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根在《論讀書》中說:“讀書足以怡情,足以傅彩,足以長才。其怡情也,最見於獨處幽居之時;其傅彩也,最見於高談闊論之中;其長才也,最見於處世判事之際。”
那麽,如何閱讀壹本書呢?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首先,我們得明確這“書”指的是什麽類型的書。艾德勒在《如何閱讀壹本書》中將書分為兩類:第壹類是虛構作品,包括小說,詩歌和戲劇;第二類是論說型作品,即除了虛構作品之外的書。而論說型作品可以進壹步分為理論型作品和實用型作品,它不是以學科劃分,而是書籍的理論程度,比如書裏就舉了壹個很有趣的例子,我們通常認為哲學肯定是理論型的書,而實際上不完全是,康德寫了兩本書《純粹理性批判》和《實踐理性批判》,前者是理論型作品,後者是實用型作品。 我們通常好奇如何閱讀的“書”指的便是實用型作品,包括經濟學、心理學、社會學等。
回到如何閱讀壹本書這個問題,普遍錯誤的讀書方法是毫無策略地從頭讀到尾,但是經常讀到後面忘了前面,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與其說是在學習,不如說是在表演行為藝術。這種階梯式的閱讀適合讀小說,但是並不適合讀實用型的書。實用型的書可以抽象化為壹顆信息樹,有廣度和深度兩個維度,不同章節按廣度展開,屬於同壹級,而單個章節裏面的內容按深度展開,層級逐漸降低,層級越高的節點也越重要。 讀書就是在有限時間最有效地認識這顆信息樹中最重要的部分。
借用計算機的理論,我們把認識壹顆樹的過程當做壹個搜索過程,常用的搜索算法是廣度優先搜索(BFS——Breadth First Search)和深度優先搜索(DFS——Depth First search):BFS就是先訪問所有同層級的節點,再訪問下層級的所有節點,直至結束,比如讀書就是先訪問章節摘要,再訪問每壹章節內容;DFS就是先找到壹個樹的分支,按層級從高到低訪問,碰到死路往高壹層級尋找新的分支,這就是通常的小說式讀法,從頭讀到尾。我認為, 合理的閱讀順序是廣度優先為主,深度優先為輔,這樣可以迅速構建書的最重要部分的知識框架,易於理解和記憶。
美國華裔物理學家張首晟,楊振寧的弟子,拿了除了諾貝爾獎以外的幾乎所有物理界重量級獎項,他的讀書方法就是跳躍讀書,他在小學時基本上把“對自己人生影響較大”的書都讀完了,但從來沒有從頭到尾讀完過壹本書。在他看來,讀書是壹個了解思維方式的過程,不是吸納所有信息,而是有針對性地進行篩選。
除了閱讀順序的問題,還有閱讀信息存儲的問題。書籍的信息量十分巨大,短時間內所學習到的都只是信息,而不是知識,知識的獲得需要長時間的叠代,才能長在腦子裏。人的記憶有限,如果這些獲取的信息沒有用上,大概兩三個月就忘記了,所以信息的存儲是必要的,也就是常說的記筆記。
錢鐘書不藏書,讀書有做筆記的習慣,外文筆記本***壹百七十八冊,三萬四千多頁,中文筆記和外文筆記的數量不相上下。楊絳在《錢鐘書手稿集》序中寫到:“不僅讀壹遍兩遍,還會讀三遍四遍,筆記上不斷地添補。所以他讀的書雖然很多,也不易遺忘……做筆記很費時間。鐘書做壹遍筆記的時間,約莫是讀這本書的壹倍。他說,壹本書,第二遍再讀,總會發現讀第壹遍時會有很多疏忽。最精彩的句子,要讀幾遍之後才發現。”從中我們可以看出,筆記要認真做,做到脫離書本的程度。
我認為,記筆記有兩個核心原則,理解和繼承,理解強調此刻對書的認識,繼承幫助以後迅速的回憶和筆記的叠代。基於理解和繼承的原則,在艾德勒的《如何閱讀壹本書》的基礎上,我做了壹些增刪和修改, 筆記大致包括三點:架構性(摘要,信息樹),詮釋性(論點和亮點),評價性(自身收獲,感受,甚至偏見) 。當然,以上只是閱讀壹本書的做筆記方法,對壹個問題的研究通常會涉及很多參考資料,對多份資料整理、分析和綜合,即所謂的主題閱讀(或者學術上叫文獻綜述),這就需要額外的方法,此處就不展開了。
最後,談談閱讀速度的問題, 閱讀順序和做筆記方法都會影響閱讀速度,但我認為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自己的知識架構 。熊逸說:“框架結構越合理、越穩固,妳今後獲取新知的速度就越快,吸收度就越高。因為孤立的知識最難記憶和理解,它總是漂浮著,妳必須用壹個完整的知識框架來捕獲它,使它成為框架當中的壹個節點,和其他節點互相聯系,彼此支撐。用框架收納新知,這就好比讓壹個個陌生人變成妳的同學或同事,或者同學的死黨、同事的妻子。”為了獲得強大的知識架構,我們就不能局限於自己的專業知識,而應該擴大我們的視野,這也就是所謂的“T型人才”,即通才教育與專才教育的結合(參考吳軍《大學之路》)。
讀書的最高境界是愛上讀書,把它當做壹場探險,不僅有理性的思考,還有情感的波動,讀到顛覆自我認知的地方,不禁做出感嘆“ou”(聯想鄧紫棋的金魚臉)。在我看來,壹年讀10本書到壹年讀25本書這個過程很難,但是25本書到50本書甚至上百本就很容易了,因為前者是堅持,後面就習慣了,我們和高手的差距只是每年十幾本書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