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進府時,襲人已經是賈寶玉的貼身大丫環了,故當天夜裏,黛玉因為惹出寶玉的“狂病”而哭泣時,襲人用女主人的口吻安慰道:“將來只怕比這個更奇怪的笑話都有呢,快別多心”。
賈府的絕大多數丫頭都是家生子,自打落地就註定了奴才的身份,而襲人不壹樣,她原本是京城小市民女兒,但苦於家境貧寒,不得不被賣作奴才。不過幸運的是,襲人遇到了好東家,而且進府就服侍榮府最具權威的賈母,不僅沒有朝打暮罵,吃穿還同主子壹般,這令襲人心滿意足,感激涕零。
或許因為不想失去這麽好的環境,襲人工作起來較壹般丫頭更要勤勉謹慎。很快,這壹切都被賈母看在眼中,深感滿意,後來索性將其與自己的“心肝兒肉”賈寶玉。
大約在賈寶玉十歲那年,其與榮府眾女眷至寧府賞梅,午間在秦可卿的繡榻上午歇時,神遊了太虛幻境,閱過薄命冊,聞了薄命曲,品過香茗,醉過仙醪後,在警幻仙子的授意下,與兼黛玉和寶釵之美的女子可兒結婚,並行了周公之禮。
賈寶玉最終被夜叉驚醒,身為貼身大丫頭的襲人趕來為其系褲帶時,不小心碰到其大腿處有壹片沾濕,下意識縮回手問寶玉咋回事,賈寶玉羞得不言語,只是撚了下她的手心,文中稱:
襲人本是個聰明女子,年紀本又比寶玉大兩歲,近來也漸通人事,今見寶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覺察壹半了,不覺也羞的紅漲了臉面,不敢再問。
這裏說得很明白,襲人本來比寶玉大,女孩子又普遍比男孩兒早熟,所以襲人壹看寶玉的行舉,心裏已經猜得到是啥情況了。
即便是現在,壹般女孩子聽到男孩發育那點事都臊得臉發燙,更別提主動去提及這種事,遑論保守的古代。可是襲人不是壹般的女孩!
回到榮府後,襲人是“趁著四周無人”,趕緊為寶玉更衣,註意,作者特意寫到這幾個字是想告訴我們什麽?那就是素日寶玉更衣,根本用不著四周無人再進行,所以襲人這壹次的表現很蹊蹺。而襲人為何要等到沒人再為寶玉更衣?她是有目的的。
在更衣過程中,襲人再次主動問起寶玉的夢中之事,前面文中已經講過,襲人已經猜到寶玉夢見了啥,可是趁著無人又提起,意欲何為?顯而易見,無非挑逗罷了,果然賈寶玉在回憶起夢中的旖旎風光時,馬上覺得眼前的襲人都嬌俏柔媚起來,遂求襲人偷試夢中警幻仙子所訓之事,襲人亦不會拒絕,答應了。
據襲人所想,因為“賈母已將自己與了寶玉的”所以這麽做也不算越禮。然而事實呢?賈母後來和王夫人說的是“將來只他(晴雯)可給寶玉使喚的”,壹個“只”字足以說明襲人自欺欺人!
更有甚者,賈政到了第七十二回還認為寶玉年紀小,怕耽誤讀書,打算兩年後再給他放“屋裏人”,也就是可以名正言順與女子同房。然而襲人卻提前大幾年,背著所有人讓寶玉見識了男女之事,這讓賈政知道,那得什麽下場?
之前我們說過,在偷試前,襲人已經是賈寶玉的貼身大丫頭,從月錢上看,晴雯都不如她。縱觀賈府,除了服侍賈母的鴛鴦和王熙鳳的心腹平兒,襲人可謂是最有面兒的丫頭了,而且以襲人的妥帖細致,溫柔恭順,怡紅院這壹幹丫頭,乍壹看誰也取代不了她。可是,地位已經如此穩固的襲人,為何還要冒險與寶玉偷試呢?
其實,襲人在壹個深夜裏,曾和賈寶玉說出了答案。
第十九回,襲人從家裏和完年茶回府後,當夜與賈寶玉說起了悄悄話,稱現今家中已經家成業就,恢復了元氣,母兄要將自己贖回,不想骨肉壹方。寶玉聽後便稱“我不叫妳去”,襲人卻反駁,稱連宮中奴才都有定例呢,幾年壹選壹入,到了年紀出宮,賈府沒有長留著人的道理。
寶玉也無話可說,又拿出賈母來壓,稱:“老太太不放妳去,也難”,襲人聽後又反駁:
“為什麽不放……其實我又不過是個平常的人,比我強的多而且多……要說為服侍的妳好,不叫我去,斷然沒有的事。那服侍的好,是分內應當的,不是什麽奇功。我去了,仍舊有好的來了,不是沒了我就不成事。”
這段話雖說是襲人步步為營將寶玉引進她圈套裏的說辭,但亦是襲人在賈府的多年認知,是非常合乎情理的。本來嘛,婢女服侍得再好,那也是分內的工作,不可能因為妳工作做得好,就能壹輩子不需要離開賈府,而且壹旦離開,後面多的是好的丫頭能做好這份工作。
可是,襲人是想留在賈府的,因為她有壹顆“爭榮誇耀”之心,而要想達到目的,就只能留在賈府,成為寶玉的姨娘,這是壹個婢女的終極理想。可是要想達到這個目的談何容易?襲人看得很透徹,靠勤勤懇懇工作,將寶玉服侍得好,是遠遠不夠的,因為那是分內的活,算不得什麽奇功,而身邊的晴雯,艷壓群婢不說,針線活還是壹枝獨秀,性格言語更是賈母喜愛的款。單單這幾樣,襲人都難以望其項背了,而賈母將晴雯放在寶玉房裏的用意襲人又豈能不知?
所以,要想爭得過晴雯,襲人只能出奇制勝,那就是靠“奇功”,啥叫“奇功”?就是別人做不到的事,她做到了。而且這“奇功”還得讓賈寶玉離不開自己,被自己轄制在手中,轄制了寶玉,還擔心不能長留在賈府嗎?“爭榮誇耀”又豈會遙遙無期耶?
所以,為了爭得“奇功”,襲人早早盯住了寶玉,至於被發現了後果如何,襲人或許也做好了說辭,畢竟後來與王夫人“諫言”時,人家可是把自己摘得壹幹二凈,而將矛頭對準林姑娘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