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認為這是它嗎?
小嬋病了。那天晚上,林兒發現我們上氣不接下氣,把我們嚇了壹跳,說小嬋發高燒,在說胡話。顧城像瘋了壹樣沖進了小嬋的臥室,老四連忙跑到學校門口去叫出租車,而林兒則跟在後面忙著和阿姨不停地解釋;
小嬋額頭滾燙嚇人,眼淚從眼角壹滴滴流出來。她囁嚅著,沒有回應顧城和我的哭喊。這是壹個可怕的景象。我說趕緊去醫院,顧城突然有了反應,抱起小嬋就沖了出去。學校門口不讓出租車進來,這讓老四很惱火。到了門口,老四差點和門衛打起來。顧城說,當時的感覺就跟小時候背著妹妹去醫院壹樣,壹種死亡來臨的感覺。雖然他很虛弱,崩潰了,但他不會放棄。小嬋回憶的時候說,她頭暈目眩,好像稀裏糊塗的,但不像小時候,她突然覺得很無助,盡管她知道自己躺在哥哥的懷裏。
小嬋說,她當時在宿舍想了很多,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人,覺得這二十年只是上天開的壹個玩笑。她想到了死,不管怎麽說,她本該死在鐵路邊,但她父親的影子卻壹次次出現在她的腦海裏。雖然父親突然很陌生,但她忘不了她騎在他脖子上看他踢足球,每次回來都會給她買好吃的,每年夏天都會坐在她床邊給她降溫。讓她難忘的是,她和哥哥壹起生活了十年。我永遠不會忘記,放學後哥哥牽著她的手回家,背著她走過小橋。我永遠也忘不了我哥哥為了她被打得渾身是血。我永遠不會忘記哥哥在冬天給她溫暖的被窩,我永遠不會忘記哥哥在大學裏的辛苦。我永遠不會忘記太多關於哥哥的事,所以她內心極度痛苦,矛盾,壓抑。
溫度計顯示溫度為40.4度。醫生說這是成年人罕見的體溫。妳怎麽了?這個小女孩太虛弱了。而顧城不停地對醫生說對不起,說醫生要趕緊幫她,說醫生要用最好的藥,花多少錢都無所謂。。。。。。
那天晚上,顧城沒有再睡。有壹晚他守在小嬋的床前,默默看著輸液管裏滴下的藥,默默看著躺著的小嬋,時不時摸摸小嬋的額頭,另壹只手壹直握著小嬋的手,從不放手;琳兒在病床的另壹邊睡著了,很多次我和老四壹起走進病房的時候,琳兒醒了,都沒有察覺。。。。。。那天晚上,護士給小嬋換了兩件病號服,每件都能擰出半盆汗。
早上顧城出來說妳回去休息吧。我說大哥,妳該回家了。昨天,我和四兒子在值班的醫生辦公室睡覺。我看到妳的眼睛紅紅的,我兩個晚上沒有合眼。顧城不願意,說我在呆著,小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我們沒有多說什麽;顧城說,那時候,他壹刻都不想離開小嬋。
快到中午的時候,小嬋醒了。
小嬋醒來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們都聚集在她的床邊,努力保持微笑。小嬋只是呆呆地看著我們,好像有什麽話要說,但又不想說。醫生說她需要休養,身體很虛弱。她希望我們不要打擾她,我們也覺得這個時候應該給他們兄妹壹個空間,於是都退了。林兒真的有點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老四說做夢也沒想到小禪有這樣的人生經歷,我們說有;老四說不知道大哥會不會去北京,就問了以後。林兒這樣說,大哥大概不會去了。反正上海也挺好的。我說這幾天變化太大了,小嬋壹時肯定接受不了。再說小嬋現在身體這麽差,大哥去了肯定不放心。但是,工作也是大事;很矛盾;壹頓飯沒有味道,只是吃飽了肚子;
中午,我們讓Liner先回學校休息,她也夠累的了。老四說暫時慢慢去北京,反正也不急著考研;吃完飯出來,找了個公用電話給二哥家打電話,告訴他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結果二哥壹連說了好幾個“不”字,沈默了好久,只有嘆氣。之後我問小嬋和大哥怎麽樣了,說要不要他過來。我說沒有,二哥再三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他們。他說如果工作時間固定,有空就回來壹次。我說我們到時候再說。
當我們回到醫院的時候,小嬋的精神狀態似乎好了壹點。坐在床上,顧城正在給她餵粥。每壹勺顧城都會吹啊吹,然後她自己吃壹口零食。不熱的時候,小嬋壹句話也沒說。顧城餵她的時候她只是張著嘴,眼神恍惚,不敢看顧城。多年後,小嬋說,她當時其實想了很多,但壹時不知道怎麽說,也沒有力氣說。她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她只是覺得心裏很無助,很空虛。看著坐在她面前的顧城,有壹種說不出的悲傷;
顧城眼圈紅了,已經三天兩夜沒睡了。再加上他最近沒休息好,整個人都覺得很累。老四說大哥,回去睡覺吧。再這樣下去,人會橫,但顧城說不會;小禪看了看顧城,又看了看我。我突然明白了小嬋的意思。當時心裏甚至有壹種喜悅,因為我知道小嬋心疼顧城。她想讓我勸他回去休息。不管那種感覺是真是假,我知道這場風波壹定會過去的。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管背景如何,都應該能夠理性思考。
我說,大哥,我來餵妳。不回去睡,就在隔壁床上打個盹,眼睛就紅了。顧城看著小嬋,後者避開了他的目光;我拿著盆,坐在床邊,給小嬋餵了壹口粥,看著小嬋的樣子。我開玩笑說,他這麽大了,人家還需要餵他。我以為是開玩笑調節氣氛,小嬋聽後哭了。場面尷尬,壹時不知如何是好。顧城看到了,沈默了,遞了壹張紙巾。小嬋沒有接,慢慢躺下鉆進被子裏,背對著我們。
顧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四,搖了搖頭,拿出壹支煙,突然想起這是在病房裏,於是就出去了;我想說點什麽。我給小嬋蓋上毯子,跟著他出去了。路過廁所的時候,看到顧城在哭。沒有聲音,只有眼淚不停地流。我沒有打擾他。我下樓點了根煙,覺得很壓抑。。。。。。
那天晚上我們都回去睡覺了,顧城躺在病床上,旁邊是小嬋。第二天,小嬋出院了。我說去我家自己做飯吃吧。妳這幾天身體虛弱,讓林兒給妳買點好吃的。小嬋不肯,說去學校住;好幾次顧城都想和小嬋說說話,可是好幾次到嘴邊都沒說出口,看得出來他很矛盾。
暑假的學校是空的,就像我們每個人的心壹樣。我們和看門的阿姨磨了很久才進了女生宿舍。快結束的時候,小嬋說,妳們都回去吧,不用管我。說這話的時候,他看著地上,顧城走過去拉著小嬋的手。小嬋沒動,顧城卻說要聽哥哥的話,留下來陪弟弟。小嬋輕輕搖頭,壹陣沈默。
良久,小嬋似乎想起了什麽,看著顧城說,兄弟,妳什麽時候去北京?當時我們都楞住了,小嬋最後叫顧城叫她哥哥。顧城顯然又驚又喜,說,別走,留在上海;小禪回憶,當時叫顧城的時候,脫口而出。我們說那是二十年的習慣壹時半會兒改不了。小嬋好像很著急。為什麽不去?北京不是挺好的嗎?我有壹份好工作,為什麽不去呢?顧城不說話,壹直看著小嬋,小嬋扭頭對著墻,淡淡地說,妳還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