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我弟大3歲,在我媽眼裏,我弟是小孩,我是能頂天立地,且必須要壹定能照顧到他的人。
我小時候又瘦又黑個子又高,營養嚴重不足,我媽也沒說什麽,只說我能吃就好了,放學回來壹口氣吃3個饅頭的我當時覺得我媽說的也對。輪到我弟的時候,我媽天天念叨我弟瘦沒有營養,那個年代鈣片等營養品只要我家經濟能負擔得起的,我媽都買回來給我弟吃。
90年代的偏僻農村,天壹黑,路上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我的房間有壹個大窗戶正對著大路,每天晚上窗戶外有壹絲響動都能嚇得我瑟瑟發抖,有時候夾雜著家裏的老鼠觸動糧食的塑料袋子發出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醒神,我要跟我媽睡,我媽說他們的床睡不下四個人。所以到現在我都有個習慣,我睡覺如果位置在床外邊我的臉壹定要面向外面才能睡得著。
因為我爸媽和爺奶把我弟看的特別嬌氣和重要,所以我也把我弟看的比較弱,去我奶奶家,10分鐘的路程,我是全程背著他的走路的,所以經常性會在村裏看見壹個6歲的女娃背著壹個3歲的小奶娃艱難地前行,背累了放下他,沒2秒鐘,他就不走了,我要再返回重新背起他出發。
?我八九歲的時候,用家裏的二八大杠自行車練習騎自行車,在摔了N次跤後,我就自己學會了。但因為自行車太高大,腳只能從杠下面探到另壹邊,蹬1/3圈這樣前行。我還得帶上五六歲的弟弟壹起,我記得有次我跟村裏孩子進行比賽載人前行,我帶著弟弟騎車,那是我第壹次載他,然後果不其然,把他摔了,我不記得我摔得咋樣,只記得他的鼻血流的呀,我笨拙地幫他在小水溝裏冼了冼,然後警告他:不許告訴咱媽不然下次不帶妳玩了。這麽些年,我媽果然不知道有這件事。
長大後,壹直到我弟都30歲了,我媽壹提起他還是:他小,他還沒長大。合著我現在都是百歲老翁了。
?我媽壹直在試探我:家裏那些地、房子,妳肯定不得要的,那以後帥要是回去了,他也有個地方落腳,這是我這當父母能為子女做的力所有及的事了。敢情其它事上就是“子女”,壹遇到錢相關的就是“子”了,在我媽和我的潛意識中,我們都是要為我弟作出犧牲的。
?但他們並不是壹直都是這個樣子。
?我弟弟壹年到頭不聯系我2次,但我遇到啥大事,他第壹時間跑過廣州來。家裏遇到什麽事,他讓我媽不要告訴我讓我操心,並告訴我媽他可以處理好。我跟我媽經常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像個小女兒壹樣,有事沒事就給我媽打電話問候她關心她,讓我媽壹提起他來就感覺這娃兒沒白養沒白疼。
種種我遇到的所謂有意無意地“重男輕女”的思想,都只是我幾十年來成長中的壹部分,就好像空氣壹樣。除了這些,我也有大部分時間能感受到我家人對我溫情的那部分,這使得我心甘情願希望我弟弟過得比我好。
這是我家,但我同村發小貝貝的人生可不這樣幸運了。
貝貝,這個名字是我給她起的,表示在我心裏,她可寶貝了。她比我大3歲,屬牛,就跟頭牛壹樣死命的幹活。但在他媽心裏,她就是用來幫忙家裏幹活的農用收割機或家用電器。她是老大,下面2個弟弟,按理說這個配置,應該重女輕男,很不幸的是,她五歲就下地插秧割麥,月經期間腿還插在冰涼的秧田裏趕進度。她不喜歡上學,初中沒畢業就上不進去了,出去打了兩年工,回來上護理學校,結果上到第二年,她媽以大弟要上高中家裏沒錢為理由,明裏暗裏表示不支持她繼續讀了,她告訴我當時她媽采取的措施不是直接說不讓她上學,而是不給生活費,每月回家要生活費的時候她媽就在那嘟囔:家裏沒錢,大弟要讀書,上那學有啥用。臉色也擺的超級難看。更可笑的是,她家是全村首富,種40畝地,全村第壹臺收割機是她家買的。這些年她在外打工,吃夠了沒有文化的苦,提起當年,她心憤慨。這壹點在以前和現在我非常感謝我爸媽,在我爸媽的觀念中,只要妳讀得進去,能考得上大學,我壹定供妳,雖然心裏也許也會覺得女孩子讀書太多浪費錢,但是他們沒有把這種反感表現在臉上給我看。
現在他兩個弟弟和弟媳婦對她也不好,她說:我不願意跟他們在壹起,壹句話說不對人家就直接翻臉趕妳走。他大弟大學畢業現在在開培訓班也是很掙錢,二弟在汽車廠當高級技工也很厲害,唯獨她這麽些年,靠自己在外自己學習當了美容店的店長,這個是唯壹不靠學歷背景而不用在流水線上下苦力的工種。
今年過年她來我家跟我講了他媽幹的壹件事,她媽托人從老家帶過來三壺香油,三只雞,三袋米。很明顯姐弟三人每人壹份,但是她兩個弟媳婦直接略過她兩家分了,結果因為分布不均兩個妯娌鬧矛盾了,然後把氣撒到她媽身上,再把舊賬翻翻,這個說父母偏心那個,那個說好處都給這個占了,然後過年也沒給獨自在老家的媽打個電話,好像她媽給兒子們大老遠帶東西還把人得罪了。我的發小貝貝是唯壹心疼她媽的人,微信裏給她媽發拜年紅包,還安慰她說:我不要那些東西,我沒有所謂的。妳下次帶東西過來就交代清楚怎麽分,妳自己的東西妳有權利決定怎麽給他們分,免得他們這樣。結果她媽說:我不說,那明顯三份,他們自己看不見嗎,我還怎麽對他們好呢!
當時我聽見她跟她媽的對話,我都好生氣,家庭兄弟姐妹和諧與否跟父母有很大關系,那糊塗蛋父母生養的娃就是關系很差經常為點小事鬧,但凡兄弟姐妹團結和諧相親相愛的父母壹定是明事理的。但我作為好朋友我能說什麽,只是好心疼她!
縱觀我們村子,每家基本都是壹女壹兒,全是姐姐,那些姐姐們大多數讀書到初中,那個年代流行“讀書無用論”,因為當時剛剛開放打工潮,很多人出門打工掙到了錢,他們認為讀書是浪費時間浪費錢,出去打工是在撿錢。我爸都和我講過的,我當時大學畢業第1年月薪1500塊,壹年存不到幾個錢,每逢十壹和過年長假回家,都要孝敬父母,少則5000,多則1萬。我爸還嫌我花錢大手大腳,他說:妳嬸家那個春梅在廣東打工,壹個月800塊,人家壹年都能存大幾千,妳比人家工資高,雜都存不到錢。其實我們村子不窮,我家更不窮,我家是全村第壹個買摩托車的人。但是我爸媽就是想要我的錢。似乎我給了他們我掙的錢,他們才會覺得這個娃沒白養。這不僅是我爸媽的問題,全村2000戶沒有壹家幸免,因為在我的印象中,我小時候計劃生育抓的很緊張,但是第壹胎生了女兒,可以交2000塊錢再生個兒子的,但是第壹胎生了兒子,就壹定不能生二胎了。所以其實整個村子的風氣就是“重男輕女”。每家要沒有壹個兒子,在村裏是擡不起頭的。在我媽嘴裏就是:會被全村人欺負的。在我婆婆嘴裏就是:會被全村人笑話的。
所有的姐姐們,幸運如我這種:有壹個懂得感恩和有良心的好弟弟;有壹對雖然偏心但總體還算過得去的父母;不幸如貝貝那種:有兩個白眼狼弟弟;有壹對偏心且思想糊塗的父母。
忘記說了,我和貝貝,我倆的爸,他們都在40多歲得病去世了,壹前壹後。所以我倆不是姐妹,勝似姐妹。
希望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思想的進步,天下再也沒有艱辛的女兒,再也沒有難當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