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壹個姑娘,他們都嘲笑我。
我發誓我是真心的,他們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每天站在村頭等我的姑娘,他們每天跟在我後面看我笑話。
聽說姑娘們都喜歡花,我每天就在路邊找壹朵開的最好的花,拿在手上等我的姑娘。
我的姑娘每天早上都會和她的男朋友壹起去上班,好像是在壹個什麽工廠裏,我不懂那些。她男朋友總是騎著壹輛摩托車,她坐在後面抱著他的腰,長發被風吹起來,特別美。
我每天看見他們就跑過去,張開手擋著路,咧開嘴呵呵的笑,把我精心挑選的花遞給我的姑娘。我的姑娘濃眉大眼,烏黑長發,身材很好,大胸翹臀,好多人都這麽說,我也覺得她很好看。我的姑娘總是笑著接過我的花,對我說謝謝。那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聲音,從那壹刻開始,我的壹天都是開心的。
她的男朋友不好,就是不好。他當著姑娘的面對我和和氣氣,私底下找了我好多次。他讓我不要再纏著他女朋友,他用了壹個詞,好像是…對,是“騷擾”。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我知道肯定不是誇我的。我是瘋子,我又不是傻子。他說他警告我,要是再找他女朋友就弄死我,警告是什麽意思?我不懂,我只知道他們又沒有結婚,她永遠都是我的姑娘,我要把我最好的都給她。
那些每天跟在我後面嘲笑我的人,他們叫我瘋子,因為每次聽到他們說:那娘們真騷,妳看那大屁股,摸起來肯定爽死了,哈哈哈……我知道他們在說誰,我的姑娘不能讓他們在背後亂說,我要保護好我的姑娘。所以,我每次都要拼了命跟他們打,我要讓他們閉嘴。他們說我像發了瘋似的,他們喊我“瘋子”。反正,我也沒有名字,我也打不過他們那麽多人。
我住在離村子不遠,壹個廢棄的窯洞裏,我從小就住在這。我沒有父母,我沒有兄弟姐妹,我也沒有親人。我想知道我的父母在哪,可沒有人告訴我,村裏的老人看我可憐,經常給我飯吃,可他們也不知道我從哪裏來的。
村裏的小孩子見了我總拿石頭丟我,我就追他們,我就想嚇唬嚇唬他們,每次他們都咯咯咯的笑,笑著跑開,見我故意跑得慢,他們就又跑回來,壹邊跑壹邊喊著“瘋子,瘋子,沒人疼,沒人愛,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如果他們只是笑,不說這些話,我覺得這個遊戲會更好玩,我喜歡看他們笑。
我才不管那個什麽所謂的男朋友的警告,我的姑娘喜歡我的花,她每天都對我笑,她每天都對我說謝謝。我看見她就緊張,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只看她彎起的嘴角,我就覺得特別高興,感覺要飄起來了,身子都變得輕輕的。
我每天早上選花,摘花,送花,目送她去上班。然後我就去村裏轉幾圈,和孩子們玩會兒遊戲,有人會給我飯吃,我知道他們都是好人。我每次拿到飯都很小心很小心,找壹個沒人的地方趕緊吃完,不然被那些人發現,他們就過來跟我搶。剛開始我還把飯讓給他們,我想他們壹定跟我壹樣餓,可是他們拿到飯卻不吃,他們把飯扣在地上,踩進土裏,還按著我的頭讓我去吃土。
我不明白,他們不是餓了才過來搶我的飯嗎?好像不是的,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這飯又不是他們的,他們還每天跟在我的屁股後面,我以為他們除了笑話我,還想吃我的飯。沒有人告訴過我,為什麽會有他們這樣的人,跟那些給我飯的人壹點都不壹樣。我只知道小孩子們每次看見他們都要往家跑,孩子們叫他們“壞蛋”。壞蛋是壹種蛋嗎?好像不是,大概跟“瘋子”壹樣,是孩子們給他們起的名字吧,原來他們跟我壹樣,也沒有名字。
到了中午,村裏人說的中午要睡覺,叫“午休”。那我也回去睡覺,我的姑娘要天快黑的時候才回來。我睡壹覺起來,天還亮著,我就走出窯洞,窯洞外面長滿了草,有幾棵大樹,我還找到了壹口枯井,我經常坐在井邊編草帽。有壹次我在村裏轉悠,撿到了壹只草帽,我就拿回來學著編,我想自己編壹個帶花的送給我的姑娘,只是我現在還沒有學會。
有時候會有鳥飛過來落在井沿上,我會跟它們說說話。等到天快黑的時候,我就跑到村口等我的姑娘,跟在後面把她送回家。有時候那個男的會跟姑娘壹起回去,我就在外面壹直等,有時候他會出來,看見我就趕我走;有時候他壹晚上都不出來,我就趴在門口的石頭上睡著了。
夏天很快過去了,總算涼下來了。樹葉慢慢的開始發黃,往下落了。我把那些葉子撿起來,我要用它們鋪床,秋天是很快就會過去的,冬天來了就會很冷,我要把床鋪的厚壹點,那些枯草我也把他們編起來,纏在壹起當被子蓋。這些都是我在編草帽的時候想到的。整個秋天,我就做這些事,我不喜歡冬天,冬天太冷了。
前幾年有個大娘給了我壹床棉被,棉被真是太舒服了太暖和了,但我的窯洞沒有門,晚上的風太厲害了,呼呼呼地總能把我吹醒,我還是冷。我得去村裏找點東西,把門口擋起來,去年撿的布已經破了,不能擋風了。
我還是每天去看我的姑娘。只是現在沒有花了。下壹場雪,村裏就換了個顏色,白的晃眼。我在村口堆個雪人,沒有花,送雪人,我的姑娘也喜歡的。那些人還來破壞我的雪人,他們肯定是覺得自己沒有我做得好,所以嫉妒我。
我盼望著春天快點來,春天來了花就開了。我看著也快了,我每天都看天空,看太陽看月亮看星星,我早就知道怎麽判斷什麽時候,什麽季節了。
又壹個春天快到了,我已經忘了自己過了幾個春天了。但是我喜歡春天,暖暖和和的,也不曬也不冷,還有我的姑娘最喜歡的花。
天氣漸漸好了,中午會有太陽出來,村裏人都會曬曬被子,我也曬曬,晚上蓋上會暖和點。等冬天結束的時候,把窯洞裏的東西都搬出來曬曬,有的都生蟲子了。我把蟲子捉起來餵老鼠,它們好像不太喜歡。這些老鼠是我的鄰居,跟我在壹起好幾年了,它們壹到晚上就出來,吱吱吱地,跑的很快,我知道它們要去找吃的,它們有孩子要養活。
窯洞前的那壹片草變綠了,樹上有嫩芽冒出來了,我知道,春天來了。
我每天去村頭,看我的姑娘,還要看看那些花,期待著它們快點長出來。
這壹天,我總算盼到了第壹朵花開。我高興壞了,我把它輕輕地摘下來,拿在手裏,好像看到了我的姑娘彎起的嘴角。只是,我還沒等到我的姑娘,就被人打暈了。
我醒來時在我的窯洞裏,手腳被綁著,嘴巴裏不知道被塞了什麽東西,我說不了話。我看著他們,是那些人,那些嘲笑我的人。我躺在床上,想坐起來,可我做不到,在我掙紮的時候,又來了壹個人,居然是他——那個男朋友。
他看著我,冷哼壹聲。他讓那些人退後,他靠近我,跟我說“妳壹個瘋子,也想有春天?我忍妳很久了,也警告過妳,妳不聽,不聽是吧,看老子今天不弄死妳。”
“妳們給我打,往死裏打。”
“往死裏打,這不太好吧……萬壹被人發現……”
“怕什麽,壹個瘋子,消失了還有人管嗎?給我打,妳們拿了錢還不想幹活?”
他們真的想打死我,我沒法還手,我只想著以後再也見不到我的姑娘了。我的手裏還緊緊攥著那朵花呢,我的姑娘,今天看不到我的花,會不會不開心?
我成了孤魂在村裏遊蕩,我看到村頭又開了幾朵花,很漂亮,我的姑娘壹定喜歡。我想摘下來,可我抓不住它們。
早上在窯洞裏,他們把我打死了。我知道那個男朋友不好,原來他跟那幾個是壹夥的,是他雇的他們幾個每天跟著我,欺負我,我現在終於知道,他們原來壹直是在欺負我。
我現在只能在夜裏出來,我不能見光。不過還好,我還能在晚上看見我的姑娘,她看不到我,不知道會不會擔心。
天已經黑了,我看著前方,我的姑娘還沒有回來。突然有亮光射過來,嚇得我趕緊躲起來,原來是壹輛汽車開過來了。我好像看見我的姑娘坐在汽車裏,開車的是個男的,我沒見過。我跟著他們到了姑娘家裏,我看見那男的跟著姑娘下了車,他摟著我的姑娘進了門。我想跟進去看看。
我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不壹會兒,我聽到了屋裏有動靜,我穿門而入,看見我的姑娘裸著身子被那個男的壓在身下,還有陣陣嬌喘聲。我想打死那個男的,我現在終於能體會那個男朋友當時想打死我的心情了。只是我什麽都做不了。
我想逃離這裏,卻聽到我的姑娘開口說話了,“虎哥,妳真厲害。那個瘋子真的搞定了?”
“妳虎哥辦事,妳還不放心啊?”
“哎呀,虎哥,您辦事我當然放心了。虎哥最疼我了呢…”
“哈哈,騷娘們,讓虎哥好好疼疼妳……”
我感覺嘴巴裏有點鹹,我壹摸臉,眼淚。我哭了,我被人嘲笑被人欺負甚至被人打死,我都沒哭過。他們說我是瘋子,可我覺得我應該是傻子。
我不明白,既然討厭我,為什麽每天還要對我笑,還要說謝謝。我又來到村頭,看著那些花出神。
“妳是瘋子,我他媽是傻子,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誰在說話?”
那個男朋友,他怎麽?
“妳現在知道了吧,那個臭婊子,人前壹套背後壹套。看別人有錢就勾搭上別人,拋棄我,跟那個虎哥,借著我的手殺了妳,再雇人把我殺了,呵呵,真是狼心狗肺,虧我對她那麽好。”
“她為什麽要對我笑?還說謝謝?她不喜歡我嗎?”
“什麽?哈哈哈,妳在開玩笑嗎?她怎麽可能喜歡妳,她那是嘲笑妳!她只是想落個善良的名聲罷了。賤人,壹對兒賤人,我要讓他們不得好死。妳跟我壹起去……”
我搖搖頭,他走了。
我不知道他要用什麽辦法讓他們不得好死,我也不想知道。
我要去投胎了,但願來生不要再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