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的母親:第壹次我見到她,眉毛都裂這麽寬,嘴唇這個全部裂開,吃飯啦啦流,就不像個人樣。
敏敏告訴母親說,自己是因為車禍才弄成這個樣子的,敏敏的媽媽壓根就沒想到是被人打成了這樣。
敏敏的母親:我也沒想到世上會有這樣的人,沒有想到這,壹直找不到原因,她壹直也不告訴我
敏敏被誰打成了這樣了呢?敏敏為什麽壹直對挨打的事守口如瓶呢?
2001年12月,當時15歲的敏敏通過熟人的介紹,從河南老家來到珠海做了保姆,顧主是壹個名叫阿娟的女人。來自農村的敏敏,能夠在繁華的都市裏給壹個年輕的女人當保姆,雖然每月只有200塊錢的工資,但是雇主許諾她可以教她學電腦,將來還會給找壹個不錯的工作,家人都為敏敏感到高興,卻沒想到這正是敏敏厄運的開始。
敏敏的母親:她(阿娟)經常給我打電話,她有時候我給敏敏打電話她還這樣說,她說這裏很安全,還有保安,小院,敏敏保證學不壞,不像街上的小妮,我說娟啊,跟著妳我壹百個放心。想著(阿娟)是壹個大學生,本科大學生,想著跟著她壹定會很享福。
然而, 2004年6月的壹天,敏敏的母親突然接到雇主阿娟的電話,說敏敏出了車禍,讓她來珠海壹趟。 電話裏,阿娟告訴她說,敏敏是在阿娟出差期間,晚上冒著大雨出去買冰淇淋時,遭遇車禍的。
敏敏的母親:還很氣跟我說,好吃嘴,這麽大了為了吃冰淇淋,妳看叫人家毀成這樣,被車撞著,我說車呢?她說車跑了。
心急火燎的母親來到珠海時,看到從前的漂亮女兒已經完全變了樣。
敏敏的母親:第壹次見到她,我就暈倒了,鼻子更厲害,那個時候也不全,嘴唇裂開了。
更讓母親難以接受的是,她見到女兒的時候車禍已經過去了半年,這半年之間阿娟為什麽壹直瞞著自己?而且女兒被撞成這樣,壹向聲稱對女兒很好的阿娟卻壹直沒讓敏敏進過醫院。
敏敏的母親:我說就是妳出車禍半年了都不給妳縫壹針,就是個走路的她也該給縫壹針啊,她壹針都沒有給她縫,我就說,妳不會說妳給她做事,買菜,她會給妳到醫院治治,可她(阿娟)說我是訛她了,這麽那麽的,她逮著我還好罵壹頓。
雖說心存疑惑,可是女兒敏敏堅持說是因為自己貪吃被車撞的,自然與顧主阿娟無關。當時敏敏的母親要把敏敏帶回河南老家,但是敏敏說自己這樣不願見到任何人,死活不答應,阿娟又同意留下敏敏,因為敏敏的整容手術需要20多萬塊錢沒有著落,敏敏的母親在珠海停留了10幾天之後,就回到了故鄉河南。敏敏的父母把給人打工掙的壹點錢全部寄給了阿娟,為了給敏敏整容,去年,學習成績很好的弟弟也輟學外出打工。
2005年12月,敏敏的媽媽再次接到雇主阿娟的電話,說敏敏又要做手術。12月26日,敏敏在母親的陪同下再次住進了中大五院,這壹次住院10多天之後,壹件偶然的小事兒觸動了敏敏,才讓母親知道了女兒受傷的真相。
敏敏的母親:臨床的壹個保姆,還有壹個雇主,就是她倆相處很好,吃飯不光各方面都說說笑笑,敏敏還說我要是跟她壹樣多好啊,自己坐在這掉淚,我就問她,我說妳姐對妳不好,她說不好。
直到這時,敏敏才告訴母親,自己壓根就沒出過車禍,自己的傷是被人打的,而打她的這個人正是顧主阿娟。
敏敏的母親:沒想到,我真是,敏敏跟我說了我還真是有點,真是不相信,不敢相信她會這麽狠,她表面上妳跟本看不出來。
敏敏說她剛來的時候,阿娟對她還算照顧,然而僅僅過了幾個月,噩夢就開始了。
記者:妳現在還記不記得第壹次是因為什麽打妳?
敏敏:不記得了。
記者:怎麽打的?
敏敏:不記得了。
也許時間過去太久,也許挨的打太多,敏敏對於初次挨打已經沒有印象。
敏敏:這是她打的,有壹次她說碗我沒給刷幹凈,她就生氣打我的頭,我用手擋了壹下,打到了手上,現在留了這個疤。
記者:這個手指頭是怎麽回事?
敏敏:這是她生氣,她就是用小搟面杖給我敲的。
記者:那十指連心啊,喊了嗎?
敏敏:不敢喊,越喊她敲得越狠,我就是當時,敲的疼的時候,剛開始疼了壹下我啊了壹聲,她說妳越叫我打妳越重,本來我打妳壹下就可以了,妳越叫我打妳十下。
敏敏說,阿娟打她的時候,她必須忍著,不能喊叫,也不能躲閃,更不能頂撞。
敏敏:跟她強嘴,她就敲我嘴。
記者:用什麽敲的?
敏敏:就用小搟面杖。
記者:那牙齒壹下就砸掉完了嗎?
敏敏:不是,就是過壹段時間敲掉壹個,過壹段時間敲掉壹個。
記者:大概有幾次?
敏敏:現在我掉了12顆牙。
敏敏說,2003年底那段時間裏,是阿娟打她最頻繁的時候,鼻子打爛了,嘴唇打裂,兩只耳朵都剩了壹半,牙齒打掉了12顆,喉嚨也被阿娟用筷子搗壞了。
據敏敏給記者說啊,開始的時候阿娟打她還是因為壹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到後來,只要阿娟心情不好,或者說隨便找個理由,敏敏肯定就免不了壹場皮肉之苦。而且是逮哪兒打哪兒,隨心所欲。
敏敏:當時她泡澡她讓我給她搓背,她說我搓的次數太多了,搓疼了,就是拿著水果刀照我肚子上紮了壹刀,當時可能紮的也深,血壹直往下流,流個不停,她就說妳躺地下,平躺著,那血就不會流了,我就躺地下了。
敏敏說她曾經求過阿娟不要打她的臉,臉打爛了沒法上街,沒想到,從這以後,她的臉反而成了阿娟重點攻擊的目標。
敏敏:她以前她說過壹次,她說妳的臉長得好看,我打了妳的臉,到現在她還說打了我的臉她不後悔,她就怕我學壞,長大以後,要是臉漂亮妳出去以後會做雞,她說現在將妳臉打壞了我也不後悔,妳以後不會學壞,是這樣說的。
因為受傷以後,沒有及時治療,敏敏身上經常是舊傷沒好,又添新傷,主治醫生說,敏敏的頭皮比普通人的厚了幾倍。
敏敏:這是她生氣的時候,她抓著我頭往墻長撞,有時候她生氣生到可狠的時候,往墻上帶棱角的地方撞,每個墻,或者是門的邊就開始撞,每壹次都撞到流血為止,有的時候她很生氣的時候,撞完了,她生氣完了,她叫我要擦幹凈,還不能留壹點血腥味,還不能留血在那,有人去了會看見,她說有了血腥味了,她聞到那種血腥味她就想要吐。
記者:打妳的時候妳感覺到疼嗎?
敏敏:疼。
記者:疼,妳叫了嗎?
敏敏:還是沒有,不敢叫,就是我疼的時候我啊壹聲她都不讓,她讓我,每次挨打都堵著嘴,就是我自己用手捂著嘴挨打,不敢發出聲。
敏敏說,這幾年究竟挨了多少打,自己也記不清了,不管挨打輕重,阿娟從沒送她去過醫院,即便是胳膊被打斷也是自然愈合的。
中山大學第五附屬醫院整形科副主任醫師 辛儉:這個孩子長期的反復的受這種打,她本身精神上都有壹些麻木了,對這個疼痛的反應並不壹定強烈了。這個在我們手術中,因為頭兩個手術都是局麻,手術比較大,也比較痛苦,但是壹聲不吱,她對痛的耐受力很強。
聽女兒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敏敏的母親非常震驚。1月10號,隨後趕來的敏敏的表哥向珠海警方報了案。警方當即刑拘了阿娟,10天後,阿娟被當地檢察院批準逮捕。
阿娟到底是壹個什麽樣的人?她又為什麽要打敏敏呢?珠海市公安局和辦案的香洲區公安分局以正在辦案為由拒絕了記者的采訪,也拒絕透露任何情況。
這是我們能夠找到的為數很少的幾張照片。據知情人介紹,阿娟今年34歲,未婚。現在珠海壹個民間機構工作。從這幾張照片上,可以看出阿娟是個漂亮的女性,人們很難將她跟壹個毆打保姆的殘忍雇主聯系起來。
中山大學第五附屬醫院整形科副主任醫師 辛儉:從我這個角度看,這個雇主應該是心理問題,屬於壹種變態人格,她跟精神病還不同,她就是壹種變態,她可能就是說,她通過實施他這種殘害行為,讓她出血了,他可能得到某種心理上的滿足。
可是,據阿娟的朋友說,他們從沒發現阿娟有任何心理問題。
記者:她的性格什麽樣?
中山大學第五醫院醫生 魏斌:她很能幹,感覺就是壹個女強人,辦事情很潑辣,另外也很多朋友,比較樂於助人。社會關系各方面比較廣,大家覺得比較好相處,人很聰明,長得也挺漂亮。
魏斌是中山大學第五醫院的醫生,也是阿娟的朋友,對於阿娟毆打保姆的事情,他表示難以置信。
魏斌:因為在我印象中她對她保姆還是不錯的。說他保姆青春期給她買肉吃,買水果放在冰箱裏,感覺都還可以。
魏醫生說,他從跟阿娟的交談中,感覺到阿娟對保姆很關心,自己還應邀到阿娟家裏給保姆處理過傷。
魏斌:因為晚上燈光比較暗,她在臥室裏面,當時我看那個屁股腫得很厲害,兩邊都腫得比較大,尤其當時她不是當時受的傷,她好象說是壹個禮拜以前的傷了。
對於保姆經常受傷,魏賓說阿娟是這樣解釋的
魏斌:她說這個保姆可能小時候受過傷,他說這個保姆比較有意思,就說受過傷以後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她說保姆經常在家裏磕磕碰碰,老是在家裏摔跤了,總是把自己搞傷,但是她總說她保姆自己又好了,好得挺快,覺得挺奇怪,就是聊這個事情。
如今,阿娟進了看守所,敏敏住進了醫院,同壹屋檐下生活了4年的兩個女孩去了不同的地方,留給人們的是壹連串的謎團——阿娟為什麽要打敏敏?是心理原因還是另有隱情?敏敏為什麽不做反抗?為什麽不選擇離開?長達四年的毆打,難道就沒有人覺察?
解說:這是珠海市梅華街道的壹個小區,阿娟和敏敏就住在這裏。
記者:妳見過她的保姆沒有
居民:沒有。
居民:沒怎麽註意。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面對鏡頭,鄰居們都不願多談
記者:先生您就是在這兒住
居民:對,我也在這兒住。
記者:原來聽說過沒聽說過保姆挨打?
居民:鄰居都知道 ,我們全部都知道,
記者:原來都知道。
居民:都知道,好多年了,大家都知道,打得破了像我們都看得到,都知道是她打的,關鍵是這個女孩她自己不敢承認,平時我們問她也不吭氣。
這位先生說,其實小區居民很早就知道敏敏被打的事情,而且還還有人曾經給小區管理處報過案,記者在居委會的工作記錄上也看到了當時的報案記錄。
敏敏:我當時我也害怕,她有壹個公安局的好朋友是公安局長,我怕誰再跟她說了,再跟公安局局長說了,(局長)再跟她說了,我回家挨打更狠。
得知是小區居民報的案以後,阿娟找到管理處大罵壹通。從此,再也沒人管過這個滿臉是傷的女孩。
敏敏說,她也想過要逃脫阿娟的控制,但是又擔心家人的安全,最終沒有逃跑。
居民:我不敢。她說過,她說我無論以後跑到哪裏她都能把我帶回去,要是回家了她就對我們家人怎麽怎麽不客氣,報復我們家的人,我不敢。
敏敏說,2004年5月,阿娟還帶她到珠海市公證處做了公證。
工作人員:寫了壹份證據到公證處公證說是出的車禍。
這份公證書是如何出爐的?具體內容是什麽?如何通過了公證呢?記者來到了珠海市公證處的上級主管部門珠海市司法局調查了解。
珠海市司法局辦公室主任:我們領導研究了,案子公安正在調查,將來會有壹個結論,到時候妳們需要的時候,我們會詳細通報。
據市司法局的劉主任透露,目前這份公證已經撤消了。隨著案件的調查,相信留在人們心中的疑問將逐漸揭開。然而,無論如何,敏敏肉體和心靈上的創傷已經無法愈合,醫生說,敏敏整個整容需要20萬元,大約需要1年時間,而且再不可能恢復以前的樣子。面對不成人樣的敏敏,母親終日以淚洗面。
敏敏的媽媽:跟我說了以後我很氣憤,我可以說要是沒法律,我會跟她鬥到底,我會把她攮死。
敏敏的遭遇經媒體披露以後,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很多當地人趕到醫院看望敏敏,記者來到珠海的當天,醫院專門從廣州請來了專家為敏敏會診。在醫院,記者還見到了從敏敏家鄉來的工作組。
河南省舞陽縣婦聯主席 連彩娥:我們見過,有心理準備,但見到還是吃了壹驚。我們壹定要為她討個公道。
連主席說,敏敏家鄉很多人知道這件事情以後都非常關註,工作組此行的目的就是代表家鄉人看望和慰問敏敏,隨行的律師還將為敏敏提供法律支持。工作組的同誌告訴記者,珠海市委、市政府也很重視這件事。市領導專門作了批示,珠海市婦聯已經幫助敏敏申請了法律援助,兩名律師已經開始工作。
敏敏的法醫鑒定結果為重傷。
按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規定 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致人重傷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