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黑室專為存放某些光怪陸離以及無法解釋的調查筆錄而設,始於建國初期。在西格瑪黑室裏,凡是妳所能見到的,將絕對是妳無法想象到的。在此,我不妨舉出部分例子為證,比如:廬山深潭鐵冠人調查筆錄,太湖天梯之謎調查筆錄,雲南騰沖變異死胎調查筆錄,大興安嶺六十四根懸浮斷臂調查筆錄……以及,遼東紙人割頭顱事件調查筆錄。
或許,妳認為我是在聳人聽聞,因而悄悄到百度或谷歌等搜索引擎尋找上述筆錄的線索。
我要說的是:這顯然是白費力氣。因為西格瑪黑室屬於國家頂級保密單位,只要有資格存放在此的調查筆錄都將遭至永久封禁,而且,每位出入者也要經過數十道嚴格至極的身份驗證。——甚至,作為當事人的我,在完成紙人割頭顱事件調查筆錄準備離開之際,還遭受了相關工作人員極為嚴厲的百般警告,為此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守口如瓶長達半個世紀之久。
如今我已風燭殘年,而今天,我之所以選擇把紙人割頭顱這件親身經歷的事情公諸於眾,是因為我剛剛獲知,與之相關的最後壹位重要人物已經離開這個世界,這意味著我的敘述不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
——妳真的相信紙人可以割掉鮮活的頭顱嗎?
好吧,我現在就告訴妳,妳看,它已經來了……
日期:2011-9-3
這篇故事開始的時候,我才23歲,還是個楞手楞腳的毛頭小夥子。
那是1961年,咱們國家剛剛經歷過壹場史無前例的大饑荒,也就是後來妳們經常在官方歷史教科書上看到的“三年自然災害”。說起來那絕對是段不堪回首的艱難歲月,由於中蘇反目成仇等等眾所周知的原因,差不多整整三個年頭,舉國上下的老百姓都在為填飽肚子絞盡腦汁,當時不是有那麽句口號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實際上這話鼓噪得有些含糊,因為許多老百姓的褲腰上充其量裹著壹根麻繩,而腰帶早就被泡糟後吞進了空空蕩蕩的肚囊,甭管是純皮的還是人造革的。
現在提及這些,不怕妳們這些年輕人笑話,那陣子我不單單吃過爛腰帶,死老鼠和玉米稈,棉絮和草根兒,甚至還吃過白鷺糞——我的老家在吉林輯安,緊挨著鴨綠江,白鷺就是這江上的壹種水鳥,以魚為食,它的糞青裏泛白,還好不臭,挖回家洗巴洗巴放在鍋裏蒸,熟了全家都搶著吃……可能我這麽說三言兩語就完了,但是沒有作為當事人妳們真的沒辦法體會我當時的心情,那東西畢竟不是啥好玩意兒,要不是餓急了眼誰又願意這麽幹呢!
容我再舉個例子。妳們都知道,稻草本來是餵馬餵牛蓋房搓繩的材料,其實那時候它們也是家裏必不可少的裹腹之物:先用鍘刀把稻草鍘碎,放在鐵鍋裏炒焦,然後再放在大石碾上碾成碎末,接著用石磨細磨,磨完再過籮成面兒,最後摻上壹點兒饸饹做成窩窩頭充饑……
不過,後來據說其它省份的有些地界兒居然吃起了死屍和活人,相比之下我的這些經歷也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微不足道了。但是不管怎麽說,日子再苦也總算是熬過來了。能活命就是福氣,這話雖然簡單點兒,道理卻是真兒真兒的。再加上不久之後,公社運輸隊又安排我做卡車司機——這在當時是份讓人羨慕得要命的差事,因此我對黨和政府那真是掏心窩子地感恩戴德。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那時候我每天都向**信誓旦旦地保證,發誓要揣著壹顆錚錚紅心報答他老人家,努力工作,爭當先鋒,為祖國建設添壹塊磚,加壹片兒瓦,做壹枚嗡嗡直叫的螺絲釘。
這些話,妳們千萬別以為我在胡謅閑扯,六十年代的意識形態的確如此,大家怎麽想的就會怎麽說,完全都是照實陳述,沒虛的。
我的工作很簡單,也很枯燥乏味,就是負責將已經裝好的整車木材由輯安運往安東。當時安東有個東坎子防洪堤工程,由於鴨綠江連年泛濫不已的水禍,導致沿岸百萬余畝農田受災嚴重,老百姓苦不堪言,故此當地政府響應中央號召決心打好這場整治硬仗。輯安境內山巒重疊,滿坑滿谷的原始老林子遮天蔽日,都是上好的成材木,偽滿時期就曾被日本鬼子大肆掠奪過,加之其與安東鄰近,又是造福於民的大事,所以整車整車的木材就這樣被源源不斷地被運向工程建設前線。
輯安到安東有六百多裏地,按照現在的車速大概也就七八個小時的路程。只不過當時的路況跟現在沒法比,大半都是些九曲十八彎的盤山土道,卡車走在上頭就像光著腳板子踩在刀刃上,戰戰兢兢的。通常我都是每隔三五天跑壹趟,下午出發,翌日清晨抵達安東,卸掉木材再行返回。
這天,正是陰歷七月十五,我像往常壹樣跟著老搭檔崔國梁開車趕路。
老崔比我年長十來歲,他原先並不是本地人,後來做了倒插門女婿才在此落戶。或許是由於這個緣故,他在大家前總顯得矬了壹截,除非實在躲不開,否則妳根本沒辦法與他交流。套句俗語,那就是位倔得像條驢的主兒。話雖如此,但是老崔的心腸倒是不壞的,我們搭檔期間他也沒少照顧我,特別是在趕路到了後半夜困勁兒沖頂的時候,他保靠會把我替換下來,準準的。
原本卡車在崎嶇的盤山道上行駛的還算順當,只是到了傍晚時分,陰霾的天空裏突然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