著七個如花似玉的妻子和許多錢。
韋小寶不是英雄。他腦子裏沒有民族大義,民族存亡之類的概念。他只知道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和朋友。逃跑是懦弱的行為,但是這個小滑頭走路的樣子特別可愛。
比起金庸,古龍的友情慷慨激昂,蕩氣回腸。即使在他的作品中,友情也升華到了無人能超越的巔峰,比如李尋歡和阿飛。
“上車,我送妳壹程!”壹句溫暖的話,來自壹顆溫暖的心,就像寒冷的雪地裏壹杯溫暖醇厚的酒,溫暖了浪子回頭的生命。
阿飛打死了黑蛇,得了五十兩銀子。他對李尋歡說:“我請妳喝壹杯。”
後來聽周華健唱過壹個朋友:“壹句話,壹輩子,壹輩子的愛,壹杯酒。”有那麽壹瞬間,我恍惚了,看見兩個人像流水壹樣坐在車廂裏,喝著壹碗酒。這就像電影壹樣真實,我的心溫暖而感動,就像看到春風中搖曳的柳枝。
李尋歡從來沒有求過任何人,但那壹天,他求了呂奉先兩次,壹次,求他讓阿飛出招,讓他重拾信心;第二次,我求他殺了林仙兒,讓阿飛從永恒的溫柔地獄中站起來。
可惜呂奉先沒有殺林仙兒。也許除了李尋歡,沒有人能殺死林仙兒。但是他不會殺她,因為他害怕阿飛會恨他壹輩子。
第63章的標題是“段毅”,比劍鋒還鋒利,令人震驚。阿飛說:“以後,妳不再是我的朋友了!”“他說我現在就去找她,反正我會找到她。希望妳不要來,不要來,不然妳會後悔壹輩子的!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李尋歡真的沒有和他壹起去。他只是彎下腰默默咳嗽,袖子被鮮血染紅。那壹刻,我恨死阿飛了,那個傻孩子,我怎麽沒醒!
李尋歡真的沒有看錯阿飛。他終於“突然想通了!”他去救李尋歡了。他的劍不見了,但握劍的人重生了。他是個小混混,他要去救他最好的朋友。所以,竹劍也可以殺人。
竹劍可以殺人,卻刺不透壹寸厚的鐵門。當阿飛的劍在那扇如死壹般冰冷寂靜的門上折斷時,所有人都絕望了。如果李尋歡死了,朋克會怎麽樣?我不敢想,也許,所有人都不敢想。
李尋歡沒有死,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朋友、愛和希望,所以他打開門走了出來。
我想,古龍壹定是笑著寫下了這個結局。多好啊!他們也可以壹起喝酒,然後各自旅行到天涯海角,然後在某個地方相聚,繼續喝酒。也許那還是壹個下雪天,大雪落在他們的頭發上,酒碗上,盛開的梅花上。
多好啊!朋友壹輩子走在壹起,壹句話,壹輩子,壹杯酒...
第四,江湖
江湖是什麽?江湖在哪裏?
江湖是武術生根發芽的沃土。沒有江湖,就沒有精彩的故事。
金庸的江湖,是群體的江湖,是氛圍的江湖。在壹本書裏,十幾個人,幾十個人,甚至幾百個人聚集在他的江湖裏,再加上某種水深火熱的歷史背景,人在水深火熱之中,甚至國家都不會是壹個國家,渲染出壹種悲壯悲壯的莊嚴色彩。英雄們在這種環境中成長,不斷自強不息,成為絕世高手,笑傲江湖。然後拯救人民,拯救人民,在國家即將滅亡的時候力挽狂瀾,奮起反抗外敵入侵,做壹件可歌可泣的事業。
金庸的江湖,波瀾壯闊。即使沒有任何歷史背景的笑傲江湖,這四個字也是主題的升華和壯美。琴瑟和簫合奏的在《我的山谷多綠》中悠然響起,清澈曠達,仙音裊裊。善與惡之間堅如磐石的枷鎖被曼妙的音樂擊碎,生命是知己,妳也可以在墳墓下微笑。這樣月色風的清高胸懷,誰不為之動容?
金庸的江湖是更大自我的江湖,有著強烈而悲壯的主基調,如古希臘的悲劇,塑造了英雄豪傑。為國為民,俠之大者。這個人物完美概括了金庸的江湖。
古龍的江湖就是他自己的戰場。他不寫偉大的時代或偉大的英雄。他只寫人。正如他自己所說,“人性”是小說中不可或缺的主題。
於是,他把自己塑造的人物放在自己創造的江湖中,然後用嚴父的眼光看著他們在那個殘酷的環境中掙紮求生,看著他們在刀光劍影中灑下血淚,看著他們成功又失敗,快樂又痛苦,在高峰上獨立,在深谷中掙紮。他看著這壹切,然後記錄下他們艱辛的旅程和生活經歷。他說:這是人之常情!
蕭壹郎獨自行走在天地間,我們聽到他的低語:“人憐羊,狼寂寞,自然莫測,世事如霜!”唱出刺骨的寒冷。傅紅雪從黑夜中走來,蒼白的臉,漆黑的眼睛,蒼白的手和漆黑的刀。他的眼睛壹直看著前方,手壹直抓著把手,腳步艱難而笨拙,但他不會停下來。
古龍的作品裏有太多這樣的人了。他們孤獨,不被理解。他們都是小人物,沒有遠大的抱負,壹無所有,能堅持的只有自己的生活。
古龍江湖血腥殘酷,刀光劍影,陷阱重重。壹失足成千古恨。古龍壹點也不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孩子。那是他們自己的戰場,所有的危險都得自己面對。這是生存的代價。
有人說古龍的書裏有太多黑暗的東西,讓人感到不寒而栗。其實古龍也相信人性的善與美。比如《雙驕》,他告訴我們,只要人性本善,無論環境多麽惡劣,都不會扭曲。
魚在惡人谷裏茁壯成長,但它並沒有像屠嬌嬌希望的那樣成為“天下第壹大惡人”。他只是有點皮,有點壞,喜歡惡作劇,捉弄人,但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誰。而花無缺卻沒有被日月星辰教育成沒有感情的千年冰。他恬靜高貴,優雅無塵,矜持內斂,真正配得上“無瑕”之名。
兄弟倆策劃了17年的悲劇終於沒有發生,他們終於走到了壹起。當燕南天含淚抱著雙胞胎兄弟的時候,顧老師微笑著舉起酒杯,驕傲地宣布:善良的人類終將戰勝壹切邪惡!
古龍的江湖,是個人的江湖,是人的江湖,是血灑的江湖,是月亮的江湖;有陷阱,陰謀和邪惡,但也有真情,夢想和朋友...
或許,這樣的江湖才更真實。
合上泛黃的書頁,那些精彩的故事已經淡去,那些熟悉的面孔已經幹枯模糊,只是偶爾想起某個人的微笑。古龍已乘黃鶴而去,金庸也已封筆洗手,安下心來做壹個賢士。武俠的帷幕在輝煌中落下,留下的只有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