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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隨筆散文

二娘名叫芳花,姓趙,是二爸的妻子。

 二爸是父親的親弟弟,比父親小十二歲。父親出生後,奶奶又接連生養過好幾個孩兒,可惜都因各種原因夭折了。奶奶說,有壹個比父親小五歲的男孩,都已經長到五歲了,染了壹場風寒後,就可憐地壹命嗚呼了。奶奶跟我描述的時候,表情淡然,似乎這樣的事情,稀松平常,不足為怪。看我為著此事,糾結惋惜不已,奶奶又說:“嗨,這有什麽的,村南然然老四的老婆,總***生過十三個小孩,但最後真正長成人的,不也只有三個嗎?”

 然然他媽,據說也是生了壹二十個,最後養成的,總***四個。然然排行老四,人稱“然然老四”。其實然然並非他的真名,而是村人給他取的綽號。老四賬算不清,腦子不夠靈醒,用關中話說,有些“然”,所以大家就叫他“然然老四”。說起這些事情來,奶奶的例證很多,常常是壹環套著壹環,往往讓我應接不暇。

 而關於我究竟是從哪裏來的這個問題,大概也是在壹次類似的跟奶奶的對話中得來的。這個問題,奶奶回答的很認真,奶奶說:“妳啊,是妳媽從村東頭的澇池裏撿來的。”奶奶的這個論斷,蒙蔽了我好多年。以至於小時候,每逢下雨,都要很匆忙地奔往澇池,心裏想著:不知道自己,可也有本事從澇池裏撈到壹個小孩?!

 以上這些應該算是題外話,下面讓我重點來說說我的二爸。二爸出生的那壹年,我的父親已經十二歲了,所以這個老二兒子的順利誕生,自然非常地令我的爺爺奶奶歡喜,他們給二爸取的小名叫做“對對”,意思是希望這個兒子跟他們的大兒子,也就是我的父親,弟兄兩個能夠結成壹對,雙雙健康快樂地成長。

 二爸自小嬌慣,讀書不多,但心靈,會拉二胡,寫壹手好字,還會畫畫、照相等,如果他能多讀點書,也許他的這些手藝,多半會派上比較大的用場,可惜他沒有讀過幾天書,只是壹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所以二爸的手藝,也就只能在農村紅白喜事或者春節前後大家忙於寫春聯的那幾天裏,短暫的紅火壹時。

 二爸心靈手巧,農村有壹些手藝活,比如給果樹剪枝等,他都會,可是農民最本質的基本功,吃苦耐勞,他卻不喜歡。在農村人眼裏,他身懶。而懶,是農人的天敵。

 二爸心氣兒高,卻無力展翅高飛,所以在農村的環境裏,他像是壹只奇葩,不被理解和看好。按理,壹個人,首先應該學會正確地認識自己。二爸雖然有壹些能耐和手藝,但這些東西,其實無力支撐他自己以及他的家庭,而他卻壹味的好高騖遠,甚至好說大話,給自己的精神世界建造壹些臆想中的空中樓閣,做人不夠踏實,喜歡誇誇其談,這些的確是他個性上的缺陷,也正因為他的這壹點,常常被人背後恥笑。

 年輕時的二娘,個頭不高,皮膚偏黑,非常愛笑,而且壹笑起來,就露出壹口漂亮整齊的白牙。二娘是個地道的農村姑娘,遇上“多才多藝”的二爸,滿心喜歡。

 二娘喜歡二爸,即使他不好好幹活,即使他懶,二娘都絲毫不介意。很多時候,她倒是寧願自己多吃點苦,自己多幹點活,而對於日子的窮富,她也能做到並不在乎。

 然而二爸卻打心底裏“看不上”在他眼裏非常土氣的二娘。二爸身上有種不知天高地厚的頗為膨脹的自我優越感,讓他感覺自己與眾不同,讓他覺得高二娘壹等。

 二娘雖然是個農村姑娘,但勤勞善良,禮貌謙讓,跟爺爺在壹起生活多年,從沒起過摩擦。我的父親在外為家奔忙,每次剛回家,二娘立刻給倒好洗臉水,長輩們無不喜歡她,村裏也連年給她頒發“五好媳婦”的'獎狀。

 二娘跟我的母親是妯娌,在壹起相處多年,從沒有高聲說過壹次話,而我,作為壹個小孩,也非常喜歡二娘那張慈眉善目而且總是堆著憨厚的笑容的黑裏透紅的臉。

 二娘不識字,但她懂得的道理,說起來實在要比我的二爸多許多,而在我的家庭裏,不管是大人小孩,相比二爸而言,也都更加地喜歡二娘。

 二爸結婚後不久的壹天,小兩口壹起拉土幹活,順便帶著正在讀小學的我。二爸言語之中對二娘斥責有加,我雖然還是個小孩,都很看不慣,直接跟二爸就杠上了,立場自然全是替二娘說好話,可二娘至始自終卻能做到不聲不哈,臉上也還笑笑的,讓我不由對她敬佩有加。

 二娘是少見的好脾氣,少見的賢惠,二爸遇到二娘,在我們大家的眼裏,都覺得他是幸福的,然而二爸自己,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對待二娘,並不和善。

 爺爺在世的時候,壹直跟二爸二娘壹家壹起生活。那時候的二爸,因為有爺爺在,雖然對二娘時常呵斥,其他方面,倒還尚好。

 爺爺離世後,二爸則完全成了壹匹脫韁的野馬,而且居然,聽說他跟村裏的某個小媳婦,有了壹種不好的瓜葛。

 父親比二爸大十二歲,父親對待二爸,也真的有“長兄如父”的感覺。父親聽到風言風語後,非常嚴厲地把二爸痛斥壹番。二爸當著父親的面,對傳言矢口否認,而在心底深處,卻竟然因為我的父親也就是他的大哥的嚴厲指責而心生怨恨。

 那時候的父親,是村裏的村長。他日理萬機,非常努力的想要帶領他的村民,早早地致富奔小康,然而我親愛的二爸,卻在後面,網絡了村上幾個遊手好閑者,專門給他們的村長整理黑材料,想要將他的大哥,從村長的位置上拉下馬。

 這事父親很快就知道了,自然有些心寒。然而對於他們的整理黑材料,對於他們預謀的告發,父親卻很冷漠地置之不理,父親說:“讓他們整去,讓他們告去,身正不怕影子斜,隨他們折騰去吧,我不怕。”

 過了壹段時間,二娘也知道了此事,她為此專程來到我們家:壹來是為了把二爸的不妥行徑告訴我們大家,順便安慰壹下我的父母雙親;二來,卻是請求我的父母親,心放大,不要跟他們的這個不懂事的弟弟多計較。

 在這之後不久的壹天,二爸突然病倒,父親送他去醫院,幫他墊藥費;再到後來村民們上村臺的時候,父親又幫忙著,給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弄了壹院莊基地,顯然,事實來看,父親並沒有真的跟他的這個讓人生氣的弟弟真的計較。

 然而當時已經四十多歲的二爸,卻依然還是不聽話,依然還是“胡成”。所以,終於,當我有壹年回老家的時候,就分明看到我那有著壹雙靈活的雙眸的好脾氣的二娘,目光變得呆滯,而人,也變得傻傻的!

 是的,我沒有看錯!二娘的確是有點傻了。因為據說她有次生氣後喝了農藥,雖然最終及時送醫後命保住了,但神智卻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了。

 二娘話不多,每次見到我,都總是笑笑地叫我壹聲小名,然後說:“木,妳回來啦?啥時候回來的啊?”喝藥後,我在後門遇到她,她也只問了這麽壹句話,然後就很快地兀自轉身走開。

 姐姐逢集會的時候見到她,買了各種吃食送她,她時而混沌時而清醒的頭腦卻倏忽間曇花壹現的靈醒了,她不要吃食滿臉羞澀地快步逃掉了。

 二娘為什麽要喝農藥?據說是因為二爸在外面有了相好的消息,終於讓她最後壹個知道。最初的二娘,雖然聽說,卻並不相信,然而似乎某壹天,好多事實擺在了她的面前,而她,不願意做個睜眼瞎,於是,她直接拿起晌午在地裏正在給棉花噴灑的農藥,當著二爸的面,大口大口地開始吞咽。

 二爸的打或者罵,不能改變二娘對他的癡情;二爸的懶或者饞,二娘能做到全盤接受,但這個事情,她卻無論如何都容忍不了!

 她覺得丟人,她覺得活得毫無顏面,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她卻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承擔這所有的罪責。

 寫到這裏,我的心隱隱作疼。我多麽希望我的二娘,是壹個蠻不講理的潑婦;我多麽希望我的二娘,能夠將那個不要臉的小三的好看的臉給撕爛。最不濟,我的善良的連壹只螞蟻都不願意踩死的二娘,不該去為別人的厚顏買單吧?

 被救活的二娘腦子不再靈光,整天看著木訥訥的。據說後來也不太著家,整天像個流浪漢似的在外四處遊蕩。

 春節的時候,我們回家,去到二爸家。二爸當著我們的面,說二娘現在腦子有病,整天不著家,坐在壹旁的二娘,靜靜地不說話,而我,盯著二爸的眼裏,差不多是在冒火,心想:“妳還好意思說!”

 從頭到尾,二爸似乎都不認為自己有錯,而不說話的二娘,似乎也心甘情願地替他背黑鍋。我知道,二娘即使心理有好多話,她也絕對不會說,因為,她看重臉面,她怕丟人啊!

 而我,面對這樣的壹個我的至親的二爸,也實在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麽!

 2008年的壹天,二哥突然打來電話,說二娘不在了。聽說是死在了村子附近的壹個麥草跺下,為著二娘,我們兄妹們著實狠狠傷心了壹場。

 二娘的葬禮我們兄妹們都去參加了,二哥更是忙前忙後地幫忙。聚在壹起,說起這事,我們都認為,二爸真是愧對二娘了,而二娘也實在是可惜了。以二娘的勤勞賢惠聰穎能幹,如果能找壹個本本分分的莊稼漢,壹定能過上好光景啊!

 二娘去世後,她的兒女們也都去別處謀生活,二爸成了徹徹底底的單身漢。饑壹頓飽壹頓,身體也時好時壞,2012年暑假我回家探望,看他壹人煮了壹碗包谷汁在吃,也沒有菜,看了讓人覺得很是恓惶。

 可聊起二娘,他好像也並不自責,或者也許,他外強中幹,用外在的無所謂掩飾內心真正的後悔吧!二爸的兒子如今已經娶了媳婦,據說媳婦也很厚道孝順,二爸說他有次發脾氣,將兒媳婦氣回娘家啦,我們都批評二爸,不該這樣待她,讓他以後多體恤孩子,盡量勤快壹點,不要再執迷不悟壹錯再錯。

 私下心想:兒媳婦這麽好,該不會是二娘在天之靈保佑的吧!

 愛,可以成全壹個女人,也可以毀了壹個女人。所以即使愛,也要愛得有原則,即使愛,也不能為了愛別人而不愛自己啊!

 嶽飛是良將,是忠臣,可是面對昏君趙構,他死的值得嗎?

 常言道:家醜不可外揚。我跟二爸之間,血緣之親,無可選擇,按理是不應該說這些的。不過從頭到尾,我壹直認為:二娘是不可多得的好女人,為了這麽壹個溫柔善良而命運多舛的女人,我願意把家醜揚揚!

 二娘的名字裏,有著壹個“花”字,而我,也希望來世的二娘,能夠幸福的像花兒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