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國老婆不愛幹家務,不愛帶孩子,劉建國就請了保姆。
秋苗是在妞妞四歲時來到劉建國家當保姆的。農村壹般說虛歲,十六歲的秋苗,被介紹人說成了十八歲。
秋苗剛來的時候,黑瘦,矮小,穿著花布衫,紮著羊角辮。見了劉建國低著頭不說話,介紹人把她的頭板正,教她說,說叔叔好!秋苗不敢看劉建國,把眼皮耷拉下來。劉建國看秋苗楚楚可憐的模樣,笑了,說,秋苗跟我兒子壯壯壹樣大嘛,到我家就是我的孩子了,我喜歡孩子,就當多壹個孩子。
秋苗抿著嘴笑了,秋苗長得很秀氣,笑起來嘴角有兩顆小酒窩,顯得調皮可愛。
介紹人說,那秋苗就交給妳了,這孩子機靈著呢,就是家窮,上不起學。她爸是我表哥,放在妳跟前我們放心。
秋苗就在劉建國家留下了。
秋苗的任務是每天接送妞妞上下幼兒園。劉建國疼惜秋苗年紀小,不指望她幹別的事,只要她每天早上把妞妞安全送進幼兒園大門,交到老師手中。下午從老師手裏接過妞妞的小手,牽回家就成了。
劉建國老婆每天把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家裏卻極盡臟亂差,臟衣服像小山,這裏壹堆,那裏壹堆,在家裏走路,得小心的跨過去,否則,會冷不防絆倒。要坐沙發,必須先把沙發上清理壹下,茶幾上,碗筷,剩菜,水杯,見縫插針地堆滿了。每次吃飯,各人自己清理出面前壹小塊地方,湊合了事。
秋苗早上送妞妞到幼兒園,回到家,也沒事幹,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沙發上占滿了襪子,衣服,報紙,秋苗不收拾就沒地方坐。不得已,秋苗疊了衣服,把襪子找到對子,挽起來,把報紙歸置在壹起,沙發立馬清爽多了,她坐在上面就不感覺擁擠了。
沙發清爽了,眼前的茶幾就顯得特別淩亂,秋苗索性把茶幾上陳年碗筷,剩菜,半塊饅頭,吃過的蘋果核也清理了,用抹布蘸著洗潔精,擦拭了無數遍,終於看見了茶幾木質本色。
劉建國中午下班回來,走進家門,以為自己走錯門了。秋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跟著劇情笑得咯咯響,眼睛余光看見主家回來了,趕緊站起來說,叔叔下班了!
劉建國從楞怔中回過神來,笑著說,秋苗挺勤快嘛!好!好!秋苗不明白主家連說兩個好是什麽意思,但她從主家喜悅的表情上隱隱覺得,主家應該是對她很滿意。
劉建國在家,秋苗感到很別扭,心裏盼望著主家趕緊上班去。下午,劉建國壹走,秋苗接著收拾地上堆的臟衣服山,從客廳裏的開始清理。她坐在衛生間裏,把衣服按顏色分了類,泡在不同的水盆裏,放上洗衣粉,開始搓洗。等到她把泡好的衣服全部晾曬到陽臺,小腰都酸困了。她捶著腰,看看墻上的掛鐘,不好,妞妞馬上要放學了,她答應過妞妞,下午第壹個到幼兒園接她。
秋苗顧不得腰酸,換了鞋趕緊的往幼兒園趕。
秋苗牽著妞妞的小手,回到家,劉建國跟老婆壹前壹後剛到家。老婆脫了外套,正要往沙發上扔,被劉建國攔住了,說,掛到衣服架子上吧,順手的事。老婆瞪了壹眼劉建國,走了幾步,把衣服掛到衣架上去了。
早上起來,秋苗看見壯壯在臟衣服堆裏翻找著,就問,找啥呢?壯壯正在變聲期,嘎著公鴨嗓子說,在找幹凈點的衣服,昨天那件衣服打籃球蹭臟了。秋苗跟壯壯說話臉不由得紅了,心裏說,這家人也夠邋遢了,讓孩子在臟衣服裏找尋幹凈點衣服,這女主家也是太懶了。
秋苗嘴上沒說,心裏想著,等會送完妞妞,趕緊地把剩下的幾座臟衣服山洗了,壯壯就再也不用在臟衣服裏面找幹凈點的衣服穿了。
秋苗幾口吃完早飯,到廚房洗碗,出來看見劉建國老婆撅著屁股也在臟衣服山裏翻騰,她心裏想,莫非女主家也在臟衣服裏找幹凈點的衣服?
劉建國老婆看見秋苗,說,趕緊幫我找壹件幹凈點襯衣出來,我要搭配外套。秋苗的眼睛瞪得老大,心裏說,女主家看起來像畫上的人,原來這麽不講衛生。
秋苗把妞妞送到幼兒園,就往回走,打開家門,家裏迎面撲來壹股怪味。她心下奇怪,怎麽走壹圈,鼻子忽然靈敏起來了?她抽著鼻子,順著怪味壹路聞過去,怪味原來在臟衣服堆裏,臟衣服堆積的時間太久,都漚臭了。
秋苗身後忽然壹亮,她回頭壹看,是劉建國打開臥室門走了出來。劉建國說,單位上午沒事,晚去壹會。秋苗顧不上說話,她要抓緊時間收拾地上堆積的臟衣服山。她拿著盆子給衣服分類,劉建國說,衛生間有洗衣機,我教妳用,學會了就方便多了。
秋苗才知道,衛生間裏放置的家夥原來是洗衣機。劉建國讓秋苗把要洗的衣服放在洗衣機裏,告訴她哪個按鈕是開,那個按鈕是關,按哪個是漂洗,按哪個是甩幹。劉建國先示範壹遍,再讓秋苗操作壹遍,秋苗是聰明女孩,壹遍就記住了。
用上洗衣機,到底快多了,秋苗用了壹天時間,把家裏堆積的臟衣服山清理幹凈了。
家裏經秋苗的手壹收拾,雖然談不上窗明幾凈,起碼看起來清爽多了,劉建國壹家就不好意思隨手扔東西了。
秋苗是秋天來的,轉眼到了第二年夏天,妞妞幼兒園放暑假了。秋苗已經融入到這個家庭裏,帶孩子,做家務,做飯,樣樣拿得起,放得下。
劉建國坐在沙發上抽煙,秋苗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幹家務。他心裏竟然有種別樣的感覺。秋苗白了,豐滿了,臉上的皮膚細嫩的吹彈可破,小屁股也飽滿了。
秋苗抹茶幾上的灰,劉建國擋住了去路,她不想饒過去,就欠著身子,撅著屁股,伸著胳膊抹,秋苗身上壹股甜甜的姑娘味道,直沖劉建國鼻孔,他有點暈乎,伸出手,想在秋苗屁股上捏壹把。秋苗突然問,叔叔,妳中午想吃啥飯?我打掃完衛生去做。
秋苗壹聲甜甜的叔叔,猶如壹記耳光,打醒了劉建國,他訕訕地說,就做妳家鄉飯,妳拿手。壯壯和妞妞都愛吃。
自從劉建國的鹹豬手未遂後,劉建國在單位就坐不住了,老想著往回跑,回到家,還是心慌慌,看見秋苗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簡直要把持不住自己了。
星期天,妞妞吵著要去動物園,劉建國就帶著妞妞去,妞妞離不開秋苗,劉建國也想帶著秋苗,又怕妻子吃醋,怕單位同事看見說閑話,妞妞替他解了圍。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聲明,是妞妞離不開保姆嘛,非要鬧著壹起來。
在動物園,劉建國果真碰見副經理壹家三口,副經理壹邊說話,壹邊拿眼睛脧秋苗,擠眉弄眼地說,劉頭艷福不淺,找個保姆都這麽迷人。臨走拍著劉建國的肩膀說,幹脆收編得了,免得到嘴的鴨子飛了。
說得劉建國心潮澎湃,心旌蕩漾。秋苗隱隱約約感覺到跟自己有關,臉頰飛紅,在劉建國看來,秋苗更加的嬌羞可愛。
時間過得飛快,秋苗來劉建國家壹年了。有壹天,劉建國老婆出差,劉建國到底沒把持住自己,鉆到了秋苗床上。秋苗也沒反抗,好像早就等著這壹天似的。
有了第壹次,就會有第二次,紙總是包不住火,劉建國老婆抓了現行。
劉建國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燈,聽說跟單位經理也是不清不楚。但是,總歸是聽說,沒有證據。劉建國就跟老婆攤牌,要麽離婚,要麽睜只眼閉只眼。老婆當然不想離婚,也不想睜只眼閉只眼。心想城裏人能叫農村人欺負了,就把秋苗的東西扔了,把秋苗趕出了家門。
有好事的鄰居在院子裏看見妞妞跟小朋友玩,就問,妳秋苗姐姐呢?咋沒看見她陪妳玩。妞妞說,她跟我媽搶我爸,沒搶過我媽,讓我媽攆走了。
家裏缺了秋苗,又恢復了臟亂差。劉建國私下去找秋苗,給她補發了工錢,又給她預支了三個月工資。安慰她說,妳暫時先住在家裏,時機成熟了,我來接妳。秋苗眼淚汪汪地點著頭,那模樣梨花帶雨,更加的讓劉建國憐愛。
劉建國回到家,表情誠懇地跟老婆說,跟妳商量件事。老婆是大大咧咧慣了,說,啥事?劉建國說,說了妳壹定要答應我。好吧,我答應妳。老婆表態。
給我點錢,我帶秋苗打胎去。劉建國面不改色地說。
老婆氣得差點吐血,算算時間,也能對上。壹氣之下,收拾東西,離家出走了。
劉建國笑了,老婆其實是沒城府的人。他們當初根本就沒領結婚證,是事實婚姻,正好趕上了修改婚姻法,把事實婚姻改成同居關系,這樣壹改,就不受法律保護了。如果雙方解除同居關系,是沒資格分割家庭財產的。
劉建國是高興的太早了,修改後的婚姻法,是有時間界定,不是壹刀切,他們其實還算事實婚姻,家產應該有老婆壹半。
劉建國壹計不成,又來壹計,說,兩個孩子都歸他,兩套房子,他不要,兩孩子壹人壹套,老婆不好意思跟孩子爭財產,就放棄房子了。家裏的財政大權壹直在劉建國手裏,劉建國拿出存折,翻開給老婆看,裏面只有十塊錢存款,老婆知道她鬥不過劉建國這只老狐貍,無奈地凈身出戶了。
老婆壹走,秋苗立馬進駐。秋苗是輕車熟路,進了家門就挽起袖子,給家裏大掃除,這次身份不同,是女主人了,幹起活來格外賣力。
劉建國堂而皇之跟秋苗住在了壹起。尷尬的是壯壯,以前秋苗是保姆,兩個人同歲,可以叫她名字,現在是後母了,總覺得別扭。好在他考上了大學,逃離了這個家,不用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妞妞跟秋苗相差十二歲,平常情同姐妹,對秋苗升級成女主人沒有芥蒂。小孩子總是適應的快,家裏少了媽媽影響不大,媽媽本來就很少陪伴她。只是以前叫姐姐習慣了,猛然改叫阿姨叫不出口。
劉建國心裏是想著跟秋苗不生孩子,有兩個就夠了。秋苗 卻不依,非要有自己的親骨肉。劉建國說,我都這麽大歲數了,再生壹個領出去,會被認為是爺孫倆。
秋苗想想也是,就擱置下來了。
過了三年,秋苗二十壹歲了。
有壹天秋苗拿著壹份孕檢報告,讓劉建國看,劉建國壹看,臉就綠了,倒不是劉建國不喜歡孩子,是劉建國從這件事看出了秋苗的城府,他壹直把秋苗當孩子看待,其實秋苗是很有心計的女孩。
劉建國軟硬兼施,讓秋苗打掉孩子,並且承諾,如果聽話,就給秋苗把戶口轉到城裏。秋苗跟著幾乎跟父親壹樣大的劉建國,就是想著有朝壹日能成為城市戶口。也許,女本柔弱,為母則剛,秋苗肚子裏有了孩子,就不想要城市戶口了。她不想拿孩子跟劉建國做交易,怕劉建國逼著她打胎,索性跑回娘家養胎去了。
秋苗壹走,家裏亂成了壹鍋粥,劉建國只好屈服,秋苗這才凱旋歸來。五十多歲的劉建國,第三次當爹。
劉建國單位不景氣,他是經理,跟員工壹樣,每月拿著最低生活費,自謀生路。劉建國在單位輕松慣了,猛可讓他自力更生,他真沒有那勇氣。秋苗知道了,說,沒啥大不了的,總比在農村幹活輕松。妳說,是開飯館還是開服裝店?劉建國聽了,心裏想,沒看出來,這秋苗在關鍵時候不掉鏈子。
劉建國琢磨著,還是開飯館穩妥。剛好,家門口有家面館轉讓,劉建國想著,開面館單壹,經營起來簡單。再說,面館開業時間不長,桌子椅子都是新的,接手過來可以直接經營。
劉建國把這家面館連鍋端了,連門頭都沒換,就把營業執照上老板的名字到工商所更改成了李秋苗。讓食客在不知不覺中,異了老板。
秋苗不想當甩手掌櫃,說不能把進貨大權交給主廚,要讓他們明白,他們只是幹活的,責任必須明確。
劉建國買了壹輛二手三輪車,馱著秋苗,秋苗懷裏抱著兒子,壹家三口壹大早從早市采購回來了,劉建國的幺兒子虎子長得虎頭虎腦,頭頂上,後腦勺上分別留著壹縷頭發,是秋苗的傑作,秋苗雖然進了城,可是養育孩子還是沿用著家鄉的習慣,頭頂上,後腦勺上留頭發,說是為了好養活。
虎子上了幼兒園,都是秋苗接送,幹這個她輕車熟路。這天劉建國想去接,也許年齡大了,特別喜歡虎子。劉建國來到幼兒園門口,才四點多,接孩子的長龍就排了有壹公裏長。
幼兒園鐵門緩緩打開,接孩子的長龍壹陣騷動,老師領著孩子,壹個壹個親自交到家長手裏。劉虎看見接他的是爸爸,很興奮,劉建國對虎子極盡疼愛,要啥給啥,如果要天上的星星,恐怕劉建國都想著乘宇宙飛船上天去摘,畢竟咱們國家有這個能力了嘛。
劉建國朝劉虎伸出手,就要牽,老師大聲問,劉虎,這是妳爺爺嗎?劉虎楞住了,臉憋得通紅。後頭的同學戳著他後腰說,老師問妳話呢,趕緊回答。劉虎把頭扭向壹邊,嘴裏哼了壹聲,代替回答。
老師進壹步問劉建國,每次來接劉虎的女士,是妳女兒還是兒媳婦?劉建國就焦躁了,說,妳管的太多了,查戶口的?老師解釋,我必須問清楚了才能放行,是為孩子負責。
劉建國低下頭,小聲說,我是劉虎的爸爸。
身後的家長由於劉建國耽誤了他們接孩子,對他有意見,這時候交頭接耳說,怪不得不說,不是跟二奶生的,就是跟保姆生的。
這些話傳到了劉虎耳朵裏,劉虎就對劉建國又撕又打,發泄著委屈。劉建國把劉虎攔腰抱起,離開了幼兒園。
劉建國家的面館生意壹直是不溫不火,好在劉建國家趕上了拆遷,分了房子,還分了錢。劉建國蓄起了胡子,那胡子竟然是白的,原來劉建國的頭發壹直是染黑的,胡子又不能染,長得太快。胡子都白了,頭發也索性不染了,整個壹個老翁。
頭發白了,胡子白了,走路也步履蹣跚,才六十多歲,就倚老賣老。在家裏秋苗讓著,在外面,總是跟人吵架。吵架又占不了上風,就回到家裏發泄。發泄之前,讓秋苗給他燙二兩酒,切半斤豬大腸。坐在茶幾跟前,嘴裏罵罵咧咧,吃壹口豬大腸,哧溜壹口酒,劉建國喝酒愛上臉,幾杯酒下肚,臉就成了豬肝色。借酒蓋臉,開始撒潑賣瘋。
秋苗關了臥室門,睡了。劉建國不樂意,壹腳踹開門,非要秋苗當聽眾。秋苗用被子蒙住頭,劉建國就開始砸東西,見啥砸啥,家裏壹陣劈裏啪啦。秋苗怕鄰居聽見,只好起來,起來還不成,還必須坐在客廳陪著他。
把秋苗叫起來還不算完事,又到妞妞房間,叫妞妞起來。秋苗說,妞妞明天給學生上課,今晚就免了,星期天讓她補上。
不行!這個家我是主人還是妳是主人?妳再說壹句,我就讓妳滾!秋苗眼淚流了下來,劉建國如今動輒讓她滾,她在這個家永遠是沒根的浮萍。
劉建國沒有給她婚禮,她不計較,壹個堂堂經理,大張其鼓的娶壹個保姆,也說不過去。沒婚禮也就罷了,到現在連結婚證都沒領。沒結婚證也就算了,至今戶口還在鄉下。她打聽過了,如今政府鼓勵農轉非,劉建國要願意幫她轉到城裏,是很簡單的壹件事。
秋苗還是很在意做個城裏人,徹底的從農村連根拔起,自己在姐妹跟前就有優越感了。秋苗曾經跟劉建國側面說過,劉建國說,真是個傻女人,如今農村戶口多吃香,城裏人想把戶口轉到農村去,根本就轉不進去,認識省長市長都不成。
劉建國在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在他心裏,秋苗永遠是保姆,有朝壹日,他劉建國膩了,可以壹腳把秋苗踢回農村去。
結婚證和戶口就這樣被擱置下來了。
劉虎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劉建國托人上了職業高中。
劉虎住校了,秋苗閑了下來,就跟劉建國說,想在老家申請宅基地,蓋房子。劉建國壹聽,好事情,秋苗老家山清水秀,背山面水,是養老的好去處。
劉建國給秋苗五萬塊錢,讓秋苗打點關系,交地皮款,秋苗壹個月後回來了,說,壹切辦妥了,壹個月後開工。
劉建國很高興,誇秋苗能幹,又給秋苗十萬塊錢,說,先用著,不夠再說。
秋苗收了錢,開始收拾屋子,她不在家,家裏又亂成了壹鍋粥。
幾天後,秋苗趁劉建國不在家的時候,走了。這壹走,就杳無音訊。
劉建國像以往秋苗不在家那樣,臟衣服往地上壹扔,去衣櫃裏拿幹凈衣服,打開衣櫃,覺得衣櫃裏有點空曠,仔細壹清點,少了秋苗好多衣服,再壹看,家裏存折也不見了,裏面有八萬塊錢存款。劉建國這才慌了神,趕緊地往秋苗娘家趕,到了秋苗家,鐵將軍把門,就去問鄰居。劉建國到秋苗家來過兩次,壹次在秋苗被劉建國老婆攆回家,壹次在秋苗跟他同居後的第壹個春節。鄰居沒能把眼前這個白胡子,白頭發老頭跟劉建國聯系在壹起,說,秋苗快生了,她爸她媽去城裏照顧去了。
劉建國壹聽,腦袋嗡的壹下,秋苗要生了?他在心裏粗略的推算了壹下時間,就是說,秋苗在幾個月前就暗度陳倉了。
劉建國強迫自己冷靜,問,秋苗新起的房子在哪裏?鄰居警惕起來,想起來秋苗父母在走之前,跟她交代過,他家的事情,誰問都不能告訴。鄰居就冷了臉,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劉建國從鄰居家出來,徑直去到村委會打聽。
怕村委會給他吃閉門羹,劉建國謊稱他是秋苗在城裏認下的叔叔,聽說秋苗蓋房子,專程看望來了。這是壹個不足百戶人家的小山村,村頭刮過壹陣風,村尾的樹葉子就會動壹動。
接待劉建國的是壹位中年婦女,聽了劉建國的話,說,這個秋苗,夠厲害,聽說跟做保姆的主家生了兒子,拿著主家的錢,蓋房子,又攀上了高枝,馬上又要生了。
劉建國恨不得堵上她的嘴,中年婦女又問,妳剛才說妳是秋苗在城裏認下的叔叔,那秋苗蓋房子妳準備給她拿多少錢?劉建國的臉都氣綠了,忍著沒發泄。那人又說,出門左拐,上個坡,再下個坡,坡下第壹家就是。
劉建國勉強跟那人道了謝,直奔秋苗新房而去。來到坡下,果然看見正在新建壹座房子,工人有條不紊在幹活。劉建國給工頭模樣的男人發了壹支煙,男人和男人之間想拉近關系,遞上壹根煙,有時候要頂說上十句好話,抽了遞上來的煙,距離壹下子就會拉近。
劉建國問,這是給誰家蓋房子呢?
大槐樹下,李老頭的二女兒,聽說在城裏發了財。見過壹次,挺著大肚子。包工頭露著被煙熏黑了的牙齒說。
劉建國不能聽下去了,匆匆返回城裏。
劉建國回到家裏,拿出壹瓶白酒,幹喝起來,幾杯酒下肚,臉紅脖子粗,在家裏喊爹罵娘,累了,就在客廳當中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劉建國醒來了,躺在地上想對策。他打了幾個電話,然後才從地上爬起來。
過了幾天,劉建國打過電話的幾個人中來了兩個人,四十歲左右,理平頭,戴墨鏡,穿著黑色短袖體恤,胳膊上紋著龍,猛壹看還以為倆人是雙胞胎。
劉建國看見他倆進來,也沒說話,背上挎包就往外走,門口停著壹輛吉普車。
吉普車載著三個人風馳電摯,朝秋苗家開去。
到了秋苗家在建房屋,劉建國讓司機停下車,他心裏忽然很亂,他跟自己說,要是放在他年輕那會,這根本就不算個事,本系統誰不知道他是有名惹不起。
劉建國看見有壹輛警車停在那裏,莫非李秋苗找了個公安系統的姘頭?他把自己認識的人挨個想了壹遍,沒有可疑人員。
劉建國覺得李秋苗太會偽裝了,日日在他旁邊,神不知鬼不覺的,勾搭上了人他都沒覺察到。畢竟是上了歲數,劉建國忽然沒有了底氣。
來都來了,劉建國要是打退堂鼓,會讓旁邊這兩個青龍白虎笑話。劉建國冷靜了壹下,拉開車門下了車。
青龍白虎也跟著下了車。壹左壹右站在劉建國兩邊。
劉建國揮舞著胳膊,大聲說道,李秋苗妳給我聽著,我給妳兩條路,要麽跟我回家,要麽還錢。否則我壹把火燒了房子!
劉建國說完,仿佛完成了壹種儀式,鉆進了吉普車裏,白虎青龍跟著上了車,吉普車絕塵而去。
這話傳到秋苗耳朵裏,秋苗知道,劉建國老了,沒有膽量幹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了。他也只是過過嘴癮。秋苗不動聲色,放出話說,她要告劉建國,讓劉建國等著吃官司坐牢。
劉建國得了信,嚇出壹身冷汗。要是真的被秋苗告了,壹場官司免不了,很有可能要坐牢。劉建國越想越後怕,吃不好,睡不著。兩天後,劉建國拿著洗漱用品,來到精神病院,要求住院。
劉建國絮絮叨叨跟醫生說了很多,醫生最後聽明白了,劉建國是說有人在後面追殺他。醫生覺得劉建國有妄想癥傾向,但是沒嚴重到要住院治療的程度。醫生見得多了,知道劉建國肯定有苦衷,就收留了他。
秋苗聽說劉建國住到了精神病院,就抿嘴笑了,嘴角邊上的兩只酒窩跟著壹旋,四十歲的秋苗,皮膚緊致,白凈,已經看不出來是農村人了。
秋苗說,劉建國就這件事做得漂亮,主動承認自己有精神病。
劉建國在精神病院躲了兩個月,覺得風聲不緊了,這才出了院。
劉建國回到家,劉虎躺在沙發上,正在吞雲吐霧,旁邊倒著無數空啤酒瓶,空方便面袋。劉建國氣不打壹處來,忍著氣問兒子,今天不是禮拜天,妳咋沒上學?
不上了,沒意思!劉虎翻了壹眼劉建國,懶洋洋地說。
不上學了,跟我商量了嗎?劉建國吼道。
劉虎說,跟妳商量,妳算老幾?老子的事,老子說了算。
劉建國兩眼發黑,差點倒下。閉著眼睛,冷靜了壹會。心平氣和地說,虎子,今後就咱爺倆相依為命了,妳媽跟別人跑了。
劉虎滿不在乎地說,那是怪妳沒本事,拴不住女人。跑就跑吧,反正跟我沒關系。
劉建國踉蹌著走進臥室,劉虎跟進來,霸道地說,給我七千塊錢。
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每次要個錢都問東問西,蘋果八上市了,我要買。
劉建國知道,劉虎的蘋果七才買了不到壹年。他懶得跟劉虎說話,就揮揮手說,沒錢!
劉虎說,不給我錢是吧?後果自負!
劉虎走了,劉建國耳朵根清靜了許多。他在床上躺下來,想歇息壹下。躺下沒多久,就聽到強烈的擂門聲。劉建國的心咚咚狂跳起來。
劉建國在枕頭邊摸出壹粒速效救心丸放在舌下,這才爬起來去開門,小區保安站在門外,說,妳兒子劉虎站在樓頂,揚言要跳樓呢!
劉建國聽了,身體打晃,保安趕緊扶住,兩個人來到小區院子,院子裏圍了好多人。劉建國順著圍觀者的眼睛朝上望去,他看見劉虎站在三十二層樓頂上。
警察也到了,跟劉建國坐電梯上頂樓,警察在電梯裏大概問知了劉虎的信息。
幾個人來到樓頂,警察跟劉虎套近乎,說,我兒子跟妳壹樣大,都是十八歲,妳就把我當家長,有什麽話就跟我說。
劉虎嘶吼著,要七千塊錢買個手機都不給,還不如死了算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警察跟劉建國都松了壹口氣。
劉建國說,妳過來,我給妳錢。
不行,妳向來說話不算數,先把錢給我,我再過去。
警察說,好,我們答應妳。
樓頂上幾個人,拿出錢包,湊夠了七千塊錢,放在劉虎指定的地方,劉虎到底是小孩,露出了滿意的笑,走過來拿錢,兩個警察從兩邊朝他包抄過去,壹人按壹只胳膊,把他撂倒在地,他楞住了,有壹個警察給他戴上了手銬,兩個警察兩邊把他壹架,他站了起來。
壹個警察宣布,劉虎,妳擾亂社會治安,被行政拘留十五天!
劉建國瞪著眼睛,嘴張得老大。在心裏說,看來我們父子命裏有這壹劫呀!我躲過了初壹,我兒子沒躲過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