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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累心累

潔癖是有傳承的。

我小時候和外婆壹起生活,外公去世的早,外婆38歲就成了孤家寡人,她生育的七個子女各自成家單飛之後,只剩下外婆孤孤單單的壹個人,我媽就決定把我送到外婆身邊,讓她有個伴兒,所以,我的童年既幸福又酸楚,幸福的是有外婆寵溺,酸楚的是缺少了那種繞父母膝下的天倫之樂。

外婆把我寵上了天,用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形容也不為過,無論犯了多大的錯誤,她都不兇我,唯有衛生這壹塊兒,她是堅決不縱容我的,外婆的家雖然清貧,但整潔清爽,她每天顛著小腳,壹刻也不閑著,這裏擦擦那裏抹抹,桌椅板凳灰塵不沾,而我也不敢把鉛筆屑,紙屑什麽的亂扔,身上穿的衣服鞋帽臟壹點點,必定招惹外婆訓斥,哪怕上壹秒換新衣弄臟,下壹秒就要清洗,外婆是壹刻也不耽擱的,看著外婆那麽辛苦,我不得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保持幹凈利索的衣著。我小時候是個超級軟萌,胖乎乎的小丫頭,很可愛,外婆每次把我帶出去玩兒,左鄰右舍的大爺大媽阿姨嬸嬸們見了都喜歡得不得了,如果他們想抱抱我親親我,外婆是斷然拒絕的!外婆總是悄悄地對我說他們的衣服有細菌不能抱抱,他們的嘴巴臭臭也有細菌不能親親。外婆家在農村,卻從不串門兒,若去別人家辦事,也只是站在大門口,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告辭離開,即使人家熱情邀請她到屋裏坐坐,她也會婉言謝絕。當然,能到外婆家裏做客的人也極少,在我印象裏,只有隔壁的四姥姥偶爾會到外婆家裏坐坐,兩個老太太壹起促膝談心,那是個非常愉悅的場景。但送客之後,外婆免不了壹頓打掃,開窗通風之類的,其實人家四姥姥知道外婆有潔癖,只是拘謹地坐了沙發壹角沒挪地兒。但外婆就這習慣,在我看來,她若不進行這樣壹番操作,好像心理就過不去,後來才明白這個叫“潔癖”。比如,外婆的帽子圍巾,手套鞋襪等私人物品不允許別人戴,梳頭的梳子洗臉的毛巾也要和子女們分開使用,這個習慣在今天看來是必須的,可是在過去尚未完全脫貧的農村人來說,真的沒這麽講究,可是外婆偏偏就有了這些超前的健康意識。每逢年節,左鄰右舍給的粽子啊,小團子,小丸子之類的,外婆從來不吃,但又不好意思拒絕,可是與此同時,外婆會把她自己做的好吃的東西分享給左鄰右舍,我有壹次故意調侃她,妳都嫌棄別人做的東西,那妳做的東西人家壹旦也嫌棄呢?外婆會固執地回壹句“我做的東西比他們幹凈”!真的忍俊不禁又無可奈何!小潔癖對日常生活沒啥影響,畢竟保持衛生是保持健康的基礎,但太過於潔癖那就容易造成困擾了。外婆的七個子女也是不同程度地繼承了外婆的習慣,我的舅舅和姨姨們都有大大小小的潔癖,就是比正常人講究得更嚴重壹些。尤其是我大姨,我們壹般不會叨擾大姨,每年春節去給她拜年,都要老老實實地按照指示就座,不能亂走亂動,否則的話,大姨要“累死”的,因為聽她女兒說,曾經有個工友來做客,人家走了之後,客人坐過的沙發墊,腳踏墊都要沖洗壹遍,就連客人不小心踩過的門檻,摸過的門把手,也要擦洗數次……危言聳聽了吧?可的確是事實。

既然這樣,從小被約束教誨,又耳濡目染,我會不會也有壹點點潔癖呢?答案是肯定的!除了私人物品不允許別人亂摸亂動之外,尤其對吃的東西我會有壹點點超強潔癖。瓜果蔬菜比正常人的清洗會多幾次,鍋碗瓢盆等廚具的清洗也是壹絲不茍,也許妳會說這很正常啊,誰不是這樣講究衛生來著?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比正常人的操作會多付出那麽壹丟丟,所以不是人累,是心累!在海邊,經常會有收購的客戶,或是工人,或是朋友,如果趕上飯點兒,邀請壹起吃個便飯,那太稀松平常了,只是每次,我都會把他們使用過的筷子扔掉,飯碗和盤子不可能吃壹次扔壹次啊,所以拼命沖洗,經歷了幾次,變聰明了,專門去買了幾大包方便筷子和餐具,以備不速之客蹭飯用,而有的朋友給他方便餐具會心有芥蒂,但新冠疫情之後,他們也都能夠理解了。

說壹個笑話般的小插曲,安康魚妳們都知道吧?在我們大連,這種魚俗稱蛤蟆魚,肉肥味美,有壹次老爸買來壹條送給我們吃,壹條八九斤重的大安康魚,被我剁剁切切,洗洗涮涮,恨不得把毛細血管也清理幹凈,結果,最後只剩下四斤還不到,只燉了壹小盆兒,被家裏人當笑話講了大半年!不過,我現在已經好多了,豬隊友總是能及時地幹預我生活中的小潔癖,使其不再進壹步發展,應該說他功不可沒。

每年春節回婆婆家,對我的“小潔癖”來說都是壹種煎熬、考驗和磨煉。個中抓狂的滋味只有我自己能體會。可神奇的事,我若幫我老媽洗澡,就不嫌棄她,是不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太偉大?

人類的世界不是真空,細菌也是無處不在,“潔癖”其實是壹種心理負擔,過猶不及!雖然幽幽暗暗,磕磕絆絆已近半生,我也正在努力地活著,包括不斷地修正,摒棄自己的小缺點和那些不可理喻的小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