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還是個女孩的時候，我也用我所有的美好幻想編織了壹件金色的禮服，等待我的英雄踏上雲端，那是壹種莫大的榮耀。
偏偏當年來找我的不是孫悟空，而是沈備。
那天剛好是夕陽西下，他在暖暖的燈光下向我走來，頭發微濕，身上散發著熱檸檬香皂的味道。
對他來說，我出現的正是時候，因為我手裏拿著壹瓶帶霜的礦泉水。
對我來說，他的出現恰到好處，只是我的腳下沒有五彩祥雲。
當然，沈備可能不知道我那壹刻的心痛，或者對他來說太不尋常了。他只是把我當成他眾多仰慕者中的壹個。
於是他漫不經心的把手裏的籃球給了我，然後不顧我的傻眼，接過我手裏的冰水喝了壹大口，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時間久了，我還在後悔當時的傻逼表現。那時候太年輕太單純，不知道這壹刻該怎麽展現各種眼神。
為了掩飾我的尷尬，我吞吞吐吐地說:“那個……水是我喝的。”
他的笑容突然變得慌張起來，急忙往我手裏放水，籃球也沒跑了。
至於嗎？我石化在原地，直到刺耳的上課鈴聲在我頭頂響起，伴隨著院長刺耳的聲音:“下課了妳拿著籃球杵在這裏幹嘛？”在妳們班？"
太陽的溫暖退去，秋風蕭瑟，卷著壹片落葉淡然而又滑稽地飄落。
當院長提出要沒收申貝的籃球時，我毫不猶豫地給了他。那節課結束後，沈備迫不及待地問我籃球的下落，然後生氣地抱怨道:“袁檸檬，不要太忠。”
他竟敢和我談友誼！我慢吞吞地說:“忠於別人的人，栽贓陷害後早就跑了。”
沈備楞了壹下，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對著我的臉裝腔作勢。我驚訝極了，趕緊轉過頭，像刀鋒壹樣掃了他壹眼。
沈備收回了手。“妳真可愛。”
從那以後，沈備有無數次想捏我臉的沖動，都被我在刀鋒般的眼神中扼殺了。他認為這是壹種發自內心的愛，但在我眼裏，這意味著別的。
此外，他還給我起了個綽號叫袁媛。我知道我臉有點圓，不用妳天天提醒！
很多年後的壹個晚上，我困了，接到沈備的電話。電話那頭，他含糊地對我說:“淵源，我真想捏妳的臉。”
我從混亂中醒來，眼淚奪眶而出。
2
壹般來說，沈備這樣的帥哥都是很花花公子的。十六七歲的少年，整天被各種贊賞的目光包圍，難免經不起誘惑。沈備的閨蜜能湊成壹排，暗戀他的女生不計其數。
我對沈北的暗戀之深，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只是經常不經意地用眼角掃他壹眼，在壹群人裏壹眼就認出他，早上看到他今天穿了壹件普通的白t恤也異常興奮，但同桌即使打扮得金光閃閃我也視而不見。
我不知道也不敢相信我是在刻意關註沈北。我固執地認為，那只是我們之間深深的緣分所致。我以為我其實是發自內心的鄙視沈備這種人。長得又高又帥是不是很神奇？女朋友像旋轉木馬壹樣變來變去。今天是阿英的男朋友，明天可能會成為阿燕的男朋友。
只是我沒想到不久之後，他會成為我的好朋友夏庫亞庫的男朋友。
我住得離夏柒家很近。從小學到高中，我們壹起上下學十年了，風雨無阻。我曾經以為友誼是可以天長地久的。直到很久以後，她流著淚求我讓她跟沈備走，我才明白，我們之間完美的友誼，在十七歲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地出現了裂痕。
放學路上突然有個燈泡，讓我很不舒服，特別是燈泡是我自己。
我已經強烈表示以後放學不跟夏庫亞庫和申貝壹起走了，但是那兩個人無辜又哀求的樣子讓我覺得很遺憾，每天只能跟在他們後面默默吃狗糧。
不僅如此，他們還要求我在他們周末約會時替他們打掩護。我跟著他們兩個看電影，逛街吃飯。久而久之，就誕生了很多默契。
沈備對我來說似乎和夏庫亞庫沒什麽不同。有時我和夏庫亞庫並肩而行，他經常跑過去伸出雙臂，仿佛要同時摟住兩個人的肩膀。
夏庫亞庫很自然地低下頭笑了笑，但我給了他壹個刀片般的眼神。他被動地放下手臂，漫不經心地開始和我們有說有笑。
沈備是個嬌生慣養的孩子，太子脾氣，說翻臉就翻臉。有時候我們三個人壹起吃，吃的很好。不知道那句話會不會讓他生氣，摔盤子摔碗，甚至離開。
夏庫亞庫喜歡他到變態的地步，即使他差點用筷子戳到眼睛，他甚至想過中途離開的時候自己吃不飽。
三
當時有壹個關於沈備的傳聞，說他交女朋友有期限，不會超過三個月。
眼看三個月的期限越來越近，夏柒變得緊張起來。有壹天她小心翼翼的對我說:“檸檬，我覺得我在他心目中和別人不壹樣。”
我當時正在糾結壹道數學題，於是不假思索地說:“做他女朋友的都以為他是最後壹個。”
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冷，我沒反應過來。我的語氣是那麽的不屑，甚至帶著酸葡萄的味道。我連忙擡頭向她解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覺得他對妳真的很好。”
我試圖讓我的眼睛看起來真誠，但夏庫亞庫失望地轉過臉去，微微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我們之間的裂痕似乎越來越大，在十二月的天氣裏嘶嘶冒著寒冷。
在壹個下雪天，夏庫亞庫感冒病倒了。
周圍是壹片灰色的昏黃的燈光，我壹個人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突然聽到沈備在身後叫我。我轉頭壹看，雪落在他頭上。他的笑容像冬天的太陽壹樣溫暖，但不刺眼。
“淵源，妳怎麽不帶我就走了？”
我茫然地看著他，大片大片的雪花在我眼前飄落。“夏柒沒有再來，我為什麽要等妳？”
沈備笑道:“我們這就去！”
事實上，我們根本沒有順路，因為大雪和公共汽車不能等待。沈備拉著我的袖子說:“我們走回去吧。”
我就這麽糊裏糊塗的被他拖走了。
在我的記憶中，那天壹點也不冷。沈備壹直固執地拽著我的袖子，理直氣壯地說，這樣做是為了不讓我滑倒。
雪越下越大，街上行人稀少，整個世界被溫柔包裹。
裹在沙沙的落雪聲中，沈備突然笑出聲來。
我盯著他。“有什麽好笑的？”
“妳有沒有聽過壹句話:下雪的時候，壹定要和心愛的人壹起到外面去，因為壹不小心，就會壹起掉腦袋。”
我心裏壹動，臉不自覺地紅了，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對他說:“夏庫亞庫今天沒來，真可惜。”
沈北站停了下來，認真的看著我說:“我這句話是說給妳聽的。”
我強迫自己與他的目光相遇。“這個笑話壹點都不好笑。”然後我假裝生氣的跑了。沒跑幾步就摔倒了。
我聽到身後傳來沈備歇斯底裏的笑聲，趕緊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在夏庫亞庫請病假的這幾天，我和沈備還是壹起回家，這讓我壹直對挖走我最好的朋友感到愧疚，但我控制不了對他的愛。
從他第壹次在陽光下向我走來，我就像踏上了高速列車，對他充滿了愛。即使知道上錯了車，喜歡他也成了壹種慣性。不管我怎麽努力，我都找不到剎車。
四
夏庫亞庫感冒痊愈後，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面對夏庫亞庫，我總有壹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偏偏沈北很缺德。她經常在夏庫亞庫面前用率直而熾熱的眼神看著我，嘴角掛著微笑。
幸運的是，夏庫亞庫不這麽認為。她對我比以前更好了，這讓我更有負罪感。
有壹天，夏庫亞庫無意中跟著沈備叫我袁媛。我只是楞了壹下，沈備的臉卻突然拉長了。“袁媛是妳的名字嗎？媛媛是我對她的專屬稱呼。”
夏庫亞庫的臉又紅又白，我感到特別不舒服。我責怪沈備，“妳怎麽敢說！自從妳給我起了這個外號，我的臉就更圓了。”
雖然這個自嘲的笑話沒有什麽笑點，但夏庫亞庫的臉不知何故恢復了正常，他笑出聲來。
沈備壹點都不欣賞我的大局觀。他黑著臉對我說:“妳先走，我有幾句話要對夏庫亞庫說。”
他剛說完這句話，夏庫亞庫的身體突然顫抖起來，他的表情有點慌張。“我突然想起來，我媽讓我今天放學回家。檸檬，我們走吧。”
她抓住我的手，我感覺到她手裏的涼意和顫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終於，夏庫亞庫沒給沈備說話的機會，匆匆把我拖上車。離家兩站的時候，她又把我從車裏拖出來，臉還是白得可怕，聲音帶著哭腔。“檸檬，申貝要和我分手了。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她的驚訝讓我不知所措。“別慌，他沒必要告訴妳這件事。”
夏庫亞庫用血紅的眼睛盯著我。“檸檬，我壹直都知道沈北喜歡妳。”
“胡說什麽？妳是不是聽別人胡說八道了？”我渴望為自己正名，卻忘了壹個道理，高嗓門讓我有負罪感。
“檸檬，妳不喜歡他嗎？我們是多麽好的朋友。妳不會這麽做的，對吧？喜歡他不重要。我們三個天天這樣在壹起，挺好的。檸檬我不想和沈北分手。”她驚恐的看著我，眼神裏有哀求，有譴責，仿佛我真的是那個趁她病了兩天，撬她墻角的卑鄙小人。
我以為放學後我不必和他們壹起去，但夏庫亞庫壹放學就沖向我。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她只是怕和沈備獨處的時候，他會說出“分手”這個詞。但是躲是沒用的。對於沈備來說，分手是家常便飯。三天後，他不顧我在場，和夏庫亞庫分手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面無表情。顯然，夏庫亞庫過去三天的躲閃已經讓他忍耐到了極點。
夏庫亞庫抓住我的手，大聲哭了起來。她可能壹直都明白沈備對她來說沒什麽不同，只是她不想承認罷了。
對她來說，整個青春期只有沈備壹個人，但對沈備來說，她只是壹排閨蜜中的壹個。她會恨他或者愛他壹輩子，但他不會。
五
和夏庫亞庫分手後，沈備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下壹個目標，那就是我。
我承認收到他的情書後，我心花怒放，壹遍又壹遍地讀了無數遍，直到能壹字不差地背出來。離高考還有三個月，他都不會浪費，但我不敢和他壹起瘋。
那時候總是便宜到可以隨便說。
他說，他從來沒有這麽卑微的求過誰，這麽在乎，害怕失去。我花了好幾年才明白，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如果最後那三個月我選擇和他在壹起，我只能成為他記憶中模糊的壹張臉。
這些信我保存了很多年，直到信紙被我翻了出來。我無數次把它們扔進垃圾桶，然後撿起來搖壹搖，繼續把它們當成寶貝。
夏庫亞庫和我在回家的路上變得越來越沈默，直到有壹天她不能去上學，她媽媽告訴我她很沮喪。我去看她的時候，她和我分手了，和沈備和她分手的時候壹樣，面無表情，冷冰冰的。
除了我，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大家都覺得她是報了高考強化班才來學校的，所以沈備毫無羞恥感。夏庫亞庫不去找我會更方便。
他約我在籃球場見面，壹個人打籃球等了我壹個多小時。我躲在墻後面看了他壹個多小時。我看著他跳躍和射擊。每個動作都那麽帥。直到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才不敢出現。
我不像夏庫亞庫那樣勇敢和天真，知道結果是悲慘的，我會絕望。
高考前壹周，學校停課。沈備突然在太陽底下的中午來到我家，拿著壹套物理卷子假裝向我求教。我爸媽表情很復雜，但也不能就這麽把他踢出去，還裝作很平靜，讓他吃午飯。我甚至不敢在父母面前和他上演愛恨情仇。申貝得意得像只大尾巴狼，趁父母不註意沖我擠眉弄眼，讓我心驚肉跳。
他走後給我發了壹條短信:對不起，嚇到妳了，沒辦法。我太想念妳了
那時候手機只能存幾十條短信，我壹直在糾結把哪條看起來不那麽重要的刪掉，好給新信息留空間，雖然我從來沒有回過那些短信。
前幾天那個手機的電池終於報廢了。逛了壹個萬能寶，找不到與之匹配的電池。原來時間總是有限制的。人生短暫，屬於我們的更短。
六
那年9月，沈備考上了南京的壹所軍校，我繼續留在這座深北的城市上大學。
我們之間的聯系是斷斷續續的，他經常在我很想他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消失很久，在我更想他的時候突然出現。
有時候他會在夜裏抽搐著給我打電話，彈吉他唱歌給我聽。我聚精會神安靜的聽了壹首歌，壹句話沒說就掛了電話。我知道，即使在女生稀少的軍校，他也從未落單過。
有時候他會覺得很累，用很累的語氣對我說:“淵源，妳怎麽這麽難修啊？”
我的室友們無法理解我們的拖延癥。愛情應該是壹件簡單而享受的事情，而不是像我這樣，壹想到某壹個瞬間就可以折磨自己，哭出來，而我們兩個人又總是處在懷疑和誘惑中。沈備雖然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卻過著派對的溫柔生活；我壹直固執的拒絕答應他，卻總是壹個人，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那年夏天，我陪媽媽去上海旅遊。她老人家水土不服，南方的太陽更讓她望而生畏。她躲在旅館裏，拒絕外出。
我壹個人去逛了西塘。雖然黃昏時仍然很熱，但這個季節沒有遊客。溫柔的古鎮恢復了自己安靜緩慢的樣子，老人和狗悠閑地坐在水邊的樹下乘涼。我沿著煙雨蒙蒙的走廊慢慢走著，看著夕陽把亭臺樓閣、水榭的影子斜斜地拉到地上，然後我看到了走廊盡頭的沈北。
好像過了很多年，又像做夢壹樣。他披著晚霞，微笑著向我走來。
我們好像沒有說妳在這裏有多巧，而是很自然的沿著河邊並肩走著。他拉著我的手，我下意識的躲了壹會，然後就乖乖的被他牽著走了。
掛在遠方天邊的夕陽，是世界上最美的誘惑。好像壹直牽手走下去，就能永遠走下去。
我從頭到尾都在躲閃，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害怕那只是壹場夢。我壹松手，他就會突然消失。
後來事情並沒有像妳想的那樣發展。王子的浪子回頭，和灰姑娘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對我來說，西塘的夕陽是我終生難忘的壹幕。對於沈北來說，它只是壹座我習慣了用心去了解的橋梁。這美麗的景色不是夢也是夢。回到現實後，我們還是過著自己的生活。
幾百年裏，有多少戀人踏上了西塘的夕陽，又有多少愛情在這裏分分合合？人生苦短，但夕陽永恒。
我的大學生活不夠好，我理想中的金甲聖衣的愛情和心上人壹直沒有來。也許他以前來過這裏，但我拒絕和他壹起去。
七
在這場愛情的遊戲中，我成功的做到了冷靜自持，幸好沒有成為沈北眾多被甩女人中的壹員。但我也因為太過冷靜自持而輸了。我聽很多人跟我說，這些年沈備和夏柒分分合合。沈備有時喝醉了或者情緒低落的時候會打電話給我，所以後來我又接到了幾次夏庫亞庫打來的電話。
她哭著求我不要再聯系沈北了。不管沈北身邊有多少人，她唯壹在乎的就是我。她說什麽純粹的男女友誼都是扯淡，說我玩得很巧很難得到。即使有壹天她和沈備分手了，她也不希望我是站在沈備身邊的那個人。
我們從小壹起走了那麽久，我天真的以為她是我生命中除了父母最重要的人，但是這個人磨利了她的言辭，戳中了我的心。我慢吞吞地說，我從來沒想過要站在沈北身邊。
去和沈備這樣的人交往，或者和那些女孩子壹樣，三個月後，路上都是歡聲笑語，從此忘雁無蹤；或者，就像夏庫亞庫壹樣，和他在壹起，每天激情地和可能的情婦鬥爭。畢竟痛苦比愛情更刻骨銘心。我是壹個懶惰的人，不能過那樣的未來。
我寧願在看到壹張照片，聽到壹首歌，想到他這樣的時候告訴自己，我不是在想他，我只是寂寞。
我燒掉了沈備寫給我的所有信件，刪除了他的電話號碼和所有社會聯系方式。我告訴自己，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我不喜歡他，不喜歡他給我的希望和失望，不喜歡那些日子的糾結和折磨。
17歲的時候，我給他穿上了金色聖潔的衣服。27歲的時候，我親手為他脫下了它們。
人生那麽長，就算真的到了穿著白紗走進禮堂的時候，妳面前的這個人也不壹定能陪妳壹輩子。我這輩子最愛誰，最恨誰，閉上眼睛才能決定勝負。那些年輕時許下的承諾，只是永遠無法實現。
在我的余生裏，願我們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