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筆下的女性悲劇人物幾乎沒有壹個是“舍身取義”的英雄典範,甚至有些人物連所謂的正面人物都不是。曹禺發展和塑造了另壹種類型的悲劇人物。與英雄悲劇的主人公相比,曹禺這兩種女性悲劇人物都是社會中的小人物和灰色人物。我們可以說曹禺的女性悲劇是小人物的悲劇,是灰色人物的悲劇。
他獨具慧眼,從別人壹無所知的灰色生活區中發現了具有深刻社會意義的“真正的悲劇因素”,用美麗的眼睛發現了人類靈魂的閃光,從而通過祎凡、陳白露等人的命運描寫了驚心動魄的悲劇。用偉大的佛羅倫薩詩人的話來說,這些人物的悲劇無非是:“我們唯壹的悲哀就是活在沒有希望的欲望中。”這個“願”是壹個人對愛、自由、生活、幸福的追求,是社會最高價值體的精神要求。這個“願”就是這些小人物和灰色人物身上的“有價值的東西”,他們的悲劇就是魯迅先生說的:“悲劇把生活中有價值的東西毀掉給人看。”其深刻意義就在於此。在《雷雨》中,祎凡在壹個封建專制的家庭中備受折磨,為了追求個人幸福和愛情,她遭受了被周平拋棄的痛苦。這種雙重悲劇是由周樸園的封建專制統治造成的。在她的靈魂裏,人們的反抗情緒高漲,不顧壹切地追求,不顧壹切地反抗和報復,甘願把自己的生命燃燒到白熱,從中我們聽到了人類靈魂的痛苦呼喚。當她撕毀周樸園這個腐朽罪惡的家族虛偽的面紗時,往往也撕毀了自己的臉;當她摧毀自己罪惡的家庭時,她也在摧毀別人的幸福;當她要求自己的自由時,她也在損害他人的自由。在祎凡悲劇命運的發展中,真實地刻畫了資產階級利己主義追求自由的本質,也書寫了資產階級女性追求個性解放的悲劇。
從藝術成就來看,曹禺塑造了祎凡和陳白露兩個典型的女性悲劇,成功地塑造了魯世平和房鹿等具有壹定典型意義的女性悲劇形象,為現代文學的人民畫廊增添了壹批精美奪目的悲劇形象。這是曹禺對現代文學的貢獻。然而,這組曹禺式的悲劇形象在中國悲劇文學中的意義不僅於此。曹禺筆下的女性悲劇人物發展了悲劇人物和悲劇類型,開拓了中國悲劇藝術表現領域的廣度。
從悲劇人物類型的發展來看,古希臘悲劇是英雄悲劇。比如《俄狄浦斯王》和《被捆綁的普羅米修斯》中的悲劇主角都是理想英雄,莎士比亞在文藝復興時期的悲劇主角都是超人。在易蔔生看來,人就是他自己,妳、我、他。這讓戲劇更貼近現實生活,是戲劇的發展。19世紀末,契訶夫沒有寫出“天使”和“壞蛋”,伊萬諾夫,海鷗,萬尼亞舅舅,三姐妹等。,但悲劇主人公是壹個“多余的人”,壹個小人物,壹個灰色的人物。契訶夫的戲劇人物是劇作家在戲劇發展史上的重要貢獻。
總之,曹禺的悲劇,以被壓迫、被壓抑的不幸命運,寫出了纏綿悱惻、刻骨銘心的哀思,喚起了人們對黑暗社會的深切悲憫和抗爭的決心,引導我們認識美、追求美、厭惡醜、反對醜。在這壹點上,他和郭沫若崇高、雄偉、悲壯的悲劇殊途同歸。正如人的氣質有陽剛和陰柔之分,悲劇藝術也有陽剛之美和陰柔之美。郭沫若的悲劇體現陽剛之美,曹禺的悲劇屬於陰柔之美,兩者都是美的。曹禺對悲劇進行藝術闡釋的關鍵在於寫出悲劇人物深刻的精神痛苦。
曹禺在塑造女性悲劇形象方面雖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也存在壹些不足。比如《雷雨》中,血緣與性的關系有太多的糾葛,幾個女性人物命運的描寫有太多的巧合,壹定程度上淡化和模糊了女性悲劇形象的社會性。很明顯,作者對自己所寫的悲劇根源了解不夠,所以矛盾越糾纏越難以擺脫。最後,四鳳只能被電死,石萍和祎凡留下來發瘋,而不是通過階級鬥爭來解決。在《北京人》中,作者的嘗試是寫出這個封建家庭崩潰的內外原因,這在當時是至關重要的。但作品在中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條件下,只描寫了翁與兒媳在經濟和家庭安排上的不和,顯然還沒有挖掘到問題的實質。同時,作品中描寫的年輕壹代也是弱勢群體。自始至終,蘇芳和瑞珍沒有任何主動反抗。他們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走出曾家,看不到加入革命的趨勢。曹禺後來說:“我寫作沒有追根究底,沒有把這些罪惡的基本根源說清楚。”④
縱觀曹禺對女性悲劇形象的塑造及其思想發展,可以看出革命民主主義始終主導著作家的世界觀;在創作實踐中,他運用現實主義的方法觀察、分析和總結社會生活,使其作品具有強烈的反帝反封建精神。作者善於在作品中濃縮各種戲劇沖突,顯示了他提煉生活素材的傑出才能。他還善於從緊張的情節發展中以各種方式刻畫女性悲劇形象;還有精煉含蓄的語言,也反映了他們的精神狀態。他塑造了女性的悲劇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