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參加工作時,同學們常常聚集在我的小屋裏喝酒。那時,人年輕,心中沒有煩惱,只有夢想。大家邊喝酒邊談理想,談人生;談某某和某某在談戀愛了,某某又失戀了;談某某已經結婚,某某最近當了爸爸、某某已經當了媽媽;談某某在函授大學課程,某某可能要當單位的小頭目了。在壹個故事與另壹個故事的間隙處,在壹個夢想與壹個夢想之間,大家舉杯憧憬未來,此時的心情綻放著詩意。
後來,同學們都成了家,立了業,在壹起喝酒的時間就少了。這時,我就經常和幾個悟性靈動的“大朋友”壹起,要壹件啤酒,稱幾斤煮花生、幾只鹵豬腳喝啤酒。開瓶時“嘣”出的快樂,“噝噝”歡呼的泡沫,以及在喉中跳動的淡淡醇香,讓人心情愜意。微酣中,自己就像是啤酒裏壹條斑斕的小魚,用溫情的鰓呼吸,用尾鰭想象飛翔。心情激昂時,就端起酒杯向“大朋友”討教生活的道理。那穿透煙霧和酒香的話語,至今還始終銘記於我的心裏。
再後來,我作了團幹部,還是全縣“青工”中小有了名氣。接觸的人多了,朋友也更多了。那時,經常和三五知己在夜幕裏呼嘯而去,覓得壹個酒鋪,在喧鬧聲中,大碗豪飲,讓口中的醇香迅速蔓延到血液,讓微微的醉鋪滿全身。這時,壹種飄忽的輕松使心漸漸地沈迷,眼神朦朧,任思緒在飛……至今,每逢寧靜的日子裏,我還回憶那時朋友之間傾心的激情,還在回味那難得的放肆的個性。
隨著生活閱歷的增加,工作和生活的煩惱越來越多。酒這個時候已不純粹是酒了,喝酒成了壹個打開並激發本能的過程,醉和不醉只是在於心情而已。喝酒就圖個氛圍,借著這股酒勁,對朋友把平時說不出來的話都給說出來,釋放的是壹種心情。當然,有時心情像壹頭猛獸,想撞破酒量的牢籠。“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壹杯無。”當得此時,即便是沒有人勸酒,醉又何妨?想讓自己微醉,借得詩歌壹樣奔放或者婉約的心情,讓平庸、煩惱和惡俗變得模糊不清。
喝酒幾十年,也常常沒有喝酒的心情。當我明白酒場中別有用心的人把喝酒變成了陰謀的手段時,就厭煩喝這樣酒。壹些老死不相往來的人,有壹天求妳辦事了,就死纏著要約妳喝酒,妳願意去嗎?壹些人為達己欲,心懷鬼胎的人,把美酒“蛻化”為了毒液,他們硬是把“多喝”與“感情深”拉到壹起,希望妳在激情與酒精混合燃燒的空間裏,融化理智,最終實現他自己的目的。這種的酒,誰還敢喝。
還有壹種喝酒讓人沒心情,這就是應酬和陪酒。不得不去參與的公務接待喝酒,似乎大家都很斯文,但很做作,大家都端著架子,總是想證明自己身份的高貴,感覺非常別扭;和不認識的人在壹起應酬喝酒,又生怕丟了氣場,鬧出笑話,讓人怯怯生畏;和剛認識的人在壹起應酬喝酒,相互間客套、相互恭維,使妳感到很累……應酬,陪酒,酒少了情趣二字作韻腳,似乎就沒有了酒的魅力,沒心情喝,還強裝笑臉,不得不喝,喝起來難以入口,酸而青澀,仿佛在品嘗生活的酸楚。所以,每逢應酬和陪酒,我總是盡量逃避。
“李白鬥酒詩百篇”,這些年我不知已經喝了多少鬥酒,詩沒有寫出壹首好的來,卻對酒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感覺酒中滋味,尚在其次,喝酒的心情比喝酒本身更重要。和幾個知己坐在壹起,點上兩個家常菜,慢慢地對飲,壹邊小酌壹邊嘮嘮嗑、敘敘舊、暢談壹下各自的情懷。推心置腹而又簡樸的酒席,席間純真真摯的歡聲笑語,簡簡單單的快樂和交談,純真、善意和熱情,那才叫壹個爽快。
最近兩年的除夕夜,我都是邀朋喚友在冰冷刺骨的江中過的。上岸後,做的新年的第壹件事是,大家在地上鋪上壹塊塑料布,在浸透寒冷的夜色中,拿出從家中帶去的涼菜、白酒壹起分享。大家舉起酒杯互相祝福,酒的熱力從腳底升起,壹直升騰到胸口,化作壹番熱情,更是壹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