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大哥心臟不好,這段時間壹直來回跑著照顧父親,情緒不穩定(我敢肯定他看著身患絕癥的父親,心裏難受的感覺和我沒什麽兩樣),所以看起來很虛弱,很疲憊,還時不時的想惡心,幹嘔,就像孕婦的早孕反應壹樣。我看著他,心疼的說:“哥哥,我和二姐晚上在這裏照顧就可以了。妳應該回去好好休息。”大哥說:“那好,我先回去了。”
?大哥走的時候,二姐看著大哥的背影說:“別看妳大哥是個大老粗,他真的把我們爸爸照顧的很好。比如給我爸翻身,人家會先翻腿,再翻腰,再翻上身,壹節壹節的翻。盡量讓爸爸舒服,不讓爸爸難受。”
?父親年輕的時候,高大魁梧,強壯紅潤。後來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有點駝背,看起來有點矮。我的皮膚失去了以前的彈性,變得幹燥和起皺。我父親雖然還是高血壓、高血糖、血脂稠,但腸胃消化功能可謂“天下第壹強”,胃口也還不錯。再加上母親在生活上無微不至的照顧,父親的體重並沒有減輕。雖然我遵循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臉上也有點老人斑,但是我的臉壹直都是紅潤的。現在他昏迷在床上,不能動。醫生告訴他,必須每兩個小時翻身壹次,否則會長褥瘡。壹個人幫父親輕松翻身確實是個問題,所以壹次要兩個人。
?大哥看似急躁、庸俗、魯莽,實則小心翼翼。二姐是壹個溫柔體貼善良細心孝順的人,對父親的照顧自不必說。我突然想起了醫院病房裏那個慈祥的老奶奶,她無限感慨地說:“這個老革命有福了!孩子孝順,多照顧!”
?只見二姐不時用手揉著頭,關切地問:“姐姐,妳頭疼嗎?”二姐說:“我以前從來沒有高血壓。那天我頭疼,量了血壓。高壓高達190,低壓80。我姐讓我吃藥,我說不用吃。後來醫生說再不吃藥就危險了,讓我趕緊吃。我只開了壹些藥。”我很慚愧沒有早點回來替二姐分擔壓力:“妳不休息就累了。好好休息,妳應該會好的。姐姐,妳先睡吧,我不累,我陪著爸爸。”二姐睡在爸爸身邊,時刻準備照顧爸爸,二姐陪著爸爸直到最後。說也奇怪,雖然昨天晚上沒睡多久,今天又坐了壹天公交車,但是壹點都不累。我二姐累得睡著了。看著她熟睡的樣子,我從內疚中得到了壹點安慰。
?昏暗的燈光照亮了壹間十多平米的套房。粉刷了幾十年的白灰土墻早已面目全非。父親睡過的床,是我爺爺用60多年前他們結婚時蓋房子剩下的木頭給他們做的。床上鋪著多年前鄉村藝術家用稻草和荊條編織的席子。這些比席夢思睡的還舒服的墊子,幾乎已經消失了。現在父親用了壹輩子的手工涼席,也是個寶貝。父親的床是東西向的,我們剛做的小床是南北向的。哥哥擔心屋裏冷,叫我們不要關煤火,直接開著燒,煤球用完了去他家拿。他把電暖器帶回家,讓它開了壹整天。
?我坐在父親床前的電暖器旁,看著壹直在睡覺的父親。他的臉有些浮腫,但仍然紅潤。因為家裏沒有醫院病房溫暖,氧氣罩裏會有壹層水珠,需要經常用紙巾擦幹。喉嚨裏總有痰堵著,呼吸像風箱。風從沒有紙糊的木窗欞裏吹進來,又冷又嗖嗖。我伸手摸了摸父親的額頭。天又冷又冷,我趕緊用毛巾把他的頭蓋上。我把手伸進被子裏,摸了摸他的手,他的手是溫熱的。我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有意識。我只知道,當我把手放在他手心的時候,他會緊緊握住。我希望他只是不會說話,但他心裏清楚。希望他明白女兒在他身邊,永遠不會拋棄他。就像他不會拋棄我壹樣。
?小時候體弱多病,老是昏過去。為人父母久了,自然能理解父母當初的感受。有人對他父母說:“孩子不敢送人,他要換個地方住。”父母壹咬牙,狠心讓我活下去,就答應把我送走。然而,在最後壹刻,父親卻不情願了。他對媽媽說:“我們自己養吧。親生的更心疼她。壹切都取決於她的本性。活下去是她的命,但她活不下去,也不能怪我們。”都說嚴父是慈母,而我們家恰恰相反。我們兄妹五人,從小就被母親嚴格管教。當我們小的時候,我們害怕媽媽,因為當我們做錯事的時候,我們會受到媽媽的嚴厲懲罰。長大後,我很怕我媽,因為我怕惹她生氣,生氣。但我父親最多只能吹胡子瞪眼看著我們。偶爾在我極度憤怒的時候,我會把手舉的高高的,但從來不會落到我們身上。他不僅對我們從來不認真,很多時候,媽媽懲罰我們的時候,他總是悄悄的,偷偷的幫我們。太多的往事成為回憶,太多的善良留在心裏。
?突然,父親劇烈咳嗽,呼吸變得困難。睡在旁邊的二姐被驚醒,趕緊坐起來,讓我把爸爸的屍體抱到外面。她熟練地把她中空的手掌放在父親的背上,從下到上用力拍打,反復。在外力的震動下,淤血在胸中的痰咳了出來,父親呼吸順暢了。既然父親不能自己吐痰,那就必須清理幹凈。二姐摘下她爸爸戴的氧氣面罩,用我們自己加工的大棉簽從她爸爸嘴裏拔痰。我拿著手電筒,幫著照明,幫著給二姐送東西。
二姐問:“幾點了?”我打開手機看了看說:“快四點半了。”二姐說:“已經兩三個小時了。我們為爸爸翻身吧。”家裏真的很冷,不可能長時間不翻。我掀開被子幫爸爸翻身,我擔心我會感冒。我雖然心裏糾結,但還是小心翼翼地掀開他腿上的被子,輕輕地把腿轉到壹邊,然後蓋上被子,再把身上的被子掀開。我托著頭和上半身,二姐用手托著腰。我們壹起喊:“壹,二,三,使勁。”我傷心地低聲向父親抱怨:“我不知道妳舒服不舒服,也不知道妳在想什麽。”妳真是!就說點什麽,好嗎?說著說著,鼻子就疼,眼睛裏冒出了壹層濕濕的霧氣。二姐道:“喬,妳也該睡了。“雖然開著電暖器,風還是從開著的門和露在外面的窗戶吹進來,縈繞在臉旁的枕頭周圍。即使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還是感覺身體在瑟瑟發抖。
我和二姐早上七點就起床了,我們壹起又給爸爸吐了壹口痰。二姐倒水給爸爸洗臉洗手。壹邊洗,她壹邊說:“爸爸,天亮了,又是壹天。我們去洗臉吧。”之後我遞給壹次性杯子半杯溫水,二姐用棉簽蘸水幫爸爸清潔口腔,再用幹棉簽蘸香油敷在他幹裂的嘴唇上。我們只是想盡全力為父親服務,讓他感到舒服。先餵飯再餵藥,先餵水再餵飯。現在,父親只能從鼻導管註射流質食物。我們盡量讓他每天吸收足夠的營養,早上蛋花,中午牛奶,下午稀飯,中間是營養液。父親壹生從不講究衣著,但從不委屈自己的嘴巴。我和我的兩個兄弟得到了我父親的真實故事。兩姐妹和她們的母親壹樣,不講究吃喝,只講究打扮。以前家裏條件不好的時候,我媽經常說:“妳穿得好,別人看得見。”。妳吃的再好,別人吃了也不知道。"但是父親說:"妳吃了就知道了。穿得再好,別人的眼睛也看得出來。“我覺得,像爸爸壹樣,瀟灑自在,像媽媽壹樣,驕傲的要死。可能有點像老王賣瓜。如果我說錯了什麽,請原諒我。誰讓妳說我笨的?哈哈哈!
?八點左右,常偉的姑姑騎著三輪車來看望父親。我的姑媽70多歲了,但看上去仍然很健康。我在家已經當奶奶了,還是管不住自己。每天給兒子媳婦做飯洗碗,做簡單的家務。看到這位阿姨,我以為人與人之間的親近與血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但不是決定性因素。由於種種原因,兄弟反目,姐妹成仇,老年因財產糾紛或言語糾紛而互不往來的例子數不勝數。沒有血緣關系的朋友、鄰居、同事或陌生人,只要雙方都表現出誠意,不耍陰謀詭計,不斤斤計較,做到禮尚往來,總能保持友好親密的關系。我姑姑是黃奶奶娘家的侄孫女,黃奶奶是我爺爺的大老婆。第二個月她生病死的少。爺爺娶了二奶奶(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這位老奶奶把黃奶奶壹家當成自己的親人,逢年過節經常四處走動。爺爺奶奶壹直沒有自己的孩子,就收養了當時還是孤兒的父親。外婆家有兩個侄子,我的大舅舅和我的二舅舅。我記得他們小時候總是和我們家壹起走。雖然當時年紀小,但是過年過節去他們家走親戚的時候,明顯感覺舅舅和舅媽更親近了。孩子幼小的心靈對情感體驗最敏感。其實那時候所謂的吻,無非就是壹個真心,壹個假意,壹個用心,壹個耍嘴。心與心的友誼會變老,用嘴走路就會散。二叔和父母的關系逐漸破裂,和大叔壹家相處不下去。大姑父壹直陪著父母到現在。即使在他去世後,父母年紀大了,不能經常走動,也無法割斷這些年沈澱下來的感情。
?我給大哥打電話,讓我媽吃完早飯再來。我想讓阿姨勸我媽放下心來,不要太難過。年邁的母親長期患有骨質增生,腿腳不靈活。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家裏的平地,但還沒有壹下子適應農村老院坑坑窪窪的土路。大哥扶著母親慢慢往回走,和坐在煤爐旁的堂弟聊天。大哥說,大嫂把她的困惑講完了,讓我和二姐改吃。吃完飯回來走到路口的時候,正好碰到準備開車回去的阿姨。我用手幫她整理了壹下頭上的圍巾。只聽她道:“喬,妳和兩個姐姐商量買妳父親的壽衣,放在家裏,以防萬壹。”就算妳爸再好,妳把衣服放在家裏也沒關系。”我點頭同意:“我明白了,好吧。”表姐慢吞吞地說,“大姐的嘴太寬容了,小燕的脾氣也不好。回來了要說大姐,什麽都忍著,但不能吵著讓外人看笑話,為爸爸做最後壹件事。"
?大哥又騎車去縣人民醫院給爸爸開了壹天的藥,把處方帶回給了村醫海健,讓他以後在家輸液,方便多了。我們家有三個勤快的人:大姐,大哥,二嫂。只要他們能做他們能做的,他們絕對是有效率的。回來後,我把姑姑的話轉達給了二姐。我二姐說:“那妳給我姐打個電話,讓她看看衣服。她很有眼光,會挑挑揀揀。”於是,我打電話給我姐,讓她先看看。下午我姐回來給我介紹:“我看了兩家店,壹家口碑好,價格高,另壹家是熟人介紹的,價格優惠。”問我和我二姐什麽意思。”我和二姐異口同聲地說,“我爸就這最後壹次。價格我就不說了,但是我會給他買最好的。”姐姐回答,“沒錯。"
?大廳裏的煤火桌、案板、櫥櫃上到處都是厚厚的壹層灰塵,壹不小心就弄臟了。雖然我可能不會在家裏呆太久,但是父親會回來,村裏人難免會來看望我。即使不能像城裏的房子壹樣幹凈,也要打掃幹凈。妳不能把人留在妳父親身邊。我們要經常觀察妳父親的情況,要有人陪著他,這樣他才不會感到孤獨。二姐主要負責照顧父親。大哥忙著跑腿,我自然就去打掃衛生了。我給自己定了任務,今天收拾正房,明天收拾北房,後天收拾西屋。我知道,萬壹我爸走了,這些地方肯定是工作用的。我從小嬌生慣養,從來沒有為這個家付出過什麽。在父親生命的最後壹段時間,能夠陪伴他,做出壹點點努力,或許能稍微減輕我內心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