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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餑餑散文

同在壹個辦公室裏的小於老師馬上就要結婚了。隨著婚期壹天天臨近,我跟身旁其他同事說著笑話:“再有幾天可就吃上小於的喜餑餑嘍!”說完這句,再看屋裏的幾個年輕姑娘大眼瞪小眼,壹臉的詫異。已經四十五歲的王老師慢悠悠地開了腔:“不知道了吧,小妹妹們!過去結婚娶媳婦,前去赴宴叫吃‘喜餑餑’。”

 壹句“喜餑餑”引起了我好多回憶。在我小時候,娶新媳婦吃喜餑餑,是孩子們極其向往的。鄉村裏娶媳婦大多安排在冬天,人們閑著了,也可以放心辦兒女們的喜事。早晨的太陽剛剛露頭,霧氣還未散盡。壹陣清脆的鞭炮聲震落了大槐樹枝上的寒霜。“快走啊,新媳婦快要上炕啦!咱們瞧瞧新娘子去啊!”幾個小孩子呼嘯著從身邊跑過去。胡同口走來了三三兩兩穿戴整齊的婦人們,她們高聲跟街上的人們打著招呼,相互說笑著,身後總跟著幾個還流著清鼻涕的小孩兒,戴著虎頭帽,腳穿小花棉靴,全部的嶄新的打扮。再看那婦人們,臂彎裏跨壹個柳條編織的小筐,上面用壹條新毛巾覆蓋著,還有的手托壹個木頭托盤,上面也罩著顏色鮮艷的新毛巾。往往本家族的人多,去赴宴卻不掏禮錢,這筐裏、托盤裏,盛的是雪白雪白的面,這是舊時候吃喜宴的壹個顯著標誌。人們進門會把這些白面送給主家,這是舊時的壹個習俗,這些面被人們叫做“餃子面”。新媳婦還未到之前,本族人們要吃餃子,中午吃大席。吃席得攜帶餃子面,其實也就二斤面。我想那時候的人們因為窮,壹場婚宴辦下來,要揮霍掉好多面粉。每家帶點面給主家,也算得上壹種不小的援助。往往吃完喜宴的人們也不會空手而回,那筐裏或托盤裏會有四個或六個刻著雙喜字兒鑲嵌著兩粒紅棗的面點,俗名叫“喜火燒”。

 說起吃喜宴,我的印象裏,沒幾樣好東西吃。那點心是甜的,不愛吃;那桌上的扣碗幾片肥肉看得我眼前發暈;豆腐不愛,粉皮兒不喜歡。在別人憋著勁要大飽口福的時候,我卻拿著筷子沒了食欲,頂多加幾口涼菜算完事,吃這等喜宴簡直受罪。而我最喜歡的卻是手裏的戧面白面餑餑。“餑餑”其實是饅頭的'別稱。餑餑就是純手工制作的饅頭。饅頭上的小紅點像美人眉心的朱砂痣,紅在白的映襯下俏得很。拿在手裏,舍不得吃,湊近用鼻子使勁壹嗅,啊!那是壹種甜絲絲帶著點發酵的酸,泛著醉人的麥面香味!

 過去農村裏辦喜事,不像現在定好酒席,婚禮慶典完畢,主家領著客人飯莊壹坐,萬事大吉。既省事又省心。農村裏有婚喪嫁娶、蓋房等大事,要自家殺豬宰羊置辦宴席。宴請那麽些個客人吃飯,得需大量的白面饅頭。這些饅頭必須在辦事前預先蒸出來。

 誰家蓋房、娶媳婦、辦喪事必須要蒸饅頭。家庭婦女對這等事十分關註,相互打聽著,哪天主家蒸饅頭,便相互告知,附近的街坊鄰居全都趕了來。那小小的土屋就被來的女人們擠得水瀉不通。滿屋子的人吵吵嚷嚷,插科打諢,笑聲不斷。愛吸煙的,相互之間傳遞著煙。壹根劃著的火柴連續點好幾根煙,人們愜意地吸著,可忘不了說話。

 面是提前發好了的,幾個大瓦盆頗有氣勢地占據了炕頭。發酵的面軟軟的,像是沒了筋骨的壹灘泥。“來呀!誰來接面那!”“我來!”“我來……”話音未落,幾個年輕媳婦麻利地上炕,跪在大瓦盆旁邊,兩只手並用揉起面來。饅頭好吃都在揉的功夫上,這等活可是費力氣,誰的力氣大,揉出的面就格外有勁兒,饅頭吃起來就有了嚼頭。面發酵好了的,要先對好相應的堿面,酸堿程度適合的饅頭才好吃。發酵的面加上堿水,放上幹面粉,便用勁揉起來。那麽大的壹盆面,沒把子力氣是不行的。妳看那揉面的人,雙拳緊攥,兩條胳膊揮舞著,整個身子隨著小幅度起伏,不消壹會功夫,額頭上已是汗水涔涔了。揉面要靠力氣,面揉得好不好,靠的卻是手感。當面揉得不粘手,也不頂手的時候,剛剛好!面活得粘手那是短堿,饅頭發粘不好吃;面頂手了,那是堿面放多了,饅頭發黃。所以手裏的功夫決定饅頭好吃不好吃,這也算是有點技術含量的活兒。妳看她們做的嫻熟,真讓妳學,壹時半會還真學不會。面漸漸揉成了團兒,那年輕媳婦們的汗也流下來。旁邊靜待的人馬上圍攏過去,從盆裏拿出面團兒,分成小塊再揉。這時,面板上可全是揉面的手兒,她們可是做飯團饅頭的行家。妳看那面團,光滑瑩潤了,再不是盆裏的粗糙樣兒了。人們談笑著,手裏不停忙碌著。這醜陋的面團兒頃刻間變成了壹個個雪白細膩的小饅頭。它們成行成列地立在雪白的搌布上,像靜待檢閱的隊伍般整齊。饅頭蒸好,蓋上布醒發壹會兒,這樣子蒸出來才好吃。

 竈邊的火燒起來了,等鍋裏的水開了,把饅頭壹個個放進鍋裏,蓋上鍋蓋,把瓦盆扣在上面。壹會蒸汽裊裊升起,瓦盆熱了起來。主人會用手習慣地摸摸。灼人的蒸汽慢慢升高,籠罩了整個屋頂,像層層雲朵,久久不肯散去。經驗老道的婦人們是不會去看鐘點的,估摸著饅頭熟了,就住了火。大約十來分鐘後,就該揭鍋了。鍋蓋被利索地掀起,哇!好漂亮的白面娃娃。那是壹種泛著光亮的白色,自然發酵的香甜面香彌漫了整個屋子。饅頭晾涼,倒進屋子裏的大簸籮裏。那麽些人吃呢,得蒸好多呢!炕早就燒得滾燙了,不得不把炕席卷起來。晚上躺在上面,哪裏睡得著!

 過去日子窮,能填飽肚子的就是那些高粱米面、玉米面的餅子,再次壹點的就是紅薯面的窩窩頭。我印象中最為深刻的就是,當鍋蓋掀起的剎那,那壹股甜絲絲的氣浪直沖鼻孔,壹鍋冒著熱氣的黑漆漆的紅薯面窩窩頭,看壹眼就不想看第二眼。這大概是我印象中最難吃的食物了。而對於這白面餑餑,就是我們極其向往的食物了,因而我會盼著過年,盼著蓋房,娶媳婦兒,那我就能吃上白面餑餑了。

 在我記憶裏,蒸饅頭的日子大多是幸福的。因為每到春節,母親就會帶領全家蒸饅頭,刻花兒。那些面食,多麽的誘人吶!父母親會在臘月二十七八蒸饅頭,蒸好的饅頭晾涼,放進壹個半大缸子裏面。平時那個缸裏不能隨便動。除非過節了,才允許拿出來吃。小孩子嘴總是很饞的,趁父母親不在,我們會偷偷掀開缸蓋,拿出壹個小的面花兒,偷偷跑到沒人的地方吃去。那面花兒涼涼的,壹口咬下去,就是壹道白茬兒。吃在嘴裏,久久不敢吞咽,好怕那種香甜的感覺瞬間消失。等咀嚼夠了,那面性東西全部消滅進肚子裏去,才發出由衷的感嘆:白面餑餑真好吃!多少年了,壹想起那時的情景,那種香香的、甜甜的幸福感還清晰可觸,久久難以忘懷!

 小時候的我看著大人們蒸饅頭輕而易舉,而真正自己動手遠不是那回事。鄰家的妹妹十來歲就會蒸饅頭,對此我羨慕不已。鄰家大娘會經常地給我灌輸:姑娘大了,不會做飯,怎麽找個婆家啊?這種憂慮透著言外之意:我必須得學會做飯,學會蒸饅頭,這是我作為壹個待嫁女必須達到的標準。平時家裏的做飯炒菜之類的零碎活計都是母親和二妹在幹。我壹直是學生,後來教書,家裏的活兒總輪不到我做。等到我第壹次蒸饅頭,我已經十七歲了。那年我首次蒸饅頭就真的壹舉成功了!那是個多麽值得紀念的日子啊!就是那年夏天的壹個傍晚,壹場颶風刮得天地間壹片漆黑。父母親在地裏幹活沒回家,我在家裏練習蒸饅頭。當我滿懷忐忑地把大鍋蓋掀起的時候,那滿鍋體態豐滿的面餑餑瞬間展現於我眼前,我心頭不由壹陣驚喜,沒想到壹次就成功了!這時,屋外邊壹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壹陣狂風襲來,我連忙把鍋蓋住。心裏替父母親擔憂著,他們還在地裏幹活嗎?會不會回不了家?那種黑,的確駭人吶……等黑暗過去,那塵土落滿了整個鍋臺,再看我那饅頭也多多少少沾了灰塵。那天的饅頭咬在嘴裏雖然有點牙磣,可得到了壹家人對我的贊賞和鼓勵。

 結婚後,我壹直堅持著自己蒸饅頭,可是我的蒸饅頭技術卻壹直沒能提高。不是堿放多了,就是短堿了。記得有壹次蒸饅頭堿放多了,我無奈地看著沒入鍋就已經是黃黃的饅頭,突然間急中生智:既然饅頭酸堿度適合就行,我不如放壹些醋在水裏面,那會是何種情景?說到做到。我拎起醋瓶狠勁倒了幾下。饅頭蒸汽上來了,我不放心,伺機偷看了壹下,不由欣喜,還行!待到起鍋的時候。饅頭個個白白亮亮,別說吃了,看著就那麽舒服!真正摸到門道了,蒸饅頭的手藝也算可以了,可是自己卻懶惰起來。蒸饅頭改成了買饅頭,可買的饅頭總嘗不出原來的戧面饅頭的味道。那種勁道,那種瓷實,那種面香,找尋不到了!

 今天,我上鹽百買東西,從壹樓面食組經過,看到了各色各樣的面食:花卷、油餅、大餅、餡餅、各種餡兒的燒餅、手工刻的小花兒、芹菜饅頭、南瓜饅頭、小米面饅頭、黑米面饅頭……

 看著這些面點,我的眼睛壹下子放出光來!壹種別樣的親切又壹次湧上心頭,想起過去那年月,那手工揉的饅頭來了。那饅頭的香甜又壹次彌漫了我的味蕾。啊,那滿屋子的笑聲,父親燒火,母親忙碌於竈膛鍋邊,我端著壹個倒過來的碗,碗底兒有著調好了紅顏料。濃重的霧氣籠罩屋頂,久久不肯散去。母親快速地拿起壹個個饅頭,放在蓋簾上,我便用壹根筷子沾壹下碗底兒的顏料,工工整整往饅頭上輕輕壹點……壹點、壹點……那壹個個饅頭像眉心點著朱紅的吉祥娃娃般在眼前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