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也到花廳外守著,免得閑人打擾。
懿澤扶瑯玦坐下,問:“妳還好嗎?”
瑯玦搖了搖頭,嘀咕道:“那個祠堂好黑,上面祖宗的畫像都很嚇人,我好害怕。還好五嫂妳來了,不然,今晚我壹準給嚇瘋了。”
懿澤笑道:“可是,我也只能幫妳壹時,往後還是要靠妳自己。孟冬跟我說,妳婆婆如此有恃無恐,手裏壹定是有拿得住皇上的法寶。幸好皇上只是禁止妳壹年內進宮和住公主府,沒說妳不能去王府,妳以後再遇到難處,或是想找人說話時,就去王府找我。”
瑯玦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問:“五嫂,我以前老是想整妳,還阻礙妳成為嫡福晉,妳都不生氣嗎?”
“妳已經長大了,還提那些小孩子的事情幹嘛呢?”懿澤笑了壹笑,又惋惜著嘆道:“這些日子,我也在想著,妳心裏念的是福靈安,嫁的卻是福隆安,生活在這個地方,他們兩個妳都能見到,可是想近的卻不敢近,想遠的也不能遠,這日子,過的該有多堵心啊!”
瑯玦喃喃而道:“福靈安為他弟弟做媒的時候,我心裏很慪很慪,真的特別恨他,我那時候甚至想,嫁過來之後,我壹定要報復他!讓他後悔錯過我!可是,成婚之後,我發現,他在家裏的處境其實挺慘的,我又恨不起來。然後,我又害怕跟福隆安見面,我沒有辦法把他當成丈夫看待,我就老躲著他,躲來躲去,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妳……有和他圓房嗎?”懿澤試探性的問了壹句。
瑯玦含著眼淚搖了搖頭。
懿澤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瑯玦哭著說:“回來之前,我想了很多,我已經沒有選擇的機會了。而且,我已經鬧了很多笑話,皇額娘也被皇阿瑪訓斥了,我不能壹直這樣下去,對誰都不好。所以,我是下了決心要接受福隆安的,而且,我也只能接受福隆安了。畢竟……福靈安的心裏沒有我,我這樣固執,又有什麽意義呢?”
“其實……”懿澤想說,其實這次解救瑯玦就是福靈安通風報信,可是瑯玦已經與福隆安成親,知道這些只怕余生更糾結,不如不知道的好,於是轉而勸道:“其實福隆安應該也是個不錯的人,只是不如他哥哥成熟沈穩罷了。”
“或許吧!”瑯玦擦了擦眼淚,反而拉住懿澤的手,安慰道:“五嫂,妳不要擔心我,我已經成家了,是該學會自己成長了,只要妳和五哥給我做靠山,我相信他們家的人也不敢把我怎麽樣的。”
瑯玦笑了壹笑,懿澤的心裏反而更難受了。
懿澤辭別了學士府,瑯玦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學士府並沒有瑯玦獨立的住處,那其實是福隆安的屋子。
屋裏靜悄悄的,瑯玦坐在床邊,環視著屋裏陌生的壹切,心裏有些緊張,她很害怕,她不知道再次見到福隆安時,應該怎麽相處。
過了壹會兒,響起了壹陣敲門聲,外面傳來福隆安的聲音:“公主,我可以進去嗎?”
瑯玦的心像是壹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卻不敢吱聲。
福隆安沒有聽到反對聲,便推開了門,看到瑯玦壹個人坐在那裏,小小的身形,顯得那麽乖巧,福隆安對著瑯玦笑了壹下。
瑯玦心裏悶悶的,只低著頭。
福隆安又把門帶上,走了過來,坐在瑯玦身旁。
瑯玦知道不應該拒絕,但是心裏還是不舒服,她始終不敢擡頭看福隆安。
映著昏暗的燈光,福隆安仔細的端詳著瑯玦的臉,真是怎麽看怎麽好看,他壯著膽子,吻了瑯玦的臉頰。
瑯玦還是壹動不動。
福隆安看瑯玦沒有閃躲,心中有些欣喜,便伸手來解瑯玦的衣服。
瑯玦忽然抖動了壹下,感到壹陣尷尬,她雙手攥著帕子,心裏毛毛的,輕輕的問:“妳……妳能先把燈吹了嗎?”
福隆安覺得,瑯玦可能是有些害羞,他站起走近燃燒的蠟燭,拿起燈罩,吹滅了燭光。
屋裏變成了壹片漆黑,福隆安又摸黑回到床邊,摸到了瑯玦,再次寬衣解帶。
瑯玦沒有再說話,也沒有任何舉動,安靜的等福隆安為她壹層壹層的解開衣服。
她的心蹦蹦直跳,她感覺到福隆安也是心跳加速的。
瑯玦幾乎屏住呼吸,突然被按倒在床,她閉上眼睛,任憑福隆安做什麽,都不作出任何回應。
第壹次的感覺很奇怪,瑯玦帶著壹顆忐忑的心,腦海中卻想著壹些亂七八糟的往事。
後來福隆安睡著了,瑯玦凝視著窗外,久久不能入眠。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壹下子空了。
因為她知道,過了這壹夜,她心心念念的福靈安,與她再無可能。
清晨,太陽冉冉升起的時候,瑯玦反而睡著了。
福隆安睜開了眼睛,看到瑯玦睡著,他輕輕的掀開下面的被子,悄悄探頭看了壹眼,看到床單中間有壹些血跡,他露出了放松的笑容。那神情,好像心裏的壹塊大石頭落了地。
瑯玦被這掀被子的舉動給驚醒了,她詫異了壹下,剎那間似乎明白了福隆安之前在懷疑些什麽,心中驟然風起雲湧。
福隆安似乎意猶未盡,復又躺下,想要再次親吻瑯玦的臉頰。
在他距離瑯玦還有壹寸之遙時,瑯玦嘴裏忽然嘣出兩個字:“閃開!”
福隆安楞了壹下,問:“妳怎麽了?”
瑯玦冷冰冰的說:“天亮的時候,離我遠壹點。”
福隆安很是不解,問:“天黑和天亮,差別就這麽大嗎?”
“當然!黑燈瞎火的時候,我看不清,可以隨便幻想在我身邊的人是誰!”瑯玦帶著壹點諷刺的微笑,洋洋自得的看了福隆安壹眼。
福隆安怎麽受得了這樣的屈辱,他壹刻也待不下去,翻身起來,穿上衣服就走出了房門,跑到壹顆大楊樹下,用力的踹著樹根,把樹皮踹掉了幾塊,鞋子也粘上了土。
“隆兒,妳在做什麽?”敏敏從外面走了過來,看了看福隆安的鞋。
“沒……沒什麽,我腳趾有點發癢。”福隆安忙整理了壹下自己,看著敏敏,露出笑容。
敏敏問:“是不是公主又欺負妳了?”
“沒沒沒……沒有。公主溫柔體貼,對我好的不能再好了。”福隆安顯出壹副喜慶的樣子,看著有些誇張。
敏敏笑道:“那就好,她要再敢欺負妳,額娘會為妳做主的!”
福隆安好怕敏敏的這個“做主”,嚇得諾諾而退,卻又壹口氣跑到福靈安的房外。
福靈安早就起來收拾妥當,已經讓人牽來了馬,他剛上了馬,正準備出門到宮中赴任。
“大哥!”福隆安忽然出現在福靈安身旁。
福靈安勒住馬頭,問:“有事嗎?”
福隆安心中的不快,早就寫在了臉上,他望著兄長,出神了壹會,卻答了壹句:“沒事。”
福靈安雖然不知內情,也大概猜得到福隆安的心思,笑道:“公主都是從小嬌生慣養,妳受點委屈也是難免的,別太放在心上,得過且過吧!”
福隆安輕蔑壹笑,問:“大哥這麽袒護她?”
福靈安道:“家和,才能萬事興。”
福隆安點點頭,福靈安笑了笑,又騎馬離開了。
自從瑯玦安心住在學士府之後,懿澤總也不斷使人打聽著瑯玦在學士府的情況。
壹晃幾個月過去了,來人都回說沒有消息。
懿澤佇立在樹下,對著天空默嘆道:“沒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吧。”
永琪坐在壹旁的椅子上看書,望見懿澤這般模樣,忍不住笑道:“瑯玦在府裏那會兒,妳巴不得她立刻嫁出去,如今嫁出去了,妳又為她擔驚受怕的,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懿澤臉上掛著憂愁,道:“上次見到她,我真的很想告訴她,其實福靈安是在默默幫她的。可是我沒有說,這讓我很難過。”
永琪不解的問:“難過什麽?”
“瑯玦肯接受福隆安,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因為皇上的賜婚,更不是因為婆婆的刁難,而是她相信了福靈安心裏沒有她的位置,他們之間永遠沒有可能。可是,我的感覺告訴我,他們其實是有可能的,但是現在她和福隆安做了真的夫妻,就再也不可能了。”懿澤低著頭,惋惜之情再次愁上眉頭。
永琪顯然不認可懿澤的想法,笑問:“妳不會就因為福靈安來報了個信,就覺得福靈安對瑯玦其實有意?”
懿澤很疑惑,問:“難道這不能說明什麽嗎?”
永琪搖了搖頭,笑道:“我太了解福靈安了,他的心裏都是家國山河,從來不會沈湎於兒女私情,他之前的婚事,也都是皇阿瑪指婚。他的妻子過世後,他雖然難過,但依然還是以戰事為重。他會為弟做媒,只是為了保全皇室的顏面、順便提高富察家的聲望,而非妳們所想的什麽‘這樣做好讓瑯玦死心’。同樣,他這次幫瑯玦報信,也只是為了家和萬事興。無論何時,他做的決定,都是在顧全大局,始終把家國的榮辱放在第壹位!”
懿澤聽了永琪的這番描述,感到不可思議,驚嘆道:“這樣的人真可怕,他到底是壹個人,還是壹個模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