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潮熱漸起,早晚涼起來。坐在窗前,品著壹杯香茶,吹著涼爽的晚風,看著雨後天邊的彩虹和夕陽,壹種寧靜油然而生,有壹種消磨時光的沖動。
“自古以來,秋天都是悲傷寂寞的,我說秋天比春天好。晴空壹鶴行於雲上,它給碧夜帶來了詩意。”唐代詩人劉禹錫的這首《秋詩》,雖是貶謫後所作,卻充滿了積極樂觀、豪放曠達。把它放在初秋時節,重新鋪在宣紙上,雖然自覺無法達到原詩的意境,但在我心中也有壹種獨特的魅力。
從字面上看,秋這個字由糧和火兩個字組成,表示五谷的成熟。所以,秋天對於食為天成的人來說,是壹個充滿期待的季節,遍地金黃,無數果實等待著生命的收獲;田間地頭,人頭攢動,汗如雨下。落下的是壹片莊稼,堆積起來的卻是喜人的收成。
秋天也是壹年中最舒服的季節。太陽高照,天高雲淡,金風送爽。南飛的嚴陣從他頭頂飛過,發出幾聲嘶啞的聲音,讓人心裏難過。秋天也是寒暑過渡的季節。秋天壹過,冬天就來了,到處綠意盎然,郁郁寡歡。在冰天雪地裏,人們會裝扮成熊貓或粽子。那些美麗的,色彩鮮艷的單衣失去了表演,這也是為什麽秋天在古代如此悲傷的原因。
立秋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十三個,也是秋季的第壹個節氣。立秋標誌著春秋季的開始,萬物匯聚,盛夏漸行漸遠。
立秋雖然是秋天的開始,但和真正的秋天有本質的區別。立秋在視覺上還是基本看不到秋天的影子。別說南方了,就連東北還到處都是滿滿的綠色,短衣薄衫。仲夏的余暉還是夠讓人望而生畏的。看看中午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和窗外呼嘯的空調,就知道秋老虎的實力了。
此時的雨也有夏雨的影子,來得快去得也快,淋在身上也感覺不到冷。雨後,身邊的熱氣混合著濕氣和汗水,悶熱得像夏天壹樣壓抑,甚至偷著人的胃口。和夏天略有不同,就是立秋時節的雨不像是夏天連綿不斷的感覺,而是嘩嘩的,仿佛少年發脾氣說不出壹會兒什麽時候來,隔三差五就不下雨了。不期而至的雨水煮出了無數的落湯雞,同時也將天氣預報推上了風口浪尖。“暴雨就是要預報雨”這句話頻繁出現在朋友圈,充滿了嘲諷,但也印證了很多人的口頭禪:“不知雲有雨。”
(2)
立秋有很多習俗,南北各不相同。但是東北的習俗是立秋要吃餃子,說明我還沒有深入探究。但是從很多人把餃子揉成麥穗的形狀來分析,應該有壹種期待豐收的感覺。如今餃子豐衣足食,不值壹提。自己打包去超市買,隨時可以吃。但在物質匱乏的七八十年代,吃餃子並不容易。夏秋之交,舊糧見底,新糧未收,有人吃飯有問題。記得小時候有過家裏借糧的經歷。雖然不算豐盛,但這個立秋的餃子還是要吃的。餡料都是就地取材,芹菜、韭菜、西葫蘆都可以做餡料,但是肉、油等調料用得很省,有的人幹脆就粘著吃,在我們當地叫“蔬菜餃子”。
皮革是餃子必不可少的重要原料。現在的餃子皮基本都是用餃子粉、高筋粉等精加工的白面,煮出來的餃子色澤鮮艷,誘人。至於有些人在白面粉裏摻點玉米粉或蕎麥粉做皮,純粹是附庸風雅養生或增色,早已無關貧富。還有蔬菜汁、墨魚汁、白面粉等做成的皮。,都是錦上添花。很新穎,很有創意。至於能補充多少營養,有多大的保健作用,其實真的沒人太在意。畢竟養生講究的是堅持,不是壹頓壹頓的。
說到玉米面蕎麥面餃子。小時候也不少見。當時作為東北糧食主產區的重點產糧縣,玉米是地裏唯壹的作物。即使有人在玉米壟裏套種壹些小麥,也是為了解決通風問題,產量很低。所以大米、白面等精細食品都得買或換。但是在壹個自己生產的雞蛋都不願意吃的時代,誰願意用很少的錢和糧食去購買和儲存白面粉呢?大部分家庭在買年貨的時候都會多買壹些,然後小心翼翼的吃。通常,在立秋前後,彈藥所剩無幾,甚至所有的彈藥都沒有了。這樣,零星種植在田間地頭和溝渠邊沙灘上的蕎麥和玉米就派上了用場,它們會被機器磨碎,用細篦篩過,然後較細的深棕色蕎麥粉或嫩黃色玉米粉就會成為餡料的包衣。壹般蕎麥面或者玉米面包的餃子是做不出來的,只能蒸。這不是傳統,更不是習俗,只是蕎麥粉和玉米粉的面筋和粘度不夠,不能煮。純蕎麥粉或者玉米粉做的皮還是比較硬的,吃在嘴裏口感不好,澀味的感覺有點刺鼻。那個年代的白面和今天的不壹樣,多是用比較老的面粉廠磨出來的。壹袋小麥需要研磨三四次,破碎去皮壹次;粗粉二次出,顏色較深,像蕎麥粉;精粉三次制作,顏色為白色,像現在的全麥面粉;需要四次以上才能得到白色的精粉。細粉貴,我舍不得,下壹個細粉性價比高,自然成為大多數家庭的選擇。有的家庭自己種小麥,自己磨自己用。因為量少,他們多是磨兩三次,這樣可以多點面粉,少點麥麩。所以,那時候就算餃子是白面包做的,大部分臉也是黑黑的,甚至有明顯的糠斑,像麻臉壹樣。不過,這並不影響口感。綿軟的糯米粉往往能掩飾餡料的沈悶,讓大人小孩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餃子是壹個復雜的過程。面板與炕沿對齊,搟面杖的反復運動擠出圓形的面片。制餡很快,只需幾下,皮和餡就會合為壹個麥穗或元寶。孩子不想寂寞,就學著壹會兒用藥水搟皮,壹會兒拿起筷子在餡鍋裏拉兩下。著急的孩子會偷偷抓壹把餡往嘴裏塞。按照村裏的老規矩,孩子的舉動會被打,但這個時候,大多數家長都會視而不見,甚至會導致傷心的流淚和溫柔的嗟嘆。孩子們因為條件差而受苦,是父母心中的隱痛。平時肚子空空的孩子都等不及餃子上菜了,怎麽忍心粗暴!時不時的,父母會先煮壹些來滿足孩子的需求。看著孩子們狼吞虎咽的樣子,父母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也許這就是包餃子的意義。
說到包餃子,有個很有意思的故事。我叔叔的表弟十七歲時被公司派到伊拉克給他的雇主開車。用人單位都知道餃子是中國的傳統食品,卻不知道餡是怎麽塞進皮裏的。於是他讓我表哥去他家給他包餃子。表哥很擅長烹飪。餃子的包子既時尚又好吃,讓他的雇主豎起了大拇指。他不停地贊美他表哥的手藝,驚嘆中國美食的神奇。我表妹很驕傲,但是她就是吃不到餃子,因為雇主把吃剩的餃子都收起來,不給她表妹吃。有壹兩次,表哥忍了,所以是時候推廣中國文化了。三下四下,表哥忍了,笑自己把手藝做的這麽好!後來我表姐忍無可忍,在餃子餡裏放了很多鹽...
煮餃子也是個技術活。餃子是在中國東北農村的大鐵鍋裏煮的。鐵鍋是農村農民的主要炊具。它由鑄鐵制成,口大底小。它坐在爐子上,靠燒稭稈、劈柴等柴火取暖。只要有足夠的水,鐵鍋壹次可以盛幾百個餃子。餃子要鍋裏的開水,然後用竹鏟或勺子往壹個方向輕輕攪拌,防止粘鍋。在烹飪的過程中,填火很重要。爐腔要保持足夠的火,這樣鍋裏的水才能很快燒開。否則會增加煮的時間,餃子很容易被煮成湯。遇火,涼水煮兩遍三遍,餃子就會浮在水面上,脹起肚子。然後,壹個大盆口的箅子被慢慢撈上來,壹盤盤餃子在壹家人面前冒著熱氣。圍坐室內,香氣四溢,口中飄香,原本虛無的風俗頓時變得鮮活起來。
(3)
在我的記憶中,秋天的開始也是收獲小麥的時候。東北雖然以種植玉米為主,但也有套種小麥的情況,主要目的是通風,順便可以收獲壹些面粉和大米。所謂套種,就是每隔幾壟玉米種壹壟小麥。這種方法在我小時候很長壹段時間都很流行。後來隨著種植方式的改進,現在基本看不到了。麥子熟了,金黃的顏色夾雜著濃濃的綠色,若隱若現,像壹個待嫁的少女,臉上罩著壹層輕紗;也像夾心餅幹壹樣,溢出淡淡的麥香。微風吹過,飽滿的麥穗在風中點頭,引起壹陣陣麥浪和沙沙聲,仿佛孤獨的歌者在低聲哼唱。這壹幕,對於文人來說,無疑充滿了初秋的詩情畫意,甚至可能是名篇佳作,但對於守望了壹季的莊稼人來說,卻是夢寐以求,該開鐮了。
收割小麥不是壹件容易的事。首先,因為壹壟地太窄,機械不能用,只能用人工方式。其次,成捆的小麥需要人工搬運,烈日、汗水、荊棘的感覺特別難受。因此,在清晨進行多次小麥收割。很多人經常天壹亮就起來生火、備車、打水、磨鐮刀。早飯後,每個人都匆匆忙忙地去了田裏。我很佩服莊稼人的辨別能力。在壹片莊稼面前,通過簡單的識別就能準確找到自己的田地,準確率極高。我曾經問過我父親這個秘密。父親笑了笑,指了指路邊的樹,又指了指腳下的壹塊石頭。原來這是莊稼人的地標。難怪土地對莊稼人來說就像我們的家。哪怕是偏僻或者隱蔽,誰不知道呢?
在收割之前,抽壹根煙或喝壹點水是壹種儀式或壹種象征。印象中,每次開鐮刀都是這樣。之後收緊袖口,把身體彎成拱形,就像面前粒粒飽滿的小麥。在揮動鐮刀之前,小心翼翼地把壹棵蓬蓬勃勃的小麥采集到肋骨下面,把根部粘住,把它割下來,然後輕輕地把小麥橫放在田埂上。即使是壹個矮胖的男人也會非常溫柔地這樣做,就像壹個父親把壹個熟睡的孩子放在床上。這個過程只是壹瞬間,卻是永恒的瞬間。小麥就這樣告別了土地,完成了從自然到餐桌的升華;農民用這種方式迎接秋天,把期望變成現實。此時蕭殺人的場景,帶著冰冷的刀光,突然變得溫柔而美好。刷刷的劈劈啪啪聲就像壹首輕柔的舞曲,讓枯燥的往復充滿了動感,點燃了小麥收割機的情緒,很快就割下了長長的壹片。隨著收割的深入,太陽漸漸爬高,在麥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最初的涼意不復存在。狹小的空間被烤成了蒸籠,悶熱感越來越重。麥芒混著濕熱的汗水粘在皮膚上,很不舒服。玉米葉子上原本的壹點點露珠在陽光下蒸發了,幹枯的葉子鋒利如劍,把腰肢伸到麥壟之上,盡力舒展,東倒西歪,像武俠片裏的劍巷。割麥人穿梭的時候,壹不留神,臉上、脖子上、身上、手上都會留下壹系列的抓痕,紅紅的,低薪的,被汗水浸透的,癢癢的。長時間彎腰還會讓人腰頸酸痛不適,那種想要折斷的滋味是刺骨的,壹般人根本體會不到。但這對於常年和莊稼打交道的莊稼人來說,卻是家常便飯。磨牙時,站直或側身坐下,然後用手拍打壹會兒,再彎腰揮動鐮刀。有些人會利用這段時間抽根煙喝口水,和鄰家麥壟上的人說說笑笑。在抽煙和大笑中,身體的疲勞和疼痛被暫時忘卻,精神被再次調動起來。這是農民常用的自我調節方法,很土卻很管用,尤其是壹陣笑聲過後,手中的鐮刀似乎都沾滿了鮮血,割麥的頻率會明顯加快,刷刷聲均勻而密集。氣氛又會沈悶,鐮刀又會變得沈重。體力差的甚至會采取半跪甚至蹲著動的姿勢,完全不顧平時自戀的樣子和神態。
小麥割完之後,工序就是打捆。挑壹串帶穗的麥稈,捏住麥稈下部轉幾圈使其緊緊纏繞,然後把麥稈往下移,粘在麥稈上,再把壹串麥稈壹分為二,形成壹個簡單的長尾弓,在我們當地稱為“纏繞”,是捆綁麥稈的主要工具。反正“繞”就看麥穗上繞了。正確的方向是“纏繞”上的麥穗要和要捆紮的麥穗方向壹致,盡量靠近,這樣便於脫粒,減少浪費。綁定也有些棘手。要從上面把“發條”系在麥堆上,然後翻過來,這樣才能保證弓不會松。然後,將兩股麥稭的尾部交叉拉緊,繞成壹個結,沿著“繞線”和麥捆之間的縫隙塞在“繞線”下面。這個過程看似不難,實則不易。新手完成壹個捆綁需要很長時間,但往往很難保證捆綁的質量。壹提就散,正應了那句老話“水有活性,樹有根,做與不做都有道理。”
扛麥也是個苦差事。由於空間有限,需要人工將捆紮好的小麥運到田間或路邊,再帶回家晾曬。小麥的運輸方式有多種,有扛、運、抱、拖。區別就在於背在背上,扛在肩上,抱在懷裏或者拖在地上。無論哪種方式,狹窄的空間,臃腫的麥捆,如汗水,尖銳的麥茬,強弩之末,都顯得深溝高坎,搬運過程艱難。期間的每壹步前進都是壹次考驗。枯葉如刀,即使頻繁遮擋也無濟於事。刺傷、抓傷、汗漬、出血、發紅和疼痛會對裸露的皮膚造成嚴重傷害。每次往返都是煎熬。路越走越長,牙越咬越緊,心情越來越焦慮,連開口都懶得開口。這種感覺我親身經歷過。16、17歲的時候,我舍不得,就早早跑了,留下父母壹個人堅持。現在想來,我不僅自責自己的無知,也深深體會到“誰知道每頓飯都是辛苦的”這句名言的深遠意義。
當最後壹捆小麥被擡出來的時候,我終於可以稍微松壹口氣了,但是勞動還沒有結束,稍作休息就要裝車。裝車的過程相對容易。壹個人站在車上,其他人送貨、挑貨,大家可以壹起幹壹會兒。高高的麥堆行進在回家的路上,像壹塊巨大的金磚在烈日下閃著金光。這是耕耘者用汗水和體力鍛造的豐碑,也是大自然的愛的回饋。坐在車裏或走來走去的家屬們,雖然渾身是泥,汗流浹背,腳步沈重,但無疑是英雄和勝利者。看那幸福滿足的表情,純粹,簡單,快樂,安詳。
壹縷炊煙升起,青花瓷般的天空朦朦朧朧,像我依然流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