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服務員將那盤“油炸蜂蛹”端上來的時候,那些已被炸成金黃色、膨脹的蜂蛹,散發出壹縷縷誘人的香氣。夾壹個放入嘴裏,味道果然不錯,我們壹個個贊嘆不已,只是盤中蜂蛹數量太少,每人只品嘗了幾個,便露出了盤底。壹位朋友開玩笑說:“老板,妳們這店也太黑了吧,九十多元壹盤的蜂蛹就給這麽壹點點兒?”
對這樣的玩笑話,老板好像習以為常,他賠著笑臉說:“妳們吃的是虎頭蜂的蜂蛹,是山裏最毒最兇的山蜂,是采蜂人冒著生命危險采來的。”
見我們半信半疑,老板補充說:“我怎麽能騙妳們呢?妳們下山時,往前走不出3裏路,會經過壹個小村子,村裏有個姓趙的果農,半月前采蜂蛹時給蜇死了。”
感覺他不像在編瞎話,於是我詫異地問:“既然那麽危險,他為什麽還去采呢?”
老板便給我們細說原委。原來,那個被虎頭蜂蜇死的果農以前采過蜂蛹,只是過去蜂蛹的價錢低,又容易被山蜂蜇傷,便洗手不幹了。這兩年,農家宴火起來,蜂蛹就成了緊俏貨,他家果園收入壹直不好,他只好重操舊業。他有兩個女兒,大的在外面上大學,小的今年考上高中,為了供兩個女兒上學,他每天起早貪黑地到山林裏尋找蜂巢。
那壹天傍晚,他在壹個石洞口發現壹個很大的虎頭蜂巢,估計能釆兩三斤蜂蛹,他便點燃了隨身帶來的硫黃。壹陣刺鼻的煙霧之後,那些棲在蜂巢上的虎頭蜂紛紛跌落在地。當他興奮地采摘下那個沈甸甸的蜂巢時,竟疏忽了在石洞旁邊壹棵樹枝上,還有壹個略小些的蜂巢,棲在上面的二百多只虎頭蜂“呼啦”壹下飛起來,將他團團包圍了,他慌忙揮手撲打,但分明不是虎頭蜂的對手。當人們在山上發現他的時候,他渾身腫脹,像壹個吹了氣的橡皮人,不治而亡。
聽完這個悲慘的故事,我們食欲頓消。盤裏剩下的那幾個蜂蛹,再也沒人動了。
下山的時候,我們從那個只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旁經過。壹位在報社工作的朋友提議,到那個果農家探望壹下。
壹個小女孩將我們帶到那個果農家。只有果農的妻子壹個人在,顯然,她還沒有從喪夫的悲痛中走出來。
當我們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她壹邊抹眼淚壹邊說:“都怪俺啊……其實,當時女兒的學費已湊齊了……他想再給女兒添壹個好的行李箱……都怪俺沒有阻攔他……”
她終於忍不住大放悲聲,我們的眼睛濕潤了。
臨走時,壹個朋友發現院子的壹角堆著十幾個幹癟的蜂巢,就像去了籽的向日葵盤,他低聲跟我們商量,建議買下那些蜂巢,作為給她捐款的理由,於是,我們每人掏出100元錢。
她詫異地看著我們,不知所措。
我們撒謊說,這些蜂巢是代另壹個朋友收購的。最後,她有些遲疑地接過了錢。
離開這個不幸的女人,我們都變得沈默了。我隱隱感到,手中的那些蜂巢變得越來越重,上面好像浸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