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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妳媽媽回來了

前些日子,蘇涼的姥姥整日和鄰家的三爺拿著中國地圖看,也不看新聞了,十六寸的黑白電視劇終於歸蘇涼所有,她守著少兒頻道從寫完作業壹直到晚上八點才被姥姥伺候著洗漱完上床睡覺。

她不明白,為什麽壹向喜歡看新聞的姥姥怎麽就不看了,每天準時收看天氣預報的姥姥怎麽也不看了,她更不明白,壹張地圖到底有啥好看的。

壹天傍晚,她和鄰家的小妹在路口玩,老式摩托三輪的突突聲越來越近,她終於忍不住擡起頭向馬路看了過去,視野裏出現的破舊紅色三輪摩托讓她壹時楞了神,直至車子開到了身前,她才慌了神,跑回了家,那個男人在後面喊“蘇涼”她卻好像什麽也聽不到,壹直奮力往家跑。

“姥姥,姥姥,我”

“怎麽了?妳慢點說,跑什麽跑,別摔倒了。”

“我爸媽,好像回來了……”

面前的中老年婦女來不及解開圍裙就往外面跑,看到破舊的紅色摩托三輪突然止不住淚水,她低頭抹了抹眼睛,招呼著:

“然,回來啦,沒事吧,哪傷著沒?”

蘇涼跟在後面,把頭探了出來,小心看著面前的三人,當她的眼睛裝上她父親的眼神時,她又躲回了姥姥的身後。

“沒事,娘,我們啥事也沒有,來,看看您外孫女。”

姥姥卻把蘇涼推了出去:

“不是吵著說想媽媽了嗎,這見到了怎麽不說話了?”

看著面前的母親,她眼睛紅了紅,然後又看到了母親懷中的嬰兒。

“她,是誰?”

“丫頭,我不是說了嗎,妳有妹妹了?等她長大了妳可要陪她玩啊?”

蘇涼點了點頭,說:“我,能抱抱她嗎?”

“不行,妳才多大,她還小,還沒到壹歲,妳不會抱,怎麽這麽不懂事。”

蘇涼的手懸在半空,她還奢望她的父親能對她溫和壹點,可……這好像終究是她的幻想。

“說什麽吶,阿涼都八歲了,沒問題的,阿涼很懂事的,她壹直不哭不吵不鬧,成績很好,年年拿獎狀呢!”姥姥自豪的笑讓阿涼反而愧疚,不安的磨搓著手。

“真的啊,娘。”蘇涼的母親把懷中的嬰兒遞給了男人,蹲下身子撫摸著蘇涼的頭“阿涼真乖,真懂事。”

可她卻用余光看了看那個男人,不禁忍不住淚水。

“怎麽了,阿涼?媽回來了,媽不走了,別哭啊。”

“沒事,媽,我太高興了,哦對了,姥姥已經煮好了湯,我去刷碗盛湯,準備吃飯吧。”

蘇涼跑進了院子,姥姥跟著蘇涼的後面進了院子,看看蹲在水井旁刷碗的蘇涼,隨後又進了廚房,爐子的燒炭聲發出悶響,鍋裏的菜總感覺失去了某種顏色。女人抱回了嬰兒,男人把車子開進了家,又把車上的東西提到了雜貨間,女人給男人倒了壹碗熱水,男人壹飲而盡,然後從女人的懷中抱起了女嬰,坐在床頭哄她開心。

嬉笑聲傳到了蘇涼的耳朵裏,她覺得很刺耳,又很委屈,記憶中,她的父親可從來沒對她這般,不覺間,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抹了抹眼淚,端起了碗筷。

“阿涼,妳怎麽了,妳爸媽不是回來了嗎,老是哭什麽。”

“沒有,姥姥,我就是太開心了。”

“唉~妳要知道,妳爸媽是愛妳的,在外那麽多年不陪妳是為了給妳掙錢上學。”

“我知道,姥姥,我沒事,我知道,他們很,愛我。”說出愛這個字眼時,她覺得諷刺,都想嘲笑自己。

“嗯,阿涼真懂事。”

“姥姥,我進去了,先把湯盛好涼著。”

“嗯,去吧。”

她進了屋,安安靜靜的把湯盛好,擺好碗筷,又去廚房把炒好的菜端在桌子上,末了,找了洗臉的盆,打了井水,那時候,是六月初,井水的清涼讓人舒暢。

“媽,洗手準備吃飯吧。”

“嗯,不用管妳爸,他先帶妳妹妹,等會吃。”阿涼點了點頭,轉身去了院子。

她母親跟在身後,突然說:

“阿涼,妳還記不記得那個小弟弟?水果店那個?”

“記得啊,那個小弟弟可愛笑了。”

清涼的冰水在阿涼的手上劃過,明明很舒服,她卻覺得冷到了心裏。

“媽,那他的母親呢?有沒有受傷?”

“她母親也快去天上找她兒子了。”

“為什麽。”阿涼心裏壹驚。

“其實,那不是他母親,他的親媽在他父親出了車禍後就已經跑了,這個水果攤阿姨是男孩父親的初戀,因為放不下,才撫養這個男孩。”

“那他的父親呢?”

“早死了。”

“那他,知不知道這些事……”

“不知道,因為這些事發生在男孩還沒有記憶之前,水果攤阿姨又怎麽會告訴他。”

“那媽,妳為什麽說水果攤阿姨也快去天上找那個弟弟了?”

“唉~那阿姨得了癌癥。”

“什麽是癌癥?”

“就是壹種治不好的病,等死的病,隨時都能死的病。”

阿涼突然感覺很悲哀,她想,人真的那麽脆弱嗎?死怎麽倒像是很平常的事,在這之前她可從來沒想過。她望著眼前的母親,鬼使神差的問:

面前的女人先是壹楞,繼而笑了笑說:

“真的嗎?媽媽不會騙我嗎?”

“媽啥時候騙過妳。”

“嘿嘿,媽沒騙過我。”

阿涼笑的很開心,心底卻莫名的閃過壹絲悲涼,她不知道為什麽,媽和爸對她的態度截然相反。

“那個,娘,我南邊家被……”

“我知道,現在這邊住吧,那什麽坤,我都收拾好了,妳們夫妻倆還有二丫壹起住我之前那屋,床大。”

“謝謝媽。”

“妳是我閨女,謝什麽,我倒要謝謝妳能安全回來。”

話剛說完,阿涼看到姥姥的眼眶湧滿了淚水,下壹秒,姥姥就揮起手擦了擦。

“吃飯吧。”

阿涼五歲的時候被送回了老家,和姥姥壹起生活,鄰居都會開完玩笑,說,

是的,因為她姥姥姓馮的緣故,所以才會有這個小號,她倒不介意,反而很喜歡,因為,我倒真的希望自己是姥姥的孩子,那樣,她就不會承受父親對她的落寞,反而會輕松許多。

“阿涼現在上學都怎麽去啊?”

“我姥姥送我去,學校還不讓騎自行車,因為年紀不夠,不允許騎。”

“那妳怎麽吃午飯?”

“姥姥給我送飯。”

“那今後,媽給妳送飯好不好?”

“哦,好。”

阿涼父母回家的時候阿涼上二年級,之後的壹年裏阿涼的母親接送阿涼上學,給阿涼送飯,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下雪落冰雹,阿涼總能看到母親準時出現在校門口,阿涼以為,這樣的生活,她就可以不那麽懂事,也就不需要那麽痛苦了。

可能是阿涼從小經歷非常人的事的緣故,而讓她很早懂得那些本不該在那個年紀懂得的東西,也可能是阿涼天生情商高的緣故,又或許是阿涼天生敏感的性格,讓她壹次又壹次以別人為中心,盡管別人對她如何傷透了心她依然以禮相待,不委屈別人,所有的事都自己承擔,自己的事自然不說,可能因為怕被嘲笑,怕被不理解,怕被別人拿出來公眾取樂,她把自己藏了起來,從未被了解,更沒人知道她心裏的真實想法,她以為那樣,她就不會被傷害。

村東邊有個比阿涼小三個月的女孩,說實話阿涼不喜歡那女孩,可是她並沒有說,只是簡單的相處著,可那女孩從小心思重,有什麽錯誤會想盡辦法往別人身上推,有什麽困難會盡壹切努力要別人幫她,或者把別人推進去,然後自己全身而退。

這些,阿涼都知道,從見到這個女孩第壹眼的時候阿涼就已經知道了,可是阿涼不說,只是自己小心藏著,某壹天,那個女孩找上了阿涼,要阿涼幫她,她知道,她給這個女孩的母親叫姑奶,她不能拒絕,所以同意了,可是,有了第壹次就有了第二次,之後,就是無底的深淵。

“阿涼阿涼,我沒吃飯,給我點錢唄。”這樣,阿涼舍不得花的壹周的零花錢沒了。

“阿涼阿涼,我作業沒寫,給我抄抄唄。”結果是阿涼被叫進了辦公室,班主任的“教育”讓她難堪,變成了她抄別人作業,可她有苦難說。

“阿涼阿涼,我星期六想和同學去玩,我媽不讓,妳那時候來叫我,我媽放心妳,肯定叫我和妳出去玩,好不好嘛~”次數多了,那女孩越來越放肆,回家回的晚了,阿涼在她母親眼裏也慢慢變成了壞孩子,因為每壹次,她母親兇她回家晚時,她都會說:是阿涼不願意回來。

因為不想累著母親的緣故,阿涼三年級時開始偷偷的起自行車,也是阿涼第壹次對家人撒了謊,她對家人說,學校可以讓她騎了,她年紀夠了。也開始在學校門口自己買飯吃。

那時候,壹天午飯兩塊錢就夠了,那時候的八寶粥壹杯五毛,壹個饅頭加壹根火腿腸壹塊,剩下了五毛阿涼都攢著,可攢著攢著都沒了,因為上面說了,阿涼的零花錢都給了那個女孩。

也是那個時候阿涼突然覺得看不清黑板了,班裏有個小男孩帶眼鏡,經常被同學嘲笑起外號,她看在眼裏,想起自己,便不敢和家人說。其實,阿涼在壹年級的時候就覺得眼睛和別人不壹樣了,只是阿涼被安排在第壹排,還能看清黑板上的字,就沒和家裏人說。

四年級的時候,她終於受不了了,因為老師會喊她起來讀黑板上的字,而她,眼睛前只是白蒙蒙的壹團,根本看不清,她傻站著,老師感到失望,她也因為這個原因,成績壹路下滑,父親看到她不及格的成績大發雷霆,阿涼被嚇到了,這才說:

男人先是壹楞,然後說:

“叫妳看電視,叫妳看電視,現在近視了,怎麽辦,小小年紀就已經近視了,以後怎麽辦,戴個眼鏡看妳怎麽被笑話!”

阿涼哭了,很委屈,眼淚壹直不聽話的往下流。

“還哭,妳怎麽還有臉哭!壹點本事都沒有,就知道哭!有什麽出息!”

阿涼哽咽著,她不敢哭,卻又忍不住哭,她小心望著眼前的男人,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我看妳怎麽辦吧!”隨後,男人走了,留下她壹個人。

過了幾日,男人帶著阿涼坐車去了市裏的醫院,查了查眼睛,將近二百度,阿涼不明白有多嚴重,只是,她真的看不清黑板。

“要戴眼嗎?”

“孩子這麽小,怎麽近視的,妳這家長也不管管。”

“我和她媽剛從四川回來不久,壹直是她姥姥帶的,這孩子就知道看電視,她姥也管不了她。”

“唉,現在的孩子啊……”

阿涼不敢反駁,她只是覺得眼眶裏又快有什麽東西落下。

“孩子這麽小,能戴眼鏡嗎?”

“能啊,不過得問問她了,看她願不願意戴。”

“戴嗎。”

她壹時間想起那個被叫四眼狼的男孩,堅定的搖了搖頭。

男人問:“黑板的字能看清多少。”

“坐在第壹排,能看見。”

“那行,先不戴,等看不清了,再戴。”

阿涼跟著男人的身後離開了醫院,她不知道,因為壹時害怕被嘲笑會讓她後悔壹生。

男人不知道,姥家的燈是黃色的,很暗,男人不知道,在他沒來家之前,她的作業都是趴在床上寫的,因為沒有書桌的緣故,男人不知道,她的作業要從四點四十放學回到家開始寫,寫到晚上八九點,天亮的時候,搬個板凳,在院子裏寫,天暗了,就拿回屋在黃燈下趴在床上寫,這樣的日子,她記憶中從半年級開始壹直到二年級,自然不是每天都這樣,但占了絕大多半,這樣的環境,她的眼睛,真的只是因為看電視看的才出問題的嗎?

她委屈,因為她父親不知道真相便自認為看透壹切全盤認定她的所作所為,因為她的父親對她明明毫不理解卻擺出壹副我把妳底都翻清的態度。

她回到了學校,面對看不清的黑板,她借同學筆記,面對成績的下降,她哭完便奮起直追,面對父親冷冷的眼神,她,躲。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她小學畢業,她的父親那段時間突然對她上心了,說:

“不能讓蘇涼在農村上初中,得想辦法讓她去市裏。”

阿涼不明白,市裏是怎樣的存在,只是按部就班的跟著自己的父親,像是完成他的任務,男人把她的學籍號拿到市裏,投了壹所比較好的學校,回到家問:

“阿涼,妳覺得妳考的怎麽樣?就是畢業考試?”

“不太好……英語聽力都很模糊……”

“那完蛋了,肯定考不上,唉~”

阿涼心裏壹驚,她怕面前這個叫做父親的男人發火,找個借口離開了。

男人在阿涼走後,拿出還是按鍵的手機,打了電話,據說想給學校送禮,然後讓阿涼進去。可是在聯系的時候問了阿涼的具體成績,男人卻說不出來了,因為成績還沒出來,又過了段日子,阿涼的成績出來了,男人很不好意思的撥打了投的那所學校的聯系號碼。

“請問,蘇涼這個學生,妳們學校要嗎?”

“蘇涼?江蘇的蘇,清涼的涼?”

“對。”

“要!”

男人不敢相信,再三再四的問了幾遍,對方回答:

“鄉下的壹***報了壹千三百人,她排名七十,我們收前二百,妳說要不要?”

男人欣喜若狂,謝了對方,掛了手機,難得的問蘇涼的姥姥蘇涼喜歡吃什麽,然後去了街上買了壹大袋的零食和菜,說是犒勞蘇涼。

就這樣,蘇涼的初中生活遠離了父母親人,雖說壹周回家壹次,但在那個十二歲的年紀就離開家,和壹群同齡的孩子壹起吃穿住行,想想,都會有點不舍。

那個叫蘇涼的農村女孩步入了初中,和壹群市裏的孩子交際,她自卑,她敏感,她開始把自己變成戴面具的人,可同時,她向往美好,她不拒美好。

十二歲的年紀,有對感情的懵懂,有對新奇事物的好奇,她或許遇見了觸動心弦的人,她或許等到了那個她可以對他敞開心扉的人。

蘇涼,妳等等,我這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