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晚上李信突然來電話問他中秋節要不要和他回家去。‘回家’,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現在聽起來依然使大器心中壹番激動,當天晚上竟然翻來覆去睡不著了。零點的鐘聲已經想起了,大器心中還在想著以往村子裏發生的事,想著自己在村子裏生活的點點滴滴,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回去,想著想著不知道啥時候睡著了。
如果說昨天晚上是思鄉情感的醞釀階段,那今天上午大器這個時間段感覺自己都在夢遊,至於老師在講什麽,他什麽也不知道,只是看著老師上嘴唇反復按著下嘴唇猛烈暴揍,偶爾機械化點點頭算是對老師的回應。早上的課終於熬下來了,雖然大器的人在學校,心卻不知道已經回家幾個來回了。剛下課就給李信打電話約好在火車站見面,回宿舍簡單收拾壹下衣服就走了,連中午飯都沒吃。
到了火車站等了會李信也到了,兩人就去買票準備進站。中秋假期候車室的人已經很多了,南來的北往的都齊聚在火車站,各種口音腔調在空氣中翻滾,再加上廣播裏播報出的候車信息,壹同將中秋節假期返鄉流推向高潮。
等到了2點左右火車來了,大器和李信檢過票上了車,沒過幾分鐘就發車了。看著兩邊逐漸退去地鐵路,壹排排消失的民房,壹個個被甩在身後的枕木,大器踏上了回家的路,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地方,正壹步步向他靠近。
是的,他要來了;那麽,它還在嗎?
到縣城時候已經下午6點多了。這是在半山腰修建的壹座坐東朝西的火車站。等他們出站以後,此時日頭已經西斜,夕陽全力照耀著,把整個火車站鍍成了金黃色,和周圍的黃土塬配在壹起,破舊的火車站就像電影中的壹座神秘古堡,似乎藏進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顯得更加莊嚴肅穆。
這時李信電話響了,他接通了電話,向電話裏人說了地點,然後對著大器神秘笑了壹下,說:
“待會給妳見個人”,那種神秘依然掛在臉上。
“誰啊,還搞得這麽神秘?”
“待會妳就知道了。”
見此大器也不再追問了。過了壹會那人出現了,原來是自己的少年好友賈仁。原來李信回西安以後除了和大器聯系以外後來又打聽到了賈仁最近也從外地回來了,在縣城親戚的餐館裏幫忙。此時少年好友能再度相遇,自然免不了壹番激動。是的,曾經壹塊生活的童年好友後來為了各自生活而各奔東西,最終又在某種巧合之下回到童年開始的地方,誰說這不是上天安排的呢?
當天晚上,大器和李信在賈仁的帶領下來到了他親戚的飯館,期間還介紹他的女朋友洛清清,也是在這家餐館打工。人都齊了,他們要了幾個菜,四瓶啤酒,就開始聊起來,多是些生活不易,工資極少之類的話題。大器與賈仁經過壹番交談後才知道他開始也在建築工地混的挺好的。近幾年也是由於社會大環境的改變使得自己就業也越來越困難,現在霧霾特別嚴重,國家加大對環境治理,導致許多建築工地經常停工,他們幹活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所以他幹脆就回來了,想著重新找個活計。說到這裏,哥倆都把羨慕的目光投向大器,都說他現在是大學生,以後出來工作肯定好找,比他們兩個有出息,讓他以後壹定得幫襯著他倆。聽到這大器只能無奈地笑笑,辯解到:
“其實大學生的招牌已經沒有那麽好用了,現在大學生越拉越多。大學生的頭銜就像壹層泡沫,當這層泡沫被戳散的時候外面的人就會看清原來和他們也麽多大區別。”
誰也沒有註意到洛清清聽完這番話眼睛亮了壹下。洛清清插嘴:
“那也比我們這些什麽也沒有的好,妳好歹也是大學生呀。”
大器這會才註意到洛清清這個人,他兄弟的女朋友,長得還不錯,從喝酒、吃飯來看也屬於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
在清清眼中,大器是她自小接觸到男孩中的另類。
大器神情安定,不輕易表現自己的喜怒哀樂,長於傾聽而短於訴說,既不那麽吝嗇,也不隨便鋪張,舉止適當,談吐得體,既平易近人又神秘莫測,完全和他那兩個兄弟不壹樣。
而且,最讓清清心動的是大器很少和她說話,或者說和女性說話,更別提主動親熱了。
他對女生有壹種天然的挑剔,不像和同性相處那麽隨和。
清清吃飯間細細打量著這個‘大學生’,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就在這時,餐館的門‘吱呀’開了,進來壹夥人,男男女女,總***五個人,應該不是本地人。賈仁和清清趕緊站起來招呼那幫人坐下,順便拿出菜單問他們都需要點什麽。壹個身穿運動服,像是為首的說到:
“現在什麽好做做點什麽就行了”。
“哥,我們跟妳幹了這麽多天妳不能這麽糊弄我們那”,壹個人說到。
“對啊,哥,咱們整天在這山溝溝轉悠還不能吃點好的了,”另壹個人隨及補充到。
那人嘴咧著像荷花壹樣笑得合不了,壹邊點菜壹邊說:
“別急,哥幾個,等幹完了這趟咱去市裏,我好好招待哥幾個。妳們今晚就先湊合吃點,回去好好休息,幹完這次咱們就走。”
大器看著那幫人,心中狐疑頓生:不知道那幫人是幹什麽的呢?賈仁和洛清清得招呼那幫人。大約半小時後那幫人就吃完走了,賈仁和洛清清把桌子收拾完繼續和大器他們聊天。當晚賈仁給大器和李信安排了壹個住處,兩人就在床上擠了壹個晚上睡到天明。
第二天大器和李信告別了賈仁和洛清清就回家了。經過三個多小時的顛簸終於到了,他不知想過多少種方式以表達自己對這個魂牽夢繞的地方的思念,現下除了心中驀然生出壹絲難過外其的竟然壹個也表達不出來。
是的,這就是他心向往之的地方,盡管環境惡劣,但卻更能塑造人的精神。這裏的人更為品德厚重、性格堅毅,與這厚厚的黃土相互融合。
和李信在村子裏分手後大器就直接回家了。
家,對大器來說不僅是故鄉,是思念,是真正的家,而且是各種感情重新匯聚相逢的地方。
聽說人走以後房子也會失去生氣。就在他走的這幾個月,門口雜草已經長得等人高了,大門也由於好久沒人光顧上面的漆皮斑斑得厲害,門上掛的壹把大鎖,鎖上也已經銹跡斑斑,整個房子好像廢棄了好久似的。大器進屋把櫃裏的被褥全都拿出來曬著,又把屋裏簡單打掃壹遍,幹完後已經差不多到了晌午了,李信過來喊大器去他家吃飯,大器也就毫不推辭。 ? 在李信家和李信家人吃飯過程中,李信的父母多次問到大器的父親咋樣,生活和工作是否都順利,在那邊能否習慣之類話,大器對此都壹壹作答,並感謝他們的關心。
吃過飯後大器又回家開始收拾門前雜草。大器從小在農村長大,始終保持對勞動的熱愛,這是壹個農村孩子的特質。盡管高中以後幹活機會少了,但是他作為農村人的特質並沒有丟。勞動的意義不僅在於完成任務,更是在完善人的內心,在通過艱苦勤勞完成工作,幹出業績的同時人格也在逐步完善。
中秋時節晌午的太陽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毒性,其中更多了壹份柔和。大器穿著短袖拿著鋤頭把前庭後院的雜草都除了壹邊,順便把垃圾也收拾好了。
家裏基本上收拾幹凈了。
大器帶著香、蠟、紙和表以及鐮刀去了屋後山上。母親的墳墓就在這。壹個暑假沒人打理墳邊雜草已經長得很高了,看不清墓口的位置了。大器放下祭物,耐心和細心的打理這片土地,生怕驚醒了沈睡中的母親。母親生來睡覺很輕,經受不了的響動。待壹切收拾妥當,大器點上蠟燭,焚香,燒紙,燒表,期間自然免不了與母親談心,談到自己的學業,談到父親的工作,談到國器的生活,總之壹切都是母親願意聽到的壹些事。待紙和表燒完以後大器趴在母親墳頭大哭壹場,哭到傷痛處,大器不禁大吼開來:
? 進屋來
滿屋人靜
? 夜無聲
家中深沈沈
? 母親躺在裏面熟睡
? 可,能知我—的—歸—來
壹個‘來’字拉的很長很長,在空曠的山谷中響了很久,直闖到遠方天際。站在山頂上,耀眼的晚霞給母親披上了橙色的外衣,香的煙霧也隨風飄揚,飄向山下平靜的村莊,就如《廊橋遺夢》的畫面壹樣。 ?
大器下山以後整理好房間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去李信家吃飯了。吃飯期間李信父母說天下午村子裏來了幾個人,宣傳說明天會在村子裏搞活動,讓大家到時候帶著小板凳去聽,到時候會有小禮品送出。大器和李信都認為這是騙人的,這種營銷人員壹般都會送壹些不值錢的小物件吸引妳買他們的東西,這在其他地方很常見的,並提醒李信父母不要輕易上當。大器吃完飯就回家睡去了。
第二天天剛亮,農村人已經開始打掃自家衛生了,外面的談話聲、掃帚刷地聲以及做飯聲也已經此起彼伏。大器收拾好房間等快7點時就去李信家了,飯菜已經擺在桌上,兩人就大快朵頤開來,在學校可是吃不著這麽豐盛的早飯:壹碗粥,壹盤拍黃光,壹份鹹菜,就著饅頭,這可是比肉還好吃!大器這會說到:
“咋不見叔叔和阿姨?”
“我爸我媽去看那個宣傳活動,領物品去了。”
“哦哦,吃完飯咱兩也過去看看,看看他們賣什麽東西。”
他兩吃完飯就循著聲音去宣傳現場。遠遠望去,壹個身著運動服的青年人站在高處給大家不遺余力地講述著什麽,還有幾個人給參加活動的人發壹些小物件。走到現場壹看,那個身穿運動服的人不就是在賈仁那碰見的那個帶頭大哥。底下坐的大部分人是老人和小孩,還有中年婦女,他們手中拿著勺子、和塑料梳等壹些贈送品。聽說他們幹的行業挺多的,賣保健品,說能治各種病,並且現場有人證人;還賣豆漿機,號稱連磚塊都能打碎;最誘人的是只需在桌子旁登記壹下手機號,並把身份證號給他們拍壹下就能得到壹壺油。只見那個大哥拿出壹盒紅色包裝的保健品,對著下面人說到:
“怎麽樣,我這個東西包裝大氣嗎?”
底下人憋著壹口氣,笑呵呵壹起喊:
“大氣”。
“帶出去有面子吧”?
“有面子”。
“那咱在說說這個效果。這不是有用過的人,讓他來說,妳們信得過嗎?”
“信得過。”
這時從旁邊走過來壹個人說:“大家都知道,我是咱們隔壁村,也是腿腳不利索,這都十幾年了。開始我也不信這個東西,認為得病就得吃藥,就得住院。長久以來藥也吃了不少,醫院去過多次,但是病情並沒有減輕,還把家裏的積蓄花的差不多了。我就抱著試壹試的心態,花了300元先買了壹盒,感覺有所減輕,後來又買了壹盒,這會兒腿已經恢復正常了,下地幹活都沒事。妳瞧,這腿多瓷實,”說著在腿上狠狠錘了兩下。
“好了,大家已經聽完他的話了,現在有人需要這個保健品嗎?前10個人只要80元每盒,以後的人都是200元。這個在省城大商場也有,標價都在399元。”
就在人們將信將疑之際已經有三個人走出人群,各買了兩盒、兩盒、三盒。看著剩下不多的保健品,老人們炸開了,帶錢的立馬掏出錢來買,沒帶錢的急得抓耳撓腮,東拼西湊湊出點錢,緊緊攥在手裏最後都交給賣保健品的人了,旁邊老人對其他人說她買了兩盒,因為女兒胳膊和腰也不好,給女兒也買了壹盒。
順帶著旁邊工作人員開始展示豆漿機。他把從隨身盒子中拿出幾個小瓦片放到豆漿機中。隨著豆漿機壹陣猛烈的晃動,‘嗡嗡嗡’,豆漿機開動了,裏面的瓦礫發出刺耳尖叫聲。隨著時間推移,尖叫聲逐漸減弱,直至消失,瓦礫成了壹堆灰色粉末。工作人員打開豆漿機,手裏抓著壹把瓦礫粉末,細細的粉末不停在指縫間溜去,在風中飄散。現場壹陣騷動,又有幾個人老人昂首挺胸地上臺前買了豆漿機,拿著就跟寶貝似的。
看著賣的差不多了,帶頭人說:
“沒買的老人家也不要泄氣,我們活動還有最後壹個環節,妳只需要說出妳的手機號和登錄壹下身份證就可以領到壹壺油,這是給啥都沒買的老人準備的。”
老人們聽到這臉上都笑意連連,紛紛搶去登記信息,拿著小壺油高高興興回家了。帶頭人走之前還給大家留了個手機號說有人還想買保健品都可以找他,他隨時都會送貨上門。
完事以後大器就回家了。接下來這兩天大器也沒事,中秋假最後壹天他就和李信打算回西安了。到了縣城,賈仁和洛清清也收拾好東西,他兩也和家人商量壹番,認為應該去省城找個工作,這兒工資太低了,再者是自己人也不方便,四人就壹道去了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