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關於家鄉、關於海的回憶,就像潮水般泛濫開來。
因為身在海邊,所以對海沒有太多、太深的印象,誰會去在意壹樣幾乎天天可以看見的東西呢?
直到1997年夏天,我帶著男友(現在的老公)第壹次回老家,感受著老公壹路的欣喜與歡呼,我才知道,原來海,真的是這麽有魅力;原來海,真的可以讓人瘋狂。
記得當我們從福州出發,壹路顛簸了5、6個小時以後,壹進入寧德地界,老公的歡呼聲就不絕於耳:“海,我看見了海!清,那真的是海嗎?”“可是海裏怎麽沒有水啊?難道退潮了嗎?”
對於從來沒有見過海,對於初來乍到的老公,他當然會對眼前的壹切都充滿了好奇與新鮮,但他實在太無知、太幼稚了—— 他居然把眼前那大片大片的、壹望無際的灘塗,當作了他日思夜想的大海。
面對著老公的大呼小叫,壹車人都在用眼神詢問著我們:“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嗎?在海邊,哪裏不是無邊無際的灘塗?真是鄉巴佬,連什麽是海都不知道!”
我特別尷尬,但興奮的老公似乎壹點兒也無暇顧及他人的感受,他依然不管不顧地問:“清,那是海嗎?那麽壹大片、壹大片的到底是田還是海?”
我無法制止他的繼續發問,我只好壓低聲音告訴他:“ 別喊了,人家聽見要笑話妳的。那是灘塗,我們剛才看見的都是灘塗,它們既不是海,更不是田,它們是用來養殖海產品的灘塗,妳知道嗎?我們暫時還看不見海,因為內海都被人們用來養殖了,外海要過壹會兒才能看見。”
這時候,老公才茫然地,像復讀機壹樣地重復:“哦,灘塗,灘塗,那是灘塗。”
我知道,在他的腦海裏依然沒有任何關於灘塗的概念,但他已經不再激動地叫喚了。
我無法想象當年老公的驚訝與興奮,但我知道,對於壹個從來沒有見過大海的人來說,她,的確太有誘惑力了。
否則像老公那麽內斂、不善言辭的人,是不會如此失態,如此大呼小叫的。
但是,海,讓他忘記了壹切;海,讓他不管不顧。
隨著距離的推進,我們總算看到了真正的、水天相連的大海,不過,這時候老公已經足夠平靜了,但坐在他身邊的我,依然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激烈的心跳與興奮,因為他壹直、壹直貪婪地把眼睛盯在窗外,直到車駛過許久,他也沒有把眼光收回來。
當我回家後,把這件事當作笑話壹樣告訴我的好朋友花兒的時候,她馬上就熱情地邀請我們:“阿清,妳帶妳的男友來我們家玩吧。那樣,我就可以帶妳們去看真正的海,帶妳們去撿貝殼。”
還沒有等我說話,老公就迫不及待了:“去海邊玩,那太好了!我們去,我們去。海邊可以遊泳嗎?我想去遊泳。”
我馬上笑出了眼淚:“ 妳開什麽國際玩笑,妳想在海裏遊泳?第壹次下海,妳就要遊泳?妳得了吧,要是萬壹出現了意外,我可負責不起。”
拗不過老公的強烈要求,幾天後,我真的帶他去花兒家玩,那也是我第壹次去花兒家。
在她家的幾天裏,老公算是真正地見識了海,實實在在地感受了海的美麗與魅惑。
到她家壹吃完午飯,老公就吵吵著要去海邊玩,我們告訴他:“現在太陽很大,去海邊會被曬得脫層皮的,怎麽著也要等太陽下山以後,我們才可以去海邊。”
最後,還沒有等到太陽下山,經不住老公遊說的我們壹行人就出發了——花兒、她的弟弟、妹妹、老公,還有我,我們壹幫人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等我們走路很久,到達海邊的時候,太陽即將落山, 那粉黃的、暖暖的余輝均勻地鋪撒在那波濤起伏的海面上,眼前的海面,真的像壹幅活動的巨幅油畫,說不出的美,說不出的攝人魂魄……
而第壹次如此近距離接觸大海的老公更是激動得忘乎所以:“ 大海,我來了!”然後就壹頭紮進海裏,差點沒把花兒她們嚇死。
她們都尖叫起來:“阿清,妳男友怎麽了?”
“清姐,那人會遊泳吧?”
我笑道“沒事沒事,他會遊泳,但我們壹定要看著就是,畢竟他第壹次來海邊。”
幾分鐘後,我們馬上喊他上岸,安全第壹嘛。可老公卻非常不情願,最後架不住我們幾個人的輪番勸說,他才戀戀不舍地上岸。
也許是受了老公的影響,我們幾個人也在淺水處戲水、玩耍。
等我們玩夠水了,我們就在那金黃色的、柔軟的、壹踩就壹個腳印的沙灘上散步、撿貝殼。
幸運的時候,還可以看見幾只倉皇逃生的小螃蟹等小動物呢,這可樂壞了老公,他動作敏捷地抓了壹只又壹只小動物們,也不管它們能不能吃。
只要是小動物,他就伸手去抓,哪怕是從海裏爬上來的小蟲子他也不放過。
看著眼前猶如孩童壹樣樂顛顛、天真可愛、不管不顧的老公,花兒他們姐妹壹直在壹旁咯咯直笑:“阿清,妳的男朋友真好玩。”
“清姐,他真的好可愛啊。”
暖黃色的夕陽、金黃色的沙灘,老公的歡呼聲,我們的歡笑聲,它們就那樣完美地融合在壹起,壹直定格在我的記憶深處,深深地烙印在那個叫做下滸的海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