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與仙 壹步壹步，每壹步都碾過我的相思年華，直到我壹身鳳衣霞帔，雀躍地坐上了龍榻之側，壹心等著我大婚之日還在商議軍事的皇帝夫君。 我只見過琉玄壹次，之後，和琉玄達成盟約的爹爹把我送到江南壹戶人家，說怕兵變失敗累了我。我住在江南，日日都思念琉玄，盼著能不能像詩裏說的“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又逢君，卻是大喜之日。 他顛圞覆朝野，自立為新皇，我爹爹是開國功臣，我幾個哥哥都為他征戰沙場，死傷三人。登基之日，他向我爹提親，要我做後宮第壹個女主人。 夜已深，新國事多，琉玄疲憊歸來時，我識出他的腳步聲，便掀了蓋頭，像顆絢爛的流星壹樣朝他撞去。撲在他懷裏，我擡頭凝望他的臉，這幾年只輪廓越銳利越堅忍，他還如記憶裏壹般紫衣襲身，稀世風光。 喜娘叫起來，哎呀。這可不合禮數。 蓋頭是我自己掀的，沒有打什麽子孫結，也還沒有喝什麽交杯酒。 可我抱著他，歡天喜地地笑起來，和豆蔻時壹樣不害羞，響亮地宣布自己的心意，琉玄。我好喜歡妳呀。 然後我閉著眼，漲紅著臉，燭圞光的影子裏，是我強吻了錯愕的新皇。 琉玄揮揮手淡淡說，新國才立，萬般事務纏身，禮儀之法還未定，這些老掉的禮數規矩，就隨風去了吧。” 萬歲！我歡呼壹聲，低下臉，在他的胸口磨蹭著。 後來我聽他跟我父親形容我，是只柔順光亮的紅毛狐貍，哧溜壹下鉆進他的懷，賴著不肯走。 後來，燭燈壹滅，涼風壹過，羅衫墜下。 我忍著疼問他，琉玄。妳喜歡我嗎？ 知他是千年寒冰，相遇之時，重逢之時，大婚之時，他的表情都是疏離，不見欣喜，我終究是個女兒家，就愛兩耳塞滿風花雪月。 他不答。 我問，妳有沒有請殷聲來喝酒？ 他壹楞，輕輕嗯了聲，然後吻我，像惱恨地不準我再說話。 我偷偷笑著，飲醉了新圞婚時的甜圞蜜。 我丫鬟告訴我，小圞姐，吃醋是壹個男人愛妳最好的證明。皇上姑爺的臉是寒玉冰，咱耳朵不能享福，那就用鼻子去嗅醋酸味。 所以這時候我提殷聲，那個竹子壹般清瘦，被我的大膽嚇得淡淡笑開的男子。 君心似海 粼粼湖水，新荷搖曳，我心仿徨。 壹月已去，民間的那些談資早從我嫁人時的風光換成了我獨居的笑話，琉玄只有大婚當夜出現過壹次，以後夜夜長夜，他不是在軍機室就是在尚書房，忙於政務。今日宮女匆匆跑來說，皇後娘娘，不得了了，我聽李公公說，綾羅國這次來帶他們的公主，是想和親來著。
我要忍嗎？三年前嫁作他人婦的姐姐在我出嫁前，告誡我，女子有七出，壹出是不能善妒。妳得學著與其他鶯鶯燕燕分享妳的丈夫。 我那時跳起來，揮著拳頭，說著替大嫂教訓去紅翠樓的大哥，替二嫂嚇跑了二哥的小妾的往事。背後是壹片柔圞軟的柳樹群，我挺圞直背，擲地有聲，朗朗地拒絕，我獨愛壹個人，也要那人獨愛我壹人。 我不是善妒，只知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我是傷心，莫非圞人圞世圞間沒有壹段感情如同我小時聽到的傳說，梁祝化蝶，生死相依？ 當我沖入皇帝的宮殿時，琉玄正扶起和親公主。那柔韌如蒲柳的身姿，縱是我也看傻了眼，難怪琉玄嘴角噙著壹抹笑，寒玉化火焰。 他不斥我無理，他只是淡淡吩咐，殷聲。送皇後娘娘回宮。路上順便告訴她，母儀天下的儀是怎麽個寫法。 壹路繁花惹眼，它們開得喧鬧，我和殷聲走得寂靜。他依然如我記憶裏那般寂寞，仿佛世間無事能令他歡喜。 妳有喝我的喜酒嗎？我答應過妳的，我嫁給琉玄時，要請妳喝最好的酒。 說話間，我別過臉，映著怒放的花朵，淚水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我不知道母儀天下的儀是怎麽寫，我只知拼命去愛壹個人，不回首，不放棄，不保留。 和親公主封為貴妃。兩國邊疆平定，互通有無。但我知道，她不值得我在意，因為琉玄依然只去了大婚當日，從此便把她當做宮中的裝飾，萬千的妖圞嬈空待秋零。而周圍的小國紛紛效仿綾羅國，絡繹送來美圞女進貢。琉玄壹壹笑納，但都只駐留壹日。 他永遠很忙，站在宮殿的高處，望著他的天下，心滿意足。 每壹次琉玄大婚時，殷聲都會奉命送來奇珍異寶。所以琉玄以為，金燦燦的黃金，明亮亮的珍珠，是可以填補心中的傷口嗎？ 殷聲。我不要這些，我要馬。我要最烈的馬。 翌日，殷聲牽著壹匹棗紅馬，安靜地等在我的宮外。烈馬危險，他奉命保護。 風光匆匆過，如同愛永遠停留不住。我幾次危險，殷聲躍身上馬，攏著我的腰，又避嫌地靠遠。 殷聲。當日，他壹襲紫衣，就是這樣救走了我。 殷聲。妳告訴他我想嫁他時，他欣喜嗎？為難嗎？ 殷聲。金風玉露只相遇壹次，就勝過我千千萬萬。綾羅公主有喜了。 他楞住，馬嘶鳴，突然駐足而立，我的身圞子飄零如落葉，他要再救我，我推開他，笑著，落在地上像卑微的塵土，只有血染得紅衣更紅。 殷聲。妳說我若傷壹次，他舍得拋下國事，來看我壹回嗎？ 冷宮封情 琉玄終究沒有來看我，他夜不能寐地守在和親公主的宮殿裏，公主流圞產了。
爹爹說他已經與琉玄約法三章，第壹，我隨時恢復後位；第二，在我喜得龍子之前，琉玄只能來我寢宮；第三，爹爹要徹查和親公主流圞產之事，掃平宮中流言。 我父親是開國元老，我的哥哥為琉玄征戰沙場，死傷三人，還有兩人兵權在握。朝圞廷裏有反我父親的門派，說開國之初，最忌功臣，功高震主，養虎為患。江山有大半，其實是握在我爹手裏。難怪他敢對琉玄頤指氣使。 我從李子樹上跳下來，走向殷聲，我的眸子裏蔓延著失望。我想琉玄當日娶我，今日挽留我，都是因為我的爹爹權圞勢在手。他不得不隱忍，不得不屈從，不得不討我爹爹的歡心。 殷聲定是看出我的猶豫，他突然跪下，拿出壹塊玉佩，通透圞明亮，這是我兒時為了感激他而送的。 殷聲自娘娘賜玉起就把它帶在身邊，如果娘娘信殷聲這壹片心意，娘娘，妳應該回去。 水火兩重 我成廢後不足半月又回位，朝野欷歔，說怎能是兒戲。我的爹爹站在朝圞廷中圞央，任千夫所指。 但是，琉玄夜夜來，羨死了其余嬪妃，聽說她們曾使過百般法寶，甚至偷偷向花魁求藝，都未能令琉玄造訪香閨。 每夜他都很沈默，可是我隱約還是能感受到他的溫柔，他不拒絕我枕著他的手臂入睡，我流淚時他會壹壹吻幹，碰到我昔日馴馬時的傷口，他亦會心疼地吻過。 盡管第二日，他總早早離去。 我難以啟齒地問殷聲，如果壹個人，有時候對妳極好，有時候又對妳極壞，變幻無常，就像兩個人似的，妳說，他的心，到底是溫柔的，還是冷漠的？ 殷聲也茫然，他低著頭，映著天邊晚霞的臉微微泛著紅。臣不知。臣事務繁忙，未及娶妻，不懂男女情事。但我壹直很佩服娘娘，喜歡壹個人會率性而為，從不瞻前顧後，壹直勇往直前。普天之下，妳是唯壹。 我才想起來，雖然殷聲和琉玄同年，琉玄已佳麗三千，殷聲卻還溺水三千，不飲壹瓢。 今夜琉玄又來，是我派宮女去請他的。 他神色嚴肅又不安地坐著，見我終於出現，急急地拉起行禮的我。妳說的，是真的？ 我羞澀地轉過頭。已請太醫診過，應是無錯。琉玄，妳猜是皇兒還是公主？ 他握著我的手緊得出汗，我巧笑嫣然地望著他，看他滿頭大汗，疑惑道，妳看妳比我還緊張。 他不說什麽，用圞力地抱住我，又放開，匆匆離去，說要大臣們還等著他。 殷聲還留著，他看著我的笑臉，低聲說賀喜。說完了又不走，擡頭怔怔看著我，那浩瀚的寂寞如同繾綣的溫柔，令我仿徨不知所措。 殷聲。妳還楞著幹什麽？走! 琉玄在外面著急地喚著。
愛是無解 因為我有喜，爹爹加緊了查案，生怕那未揪出的真圞兇會再次加害於我。可是查來查去都是壹頭霧水，仿佛根本沒有人參與過這事，和親公主沒有吃任何人送來的東西，只是照舊壹日三餐，突然就流圞血不止。 爹爹只能囑咐我萬事小心。 他為難地說，他和琉玄約定的只是直到我有喜，我有喜後，琉玄又借口國事繁忙，不再造訪。如果我不保住這個孩子，我再進冷宮，他也無計可施了。 可我想，琉玄還念著我。 公公送來琉玄的禮物，他說殷聲繁忙，以後都由他來送。這壹次，他不是送來壹箱壹箱的禮物讓我自己挑，而是獨送給我壹支碧玉發釵，公公傳話說，琉玄從諸國進貢中壹眼看中這根發釵，聯想到我戴著它時，是如何的明艷動人。 他心裏有我，我心歡喜，迫不及待地戴上去，對著銅鏡左看右看，喜不自禁。 戴好後，我提著裙擺壹路小跑，想著琉玄看到我戴著他送的珠釵時，是何等驚喜。 當我推門而入時，笑容與憂傷不過壹門之隔。 那女子是何等的國色天香，我原以為後宮風姿最美的和親公主竟不及她壹截小指動人。她著紫衣，穿出了紫色優雅迷離的魂魄，可紫是皇色，琉玄竟許她穿，可見寵她至極。 她慵懶地躺在琉玄的龍椅上，赤圞裸的足踝皎潔如月色。殷聲站在她旁邊。琉玄不在。 玄怎麽還不來？她撅嘴嬌嗔的風情勝過禦花園的百花。殷聲冷汗涔圞涔。 玄？ 我戀慕琉玄數年，比這女子久，比這女子大膽，卻不比這女子恃寵而驕。是琉玄寵她上了天吧，讓她敢坐在他的龍椅上閑展風情，讓她敢在正宮皇後的面前懶懶地喚“玄”。 難怪琉玄夜夜不願去數家嬪妃的寢宮，他早已藏了軟玉金香。可為什麽不幹脆冊封她，卻要如此鬼鬼祟祟？ 我掩好傷痛，笑言，妹妹如果與皇上有情，那麽我會盡力為妹妹討個名分的。 我走出門，倚著紅漆直柱，突然站不穩，行不動，就好像魂魄全部被雷雨劈得支圞離圞破圞碎。 緊跟著出來的殷聲扶住我，沈重地解釋，她是前朝昏圞君的壹個妃嬪，皇上縱然再欣喜，也不敢給她個名分。而妳，又何苦強撐？ 我緊緊圞抓著殷聲的手臂，指尖掐出圞血。我後悔啊，殷聲，當年如果我沒有騎那烈馬，沒有遇見琉玄這個人，沒有托妳帶壹句話要嫁給他，如今，我就算孑然壹身，至少我是完好的，不是破碎的。 我暈過去時，仿佛還聽著幼年時自己的聲音，等我及笄了，我要嫁給他。時光滄海換桑田，我身已老，心已老。 聽說琉玄來探望過，太醫說我氣血虛弱，若以後不多加小心，只怕……朦朧中我聽到這些，可是睜不開眼，夜很涼，我只感覺有人抱住我，是我熟悉的懷抱，琉玄曾在多少個夜晚裏抱著我，燃圞燒我本該絕望的希望。我猶如在甜美的夢中，抱著他，嚶嚶哭著。
翌日我蒼白地醒來，窗臺上放著壹支何人親手雕刻的蓮圞花木釵，恰好應我的名字，程蓮蓮。還有壹紙箋：唯有此物最相思。 是琉玄的筆跡。 他又想圞做什麽？傷過人再給壹顆糖?既然我已撞破他的私情，他已不必再對我假情假意。 而我，依然戴上。 愛壹個人是著壹種魔，壹生無解。 千山暮雪 殷大人求見。 只有見青衣如他，我才些許回到無憂的豆蔻年華，簡衣木釵，笑容無邪綻放，不像個後宮之主，笑容無邪綻放。 殷聲不避嫌地握住我的手，探聽我的脈搏，他嚴肅的神色消解了點，應是我身圞子好多了。 他似是下了壹種決心，低聲說，娘娘。妳不要責怪皇上。他將那女子藏在身邊，寵她是壹種策略。 策略？ 原來，那女子是前朝昏圞君最寵愛的妃子，什麽秘密都在枕畔告知，那女子知道前朝秘密的龍脈金銀在何處。如今琉玄與她虛與委蛇，冷落後宮，不過是為了讓她放下戒心，從實招來。 其實他喜歡妳。妳看，妳的發釵，是我見他親手雕的。他已決定，以後的夜，他有機會就會來妳的宮殿。只是不能驚動任何人，免得傳到那前朝遺妃的耳中。 唯有此物最相思。我喃喃念著。又凝視殷聲真摯的雙眼，我還要盼嗎？他像這深宮，壹眼望不盡的迷墻，壹生逃不出的夢魘。 而夜夜，他真的來。 常常是我半夢半醒間，有人抱住我，撫圞著我圞日漸消瘦的臉，似有心疼。 明明他是壹國之主，我是壹國之後，我們理應情深意篤，卻咫尺天涯。 我醒來，常有情詩壹首，敘難言衷情。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種種。 狐媚化身 琉玄。好久不見。夜夜，妳踏月來，踏月歸，妳的容顏在腦海中都變得不真切。每日，我只能在禦花園，這距妳最近的地方，眺望妳的宮殿。何時我們能相依，像壹只雀，帶著另壹只雀歸來。 冬日悄至，花園裏寒梅綻放。我對著壹棵梅，自言自語。 看見壹棵梅，在指枝頭開得熱鬧，紅衣如火，竟融化了了整個寒冬。要是用來裝飾我冷清清的宮殿，該有多好。 我不顧眾人反圞對，歡樂地攀樹摘梅。 站高了，我看見同在禦花園的琉玄和眾臣。他開得比梅花孤傲美麗，占去了所有的冬日奇情。
琉玄。我揮著梅，歡快地叫著他的名字，又努力站高些，期待他看見我。 果然，他擡頭，望著我，壹臉愕然。寒風中，他身旁的殷聲臉白甚雪，焦急非常。 懷圞孕了畢竟身圞子不靈便，我突然腳壹滑，墜下來。我惶恐地捂著自己的肚子，極後悔。 我瞪大眼。 琉玄。 他沒有動。他僅是目睹我的飄零。 我的心死得比我墜落得更快。 唯有殷聲，青衣飄揚過諸梅的枝頭，他接住我，那壹瞬，他雙眼含淚，像是怕極了趕不及。 太醫診我傷無大礙，可我自知心又缺了壹塊。 我躺在偌大的宮殿裏，不停地問自己為什麽。我睜著眼盼到夜晚，聽到衣袂隨風飄，琉玄來了。 他步履輕，還帶著外面的寒，可是抱住我時，他如烈火。我默默地品嘗到了他的眼淚，紛揚地灑在我的面頰。 等到他響起均勻的呼吸，我安靜地下床，點燃壹盞燈。 火苗燃起的時候，我淚落，問，為什麽今日圞妳袖手旁觀？我的聲音逐漸弱下來，到最後，悄不可聞。 床圞上的殷聲睡顏甜美，他總寂寞，總寂靜，總少笑，可此刻，他薔薇紅的嘴角勾著壹抹笑，像懷著極大的幸福。而他睜開眼時，那片浩瀚的寂寞淹沒了他浮沈的靈魂。 他披上青衣，壹言不發。 第壹次？還是第幾次？ 壹直。 瞬時，我覺得是火海吞沒了我，原來宮外，突然聚圞集了大批舉著火把的琉玄的侍衛。 琉玄眼冰冷，壹聲令下。 皇後程蓮蓮狐媚化身，今勾引朕的功臣殷聲，又曾謀害朕的長子，現朕剝其後位，打入天牢，擇日行刑。其程氏家族，職權盡收，抄圞家候審。 真圞相大白 我在天牢裏，行刑前夜，只有壹人來看我。 當朝天子，又或者說是前朝遺妃。琉玄。他在我面前放下長發，巧笑嫣然，美得驚心動魄，便是那日在龍椅上嬌嗔的女子。 我不會把殷聲讓給妳。 師父死後，她和他壹同下山。她見過滿門抄斬，比壹直單純地生活在天山上的殷聲堅強，她知道只有靠自己才能殺出圞血路，所以她扮作男兒身，說動我爹幫忙，而後成功篡位。 可是功高蓋主，我的爹爹恃功而驕，她唯有忍，為了安撫我爹，把我扶為皇後，又為了分走我的後宮勢力納了諸多妃子。每每新圞婚之夜，為了隱瞞身份，她唯有讓殷聲替她，燈壹滅，她飛身而出，他飛身而入。 她壹直以為，殷聲讀過她的笑容和眼淚，縱然在他身在別處，他依然會愛她，如同她含淚愛他。 每壹個人，她只忍壹夜。可是和親公主壹夜有喜，她恨，她不能容忍任何人有殷聲的孩子。她送給公主壹支珠釵，那釵上有毒，會滲入肌膚，輕而易舉地摧毀身圞體。她又任由宮中人散布謠言，將罪責加於我身。 她更恨我，是因為，唯獨我，她不得不忍了數個日夜。我的爹爹與她約法三章，她不得不夜夜讓殷聲陪我，直至我有喜。 她急忙把殷聲撤離我身邊，又故技重施送我毒釵，哄得我歡天喜地。 可是當我戴著珠釵歡喜地給她看時，卻撞見了她換著壹身嬌圞媚的女兒裝，她希望殷聲把她當做婚夜的妃子，可他卻拒絕了她，並看見了戴著毒釵的我。 於是殷聲夜裏前來，第壹次不是因為她的命令，而是為了送我木釵，以他親手雕的，用中藥熏過的木釵換去我的毒釵。他又對琉玄女兒身的身份撒謊，而且每個夜晚都偷溜出來，裝作琉玄接近我。 當日我在梅樹之上，琉玄看到了我的木釵，看到了殷聲為我焦急，她已知殷聲壹顆單純的心已不再受她掌握。 那壹夜，她在尚書房裏，殷聲找借口離去，她心已死，默默地同意了，在他匆匆走後，召集了侍衛，趕往我的宮殿。 這些日子，她忍辱負重，不斷暗中拆解我家的勢力，她已等來大好時機。 殷聲呢？我看著她癲狂的笑容，只問殷聲。 我終於明白他的寂寞從何而來，他不得不在每壹個夜晚化作琉玄的影子，不能有自己的意識，不能有自己的情愛，不能有自己的選擇。 琉玄默默地看著我，極度傷心才不會流淚，她緩緩道，他跪在宮殿前，三天三夜，願意與妳同擔懲罰。我問壹命換壹命，他肯不肯？他慌不叠說好，還高呼謝主隆恩，而後拔劍自刎。他答應得那麽爽圞快，我竟來不及救他。 琉玄解圞開我的刑圞具，冰涼的手牽著我出來。 只有妳還有殷聲的骨肉。所以，在妳生下他的孩子前，我不會殺妳。 身為影子 春意盎然。 軟圞禁在冷宮中的我產下壹子。我沒有見他壹面便被琉玄的人抱走，她留給我的，只有壹杯殘圞忍的酒，壹封仁慈的信，溫柔地送我赴死。 酒是毒酒。 信是殷聲的信。 妳記得嗎？ 那時豆蔻年華的妳，跑到我面前，直截了當，妳能不能幫我壹個忙，幫我轉告他，等我及笄了，我要嫁給他。 我從未見過如此的女子，大膽、單純、執著，如烈火，壹把燒光了我在天山數年的孤獨。 妳給我的玉佩，我壹直完整地收藏，因為我知道，這是身為影子的我，唯壹能夠收藏的妳。 琉玄恢復女兒家嬌柔的聲音，如同殘圞忍的天籟。 她仁慈地告訴我真圞相，她本是女兒身，可是家族的深仇血恨卻逼得她要奪天下。前朝昏圞君汙她父親造圞反，抄圞家問斬，僅逃出她壹個孤女。既然他汙她家造圞反，那她就索性要真的造圞反。 她拜在壹個高人門下，認識了唯壹的師圞兄殷聲。他們兩個孤獨的小孩子壹起生活在終年寒冰飛雪的天山上，接受師父殘酷的教圞導，只有兩相依靠，彼此扶持著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