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壹個做藥的女子，做藥的女子，永遠是神秘而不可捉摸的。喜歡她，這是其中壹個因素。胡斐第壹次來到藥王谷，見到壹個姑娘在壹片花海裏取水澆花，那壹幕讓觀者莫名觸動，那壹畫面就是“田園詩”、“陌上桑”。或許是因為這花正是即深藏巨毒又可解除障氣的解藥，又或許是壹個姑娘獨自居住於這山林野谷的那種寂默孤單，而這山林野谷卻又是常人不敢擅自闖入令人恐懼的藥王谷。這樣獨特如山林仙子似的存在，讓她具有壹種神秘又空靈的獨有之美。
書中描寫的程靈素，除了眼睛外，只是壹個相貌平平甚至有些面黃肌瘦的小丫頭，“她肌膚枯黃，臉有菜色，似乎終年吃不飽飯似的，頭發也是又黃又稀，雙肩如削，身材瘦小。”這是美女如雲的武俠世界中少有的女子角色形象。而那雙眼睛，已經泄露了這個女子絕非普通。“擡起頭來，向著胡斐壹瞧，壹雙眼睛明亮之極，眼珠黑得像漆，這麽壹擡頭，登時精光四射。”
程靈素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極具智慧卻不張揚逼人，工於心計卻不尖酸刻薄，行事不迂也不失赤子之心，既不偏執也不盲從。她的機智鎮密、細心體貼比黃蓉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那素淡如水的氣質更是讓人可親可近。更重要的是，她有壹顆清泉壹般純潔善良的心。善良本已是壹個被人用爛的詞，可這在程靈素這卻是意義不同的，她是令人恐懼的毒手藥王的弟子，她是手持巨毒——七星海棠的主人，她的師兄姐全都是喪盡天良惡毒至極的人物，她本就是壹個可以撐握生殺大權的用毒女子，而且這是在壹個妳死我活、視人命如草芥的武俠世界，可她說：“晚輩這壹生，從未害過壹條性命。”誰能相信。這是不易的，可是她做到了。就是清理門戶，也是聰明而極具巧妙的安排在自己死後。讓妳不得不為之佩服。
胡斐要和程靈素結拜，對她來說是壹件很悲傷的事情，而她強做淡然的叫了他壹聲“胡大哥”，喊碎的是壹顆戀慕的心。程靈素那麽好，聰明，仁慈，智慧，胡斐知道她那麽好，但是胡斐不會愛她，因為她長得不美，她在他那裏，永遠只能做壹個完美的義妹。
在紫衣中毒危難的同時，程靈素也正命在旦夕，而胡斐卻全然不知，壹心只關心著紫衣，能夠解救紫衣的只有唯壹的那壹顆七星海棠的果實，而她也知道，能夠解救自己的也是那棵果實，她選擇了舍棄自己的生命來解救紫衣，這當然是為了她的胡大哥。她決定把七星海棠果實拿出來給紫衣服下時說，“我給妳吃之前，妳要先多謝我。”胡斐在聽到這句話時卻用著壹種不可置信與奇怪甚至有些發怒的眼神看著她，貌似在問，在這個時候她還能說出這種輕巧的玩笑話。程靈素為了掩飾自己，便接下去說，“妳看妳，眼淚都流下來了。”他這種表情讓她傷心，她隱忍著。紫衣吃下解藥之後出現疼痛的正常反應，胡斐焦急擔心地問她怎麽會這樣。
程靈素把她的壹切給了胡斐，而他關心在意的都只有懷裏的那個女人，而此時程靈素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胡斐的心中、眼裏都只有壹個袁紫衣，根本不知道此時的程靈素命不久已。她暗暗留下傷心的淚來。
女人的愛往往是自私、極端且激烈的，在愛與不被愛的情況之下最容易產生妒忌與憎恨。有人說，程靈素用自己的命來換胡斐壹輩子的內疚與無法嘗還的債是為了讓他記住自己。顯然這是壹種錯誤的理解。程靈素自己說，“壹定要死壹個人的話，我寧願那個死的是我，妳死了，他會比我死了更傷心，我還不是生不如死嗎，我為了救妳而死，那該多幸福，我相信胡大哥，那樣縱使我能天天跟他在壹起，他心中只會惦記著妳。”這段話，更表明了她對愛無私的付出並不是出於什麽陰暗而自私的目的，也並不存在像那些極端的女人那般慣有的心理，而只是她看得更明白，也更透徹。她明白胡斐心中只有壹個袁紫衣。她只能暗暗流下淚來。
她真正的珍貴之處不是因為她那妙手回春的絕技，也不是因為她為愛獻身殉情的壯舉，而是她的愛不激進，不極端，不自私，不狹隘，至始至終都那麽無怨無悔淡然無我。這對於壹個女人來說非常不易，這是很少有人可以做到的最難能可貴的事情。她不只聰慧，更是寬廣、無私的。這正是她區別於他人最珍貴的地方。
對待胡斐和袁紫衣的感情，如此壹讓而再讓，明知胡斐並不真愛自己，不願非情所困，甘願殉情身死。如此壹個淚往心裏流趟的淒婉女子，真不知該說她太癡，還是太傻。至始至終筆者都無法看出來那袁紫衣除了長得美，除此之外還有什麽特別之處。或許這只能印證了男人重貌的秉性，只可惜了像程靈素這般輕盈空靈如仙子的女子對他那無私的愛。而程靈素自己，至始自終都是無悔的。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更觸動了讀者的心。
她孤獨，又沈靜，她聰慧，卻仁愛，她纖弱，又清澈。就是如此的讓人感到心曠神怡婉如清風醉海棠的女子。就連殉情而死，也是如此溫柔而又不失堅毅。
有人說，娶妻當如程靈素。只是可惜程靈素所遇非人。如此壹個溫婉重情、仁義機智，尤如林中仙子般的女子，她的死，讓人嘆惜。就如程靈素在自己院子裏精心種植的那些藍花，她說，踩了也沒關系，反正過幾天也會雕謝，尤如她自己，匆匆出現，就匆匆雕謝。
或許對於壹個女人來說，外貌確實是最重要的。金庸的武俠小說中這樣的例子算是不少，如王語嫣，阿珂，小龍女等人都是除了美麗，性性平淡無奇的花瓶類人物，王語嫣不如木婉清，阿珂不如雙兒，小龍女不如程瑛，卻讓男主角們個個愛得死去活來，非卿不娶，仿佛世間只有美貌的女子才可以得到男性的愛。
張愛玲說，“被美的身體傾倒的男人比比偕是，被美的思想傾倒的男人又在哪裏？”沒有壹個女子是因為她的靈魂美麗而被愛的。壹切皆因人之天性所至，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