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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北訪古拾零

清明摘星臺 ?

壹直對豫北幾個小縣印象不錯。翻閱《河朔訪古記》、《河朔古跡誌》等資料,壹個古建築、金石碑碣的寶庫在眼前漸次打開。僅是河朔兩個字,就給人壹種高曠、清峻的體驗,渲染出別樣的古文化生態,南方古建築或繁復或精巧、士大夫氣更濃,缺少的卻是這種朗然的氣象。

於清明時節瞻彼淇澳,淇水現在並不穿淇縣,而是從東部滑門而過,終究是件遺憾的事情。清明節難得清明的熏風吹過高聳的摘星臺,仿佛在低訴著詩經《氓》從總角之宴到二三其德的傷心事。夏商周斷代工程又否認了把淇縣作為朝歌故城的傳統說法,不過,歷史也可以看作壹種詩學,從殷商王宮到衛都名邑,壹個個送子涉淇的故事走在歷史的敏感區,打磨著覽萬物於壹瞬的通透。

至於澳水,有人說就是不遠處的折脛河,當年剖脛驗髓的發生地。今天看來,妲己之於紂王,是權力的轉承、尋租,這首先也是壹種資能、壹種特許,而之所以會引得天怨人怒,只能歸功於高懸於頭頂的微弱星光所提供的精神引線。有黑色幽默說剖脛驗髓,至少在中國,是最早的設置對照的解剖學實驗,其實,現代科技不正是以自然律,或效率、功用的名義不斷掃除著本就微弱的星光的引線嗎?要說索性直接摘星,不就是比幹忠諫而被摘心嗎?摘星臺最高處立著心星閣,命名何其妙哉!

心星閣的四面是四幅對聯,最喜歡的壹幅是“急管嘈嘈十指獨掩弟子目,禾黍漸漸千古絕唱麥秀歌”。上聯講的是孔子周遊列國路過朝歌,弟子因殷紂故地和衛風靡靡而競相掩目,下聯講箕子屢諫無望,佯狂街市後又將教化遠播荒服,殷亡後觸景生情而作麥秀歌。前者今人多指責為做作,但在禮崩樂壞的時代,原始儒家的高標以綁架道德的方式也是在保持著壹種精神的位勢。心星臺前有忠烈坊,坊前有嶺南文化孕育出的碩學饒宗頤題寫的“比幹摘心處”碑,隸書溫潤而又爽利,勁健卻不閎肆,頗具中庸之美。而淇縣在先秦之後,除了曹魏和北周武帝時期短暫升格為郡——當然這也是鄴城劇烈政治動蕩的余波,就逐漸成了壹個生活氣息濃郁、區塊布局合理的河朔小縣。簡言之,從封神榜回歸到了麥秀歌,不含那個特殊所指的麥秀歌。

摘星臺地層文化觀察室壹旁是麒麟壁,原來是紀念比幹、箕子、微子的三仁祠的照壁。現在三仁祠除了林姓尋根問祖、祭拜比幹,已經變成了財神廟,麒麟壁也未回復原位。麒麟壁雕刻於明正德年間,可是與大多數明正德石刻線條的寬綽、圓潤不同,神韻顯得古拙、峭硬,左側的小麒麟蜷而欲立,模仿者中間大麒麟的姿態;右下角的小麒麟不怒而威的五官有被抽象成壹些符號的傾向,也不理會右上角頭向下傾、顯然對它有意的松間神鳥,鳥的翅膀和尾巴作出壹個符號化的交叉狀。整幅照壁有那麽壹些民間年畫的氣息。

觀覽時間最長的是南門正對的陳婆造心經浮圖,可算是移到這裏的開元九年唐代建築。塔方形疊澀窯檐式,由青石壘砌,七級。每級四面各鑿壹小佛龕,內雕壹佛像。查資料知塔心室正面辟半圓拱門,門頷上雕壹獸頭,門楣上雕獅首,兩則各雕壹力士,可惜想必拱門已被文保部門收起保管。心室的後壁可見壹佛二菩薩,佛腳踏二蓮蓬,這在大量的蓮花化生形象中顯得非常獨特;身形豐滿,肉髻高聳,又是唐代佛像特征。佛身後有桃形背光,背光內雕六尊佛像。心室右壁刻唐開元九年《陳婆造心經浮圖記》,可惜漫漶不辨。陳婆,泛指老嫗,捐資建浮屠壹座,於塔心室中保藏心經,當然有中國民間崇拜慣有的功利目的,但也未嘗不可以過度壹點,詮釋為壹種心影的投射。教徒的身體是佛的言語的容器,又何必限於某壹種宗教呢?易中從兌、離到巽,唯壹的陰爻虛位出這種泛性論意義上的作為容器的存在。三個卦中陰爻依次下移,生命的空間隨著年歲、閱歷的增長也被世俗所填充,生活世界中的壹次次決斷也越來越需要聆聽生命意誌更深處的質詢。哪怕陰霾遮蔽了漫天星光,和遊戲規則博弈的每壹次決擇中也閃耀著來自個體生命深處的靈明之光。

相比明萬歷三十六年的無耳朵獅子,我還是更喜歡立在三仁祠門旁的母子獅。把母獅哺乳時的情態刻畫得惟妙惟肖。頭頸透著威武的母獅把壹只前爪按在壹只小獅子上,作愛撫狀,另壹只出於本能爭先恐後從臂彎裏鉆出頭來,還有壹只行動慢些小獅子被它倆壓在身下,母獅子好像壹時也顧不上了。若不是平日裏對貓狗哺乳的悉心觀察,斷不能為此傳神之作。

整個園子樹木蔥蘢,去年留下的金色楝果和新生的嫩綠榆錢映著白瓷壹般的雲朵後暖熱的清明碧空,本地的老人們圍坐著,遙望遠處的寶珠塔剎。

扯淡碑,愚人?扯淡?

愚人節剛過,探訪到這裏,可真不是穿越,實乃見諸史載的清初墓碑。碑陽刻“扯淡”二字,碑額和碑身之間有壹陰刻橫線,線上刻“再不來了”。壹定稱得上是中國最奇特最神秘的文物之壹。

規範的著錄中應該是“泰極仙翁脫骨處碑”,網上到處流傳說此碑原立於淇縣北圈門外,後來幾經周折而得以保全,上世紀80年代被發現其旅遊價值,始移至縣城中心的摘星臺公園保護起來。但查閱比較可靠的資料,清末民初紹興籍著名藏書家、金石學家顧燮光著民國八年版《淇縣古跡誌》,言該碑那個時候在北關外道路旁,顧氏也談到泰極仙翁脫骨處(處字今不存)等七字兩側小字語頗費解,亦推測是明末遺老所立。

仔細看來,這塊碑還有許多費解之處。如碑陰上部明確刻有“碑陰”二字,似畫蛇添足,又似在提示些什麽。後刻”為善最樂”4個大字,兩側各有聯語壹幅,右曰“不負三光不負人不欺鬼神不欺貧”,左曰“有人問我修行法只在虛靈自然間”。此為修道人慣用語,並不為怪,所謂“為善”恐怕也不能從壹種倫理意義上來解讀。從目前考察來看,右側還勉強可以辨認,左側已完全漫漶。

更神秘莫測的還在碑陽小字。乍壹看似乎是避世修道者的囈語,但細玩文意,還是能發現壹些線索的。墓主人是沐氏(水木氏),燕(北京壹帶)人,明末訪道修煉於雲夢山(該碑究竟初立於何處無確切記載,但幾次移位都在雲夢山腳下)。聯系當時時代背景,應是躲避改朝換代之際京畿的大變亂。若不信,更奇特的還在後頭,“事跡已詳載甲申(崇禎十七年)記矣,予等不敢再贅”。假如墓主人撰碑文時不全是荒謬語,能詳載於“甲申記”,定需要在明季的權力體系中處於不凡的地位;於碑文中“不敢再贅”,又是有什麽隱情呢?更讓此人的身份愈發不同尋常、撲朔迷離。“修道者不言壽,後人要考索的話,大概活了十二紀(144歲)吧”,此當然是不經之言,余生唯於“四空”中琴棋書畫自娛也。問題就來了,若真是潛心修道,不記人間壽,人世的興替於己無關,亦覺本無可留戀,“再不來了”,為何又偏要立此碑,把自己生命的印記留在人間?並在隱與顯、有與無之際透露給後世幾多訊息?這其中是否有某種不甘?甚或有明末遺老之未竟功業糾葛於幕後?孫夏峰隱居不遠處的百泉講學,心也有不甘的。

從碑文字體上看,真隸行兼備,顧燮光特贊其隸體。細細體悟壹下,提按頓挫間慵懶、率意的神貌仍然可以認為是壹人所書。不過,碑陽確有打磨、翻改過的痕跡,最原始的字跡還能仿佛壹二,承載越深,就越增加了探究的難度。

對於撰碑文者即墓主人,流傳多種說法,甚至有說是並未死於煤山、流亡河朔的崇禎皇帝的墓碑的。但孤證不立,帶著明顯主觀意圖的“考證”實為噱頭。曾經讀張岱的自為墓誌銘,感嘆那沛然汩出的才情中真真是懺悔和悲憫,今天摩挲“扯淡碑”,自撰碑文的“沐氏”反倒愈發有趣可愛了。且不說江山易主、倫理沖突中士人的艱難抉擇,同時河南籍,最終成了周亮工還是湯斌實乃左右於歷史的荒誕。在明末那個“不墮落就不能稱之為人”的時代,舊的道德文章早已喪失了提聚整合之力,失卻了自己世界的士人,在面對洶洶的市民文化之湍流時,由於不甘和隔膜又無法回歸自己的大地。懸浮於大地和世界之間,正如已故學者余虹所說,只有荒誕了。反認他鄉是故鄉,“扯淡,”,是最終給予荒誕他鄉的荒誕壹擊,假如那時他們心中還有壹個故鄉的參照系的話。“再不來了”,只是,這紺紫色的幽默,終是出於“早熟的嬰兒”們之口,聽起來便更像壹個小孩子在賭氣了。

百泉,百全

去壹百多公裏外向往已久的百泉,前些年了解到孫夏峰先生其人後,便更欲探訪其遺蹤,不料景區如此破敗疏於管理。正值端午小長假,蘇門山西北麓的百泉賓館也不見營業的跡象,自帶的面包派上了大用場。湖西的邵夫子祠南側的壹間院子成了某文物部門的辦公地點,廊廡裏卻立著好多方記載孫奇逢事狀或興修孫奇逢祠堂的清碑,九點多鐘盛開的蓼花點綴壹旁,很懷疑這裏曾是孫奇逢的祠堂所在。古跡的荒蕪頹敗正引得我去細細品味,物華闌珊,不減意興盎然,歷史的雲煙在將散未散之際,融得才具卓落的魂靈翺翔於百泉的山川物象之間。

不過再壹想,鬥轉星移,煙花寥落,風沙為患的豫北小鎮仍能留得壹湖清水已實屬不易。從東華門入,過課桑亭,沿南湖岸邊而行,壹個當地人釣上來壹條很大的白鰱,這可是對水質要求很高的魚。北向,從狹長的多孔橋到達清暉閣,二層,歇山建築,檐瓦脫落,匾額漫漶,撫摸著閣四角生長了千余年需幾人合抱癭瘤肖形的大柏樹,放眼茫茫水面,倒是十分愜意。烈日當空的水面上溽熱難忍,有青灰色的堤岸、孔橋、亭臺、怪石覆蓋著,反射光給濾出了壹層清暉。湖北的蘇門山黛色蔥蘢,未知建築的琉璃瓦不時閃耀,整個百泉遼闊肅穆,盡顯北國園林的風采,仿佛壹個沒落的貴族,不復當年卻仍氣度不凡。

百泉成了“零泉”,是不能不讓人遺憾的。只能從湖北“噴玉亭“和”湧金亭”的名字遙想明清時曙霞枕泉、浮光躍金的盛景。八百裏太行從西逶迤而來,沒入地下稍許又破土而出,便是蘇門山,蘇門山下便有許多孔泉眼汩汩,便有許多碩學鴻儒高人逸士從大平原而來結廬於蘇門山上。就著湧金亭四角昏暗的光線,找到了蘇軾題寫的“蘇門山湧金亭”和元代大儒許衡撰文的石碑。過了壹個多小時,我沿山路走到半山腰的龍亭,是為感康熙減免征收附近幾縣的漕糧之恩所建,九十年代重修時只剩下臺基和大碑。整個亭子重修用木料搭建成非常復雜精致的鬥拱結構,藻井裏木雕的龍頭懸垂著,然而外周卻立起石頭柱子,和內圈的木柱嵌合。這類怪異的組合在景區的開發中隨處可見,就像仿漢闋的南華門正對的照壁是很大氣卻有點不倫不類的九龍壁。突然壹聲悶雷從遠處響起,無端卻有震懾力,心想要是突然暴雨大作,山間土石草木的每個籟孔定會點染噴湧出壹幅新的百泉圖。

在山上沒下雨終究是幸事,正好回望壹下山腳下衛源廟的大殿。百泉自古人文厚重,據記載武王伐紂時就曾“暮至百泉”過夜,隨即浩浩蕩蕩開赴位於衛輝的牧野。歷史上百泉又被認為是承載了太多詩性記憶的衛河的源頭,衛源廟大殿應該是百泉現存最大的建築,重檐歇山式,內有壁畫繪的是河伯,走過刻著長聯的石柱進入,盛夏頓覺冷氣逼人陰森可怖。大殿名清輝,這也是輝縣縣名的由來,目前衛源廟是輝縣文管所所在地,和蘇門山東麓的餓夫墓,三碑亭,以及保存了不少瑰寶的碑廊壹樣不對遊人開放,大殿的寒氣是拿掉院門上的鎖進去才感受到的,還是繼續爬山要緊。

爬到目測的蘇門山最高處,和歷代文人雅士心向往之的孫登嘯臺照面。讀過袁世凱為自己歌功頌德、仿楚辭招隱而作的楹聯和明詩人李夢陽撰寫的碑文,登上嘯臺,差可俯視整個蘇門山,林濤鳥鳴盈耳,自己也有點想吹口哨了。阮籍前來試探,孫登的長嘯即使無法像古希臘的奧爾弗斯壹樣讓整座山上的存在為之神迷起舞,也能煞壹煞大人先生的狂狷自許吧。不知怎的,三四十分鐘後到達三清觀,我竟然把這位居巖穴食野果不問人間煙火的孫隱士和向零星的遊客收三塊錢門票、夜裏就住觀內的大媽聯系了起來。

從嘯臺去三清觀時沒敢走雜木當道群蟲出沒徑直向西的小路,而是走先向北再向南折的石砌路,壹樣崎嶇不平,又累又餓,甚至想返回了。可不得不說,三清觀的明代建築群才是整個蘇門山的精華之凝結。三清觀建於明隆慶元年,壹個化名吳秋的人在此修道,據傳這吳秋是沈迷道教的嘉靖帝和壹妃子所生,聽起來這些肅穆凝重的石砌建築皆被抹上了壹層滑稽的色彩。觀內有三元殿、三官殿、祖師殿、三清殿、玄武殿、關聖殿、王母殿,可珍貴在於都是全石砌,不費壹柱壹枋壹梁壹檁,四面由頗似西方建築的拱券合圍,藻井由青石層層圍攏交疊而成,漸高漸收,仿佛把人的精氣神逐層引向高處的三清勝境。

順著三清觀的壘石墻繼續向西,至邵雍安樂窩遺址,和西華門對著的邵夫子祠遙相呼應,是最後壹個景點了。老實說我對邵雍常年在蘇門山隱居講學的遺跡並不是非常感興趣,也許是經常聽到有人用他的那套象數理論去估算宇宙年齡之類的笑話形成了我的偏見吧。深山密林中殘存的山門、廊廡、享殿地基遺址讓人覺得自己像個發現了瑪雅遺址的探險家。說是享殿,因為這裏在元代就變成了祭祀同樣隱居於此的耶律楚材的祠堂。壹塊題中書令耶律公安樂窩祠堂記的石碑引人註目,署元至元,從光滑清晰的漢白玉碑陽看定是新近翻刻。地基遺址碎石遍布,還有人新近上香的痕跡,從柯葉間斜下的光線已指時間向了午後。

秋遊大伾山

穿過藏經閣,也是穿過新塑的千手千眼佛每只手心的眼睛,眼睛是北方秋日的高峻澄澈,豁然開朗了,這敞開卻仍然放不下撲入眉宇的天寧寺大佛。浚縣是河南唯壹的縣級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下午又去了老城區的明城墻和雲溪橋,越發覺得浚縣在於這大伾山,大伾山在於這大佛。

明末張肯堂修《浚縣誌》載:“石勒以佛圖澄之言,镵崖石為佛像,高尋丈,以鎮黃河。”不過他未註明此記述的出處,故關於大佛的始建年代,傳統的十六國後趙說證據不足,但也不能斷然否認。經專家論證,特別是天寧寺北魏早期石獸的出土,證實了“拓跋魏覆以重閣”的記載,而且很可能那時已經開始了對大佛的修葺。鑒於國內尚未發現十六國時期的巨型石刻佛像,天寧寺大佛的價值不言而喻。

大石佛呈比例不諧的三角形,體現著早期造像技法的生拙。任混雜著各遞修年代的美學風貌,彌勒始終面臨黃河故道,妙像莊嚴,施無畏印,海清河晏,且不去討論中國歷史上最黑暗動蕩的時代之壹如何產生了如此慈祥聖潔的藝術品,至少給了苦難中的蒼生壹個盼頭。

昨天想到要去自己朦朧中有所希冀卻又根本不熟悉的地方旅行,就老想離開桌子出去走走,今天中午端詳了大佛壹會兒,就快步走出天寧寺的山墻,沿著曲折陡仄的石階像後山爬去。“大伾偉觀”,鬥大的摩崖大字赫然在這大佛樓的北崖壁上,兼有顏魯公麻姑仙壇與中興頌之筆意,右邊是壹串梵文字母,二者都刻於元至元年間。峰回路轉,才發現自己正站在覆大佛以重閣的大佛樓飛檐旁,遠眺黎陽全景,曠焉茫焉,正如壹個小時以後站在呂祖祠太極宮的八棱柱身攢尖頂下,據我的感知,這時也許才到大伾山的主峰。

我壹直逆時針沿著環山路,從天寧寺出來走壹段,在壹個有好幾個籃球場大的石坪上就能看見太極宮高聳入雲,這清康熙建築後是萬仙閣,裏面好幾千尊道教神祇著實讓人流連忘返。不過終究是要返的,沿著更加曲折陡仄的臺階下去,疲憊的雙腿還是讓我別忙著看山下為好,只管註意腳下石縫裏的野菊花。偶然飛過壹只蝴蝶,目光追隨著卻顧所來徑,卻已被瑩白和翠微相間的山色吞沒。

下到山門,故意走過跨在浴鵝池上的落虹橋,就到了陽明書院,可只剩下個名了,連靠著石壁的水池都已幹涸,倒是石壁上“瞻彼淇澳”的摩崖頗可留意,出自在1942大災荒中涉嫌謊報災情的河南省長李培基之手,筆性還算挺熟,他們那壹代官員如是吟誦風雅易如反掌。

說到這裏,又怎能不提王鐸那處“鷺濤虎岫”的摩崖呢,在天寧寺和呂祖祠之間,那是龍洞景點,“王鐸的字就在旁邊這條林蔭路上,”售票員告訴我。這次王鐸以圓勁雍厚的八分書書丹,好壹個“鷺濤”!小杜的“壹樹梨花落晚風”也得敬之三分,記得剛進山到大伾山廣場,看到幾只白鴿在李那個鐸的“大伾山”三個字上飛飛落落,恐怕只能叫“鴿沫”吧。哈,不知不覺回到了大伾山廣場,再走下去就是今天參觀的第壹個景點太平興國寺了,壹看這名字就知道其始建年代。

人謂王鐸的大草如千歲枯藤,大伾山藤蘿不少,不過千歲的應該只有古柏、古槐,出山就又遇到了那纏滿紅布條的夫妻柏。或疏或密、或潤或蝕的年輪在向外輻散,越來越淡,淡在大伾山,淡在浚縣城,正如歷代遞修的大石佛。

後記:對豫北地區素有好感。豫北即河南的”河北”,自古以來衛輝、懷慶、彰德三府,不僅是河南省內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文物古跡的密度也是全國罕見。至於如何解釋將這壹區域劃給河南的犬牙交錯之勢,有人說是為了補給水患頻仍、時常民生雕敝的黃河以南;也有人說乃是因為明初豫北三府是由河南兵打下的江山。不論如何,地處太行山山間河流形成的沖積扇上,的確得天獨厚。在此以小標題連綴起遊覽過程中的壹些遊記,豫北訪古,斷斷續續,以後壹定會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