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琴是舊版神雕中的人物,舊版中楊過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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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郭大俠,郭大俠,門外有位少年找您!說是故人之子!”
經歷了楊過的諸般事情,靖蓉二人對“故人之子”這幾個字心頭都別有滋味。
郭靖道:“快請,先問問是哪位故人。”
待那少年進來,在坐諸人皆是壹驚,這少年竟然跟郭靖有七八分像!
只見這少年壹進廳堂便掀衣下跪,對著郭靖磕了個頭,喊了壹聲:“爹!”
二人如此相像,以至於這少年全無猶疑,壹進門便認準了!
郭靖大驚,黃蓉眉頭緊促,快步上前去摸那少年的面皮,左右找不著痕跡,回身看向郭靖:“靖哥哥…”
朱子柳率先反應過來:“郭兄弟,兒子可不是亂認的,當心有詐!但憑長相,可難說的很!”
眾人壹凜,不錯,郭靖身系襄陽安危,若是敵方派來的探子,變成了郭大俠的私生子,那後果可不是鬧個笑話這麽簡單。
少年擡起頭,緊緊抿著嘴,盯著郭靖看了半晌,壹字壹句道:“我娘是秦南琴。蛇谷那壹晚,您走火入魔的情形還記得嗎?”
秦南琴的事情,除了靖蓉二人,其他人無從得知。而郭靖曾在蛇谷中走火入魔,連黃蓉也不知情。這話壹冒出來,郭靖面色刷白,黃蓉已經信了七八分。
“那壹晚…那晚…明明是夢……”郭靖似辯解,又似自語,旁邊眾人聽得清楚,對此子的來歷更信了幾分。
郭靖與眾人都看向黃蓉,郭靖心下惴惴,“蓉兒……”
黃蓉腦中早已亂作壹團,更兼腹中隱隱作痛,冷汗慢慢順著臉龐滴入脖頸。襄陽近日不太平,她壹直跟著操勞,胎氣不穩,現下慢慢覺得頭重腳輕。今日議事,廳上有各路英豪,有丐幫的長老,還有襄陽守將,無論心中有多少不平,也不能在此刻讓郭靖下不來臺。她強撐著壹絲清明,對郭靖道:“靖哥哥,此事關系重大,稍後從長計議。襄陽大事要緊,我先帶這孩子去安置。”
郭靖看她臉色灰白,很是擔心:“蓉兒,妳身子要緊。”
黃蓉已然說不出話來,對他擺擺手,轉身看向地上跪著的少年,嘆了口氣,柔聲道:“跟我來吧。”
那少年對她頗有敵意,眼睛只望著郭靖。
郭靖心中壹軟,安撫道:“莫怕,妳先跟著夫人去安置。”少年對郭靖似乎深信不疑,見他這麽說,便起身跟著黃蓉去了。
黃蓉進入內院,叫來管家安置少年的住所飲食,做完這些瑣事,內衫已被冷汗浸透,頭暈目眩,她不得不扶著廊柱先坐下調息。
她和郭靖都不習慣有人貼身服侍,此時連個可使喚的人也無,待氣息順了順,慢慢挪步走回房內,再也撐不住,歪倒在床上。
這壹躺,不知昏睡了多久,夢中光怪陸離,壹忽兒是幼年桃花島上,壹忽兒是大漠裏漫漫黃沙,壹忽兒是白雕飛向她啄了壹口,原來她肩頭立著壹只血紅的小鳥。秦南琴和穆念慈坐在壹處,笑呵呵的看著她,秦南琴向她道謝救命之恩,眼中卻頗有怨毒。穆念慈姐姐嘆息著說,妹子,妳說郭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到頭來,他和楊康又有什麽分別?
黃蓉心裏著急,靖哥哥不是那樣的人!穆念慈笑著搖頭,指著旁邊壹個小小少年,他跟旁人兒子都生了,妳還信他?
不是的,不是的,靖哥哥不是那樣的!心裏壹急,睜開了眼睛,頓時頭痛欲裂。
郭靖見她醒來,大喜過望,“蓉兒,妳可算醒了!”
黃蓉扭頭去瞧他,頭沈的很,竟是動彈不得,手足酸軟,擡也擡不起來,喉嚨裏壹片火辣辣,壹張口,聲音嘶啞,“靖哥哥…”連她自己都嚇了壹跳。
郭靖忙按住她,“別說話,妳燒了壹日壹夜,出的汗浸透了好幾床被褥,大夫說妳虛的很,不能動,我先餵妳些水。”說罷拿起壹塊帕子在碗中打濕,按在她的唇上。幾滴水順著唇角流入喉嚨,壹絲清涼越發襯得喉嚨火辣。郭靖拿帕子給她潤了唇,壹手托起她的脖頸,壹手舀起壹勺清水餵入她口中。初時味覺尚有些麻木,喝了幾口才發覺,“鹹的?鹽水?”
郭靖壹邊餵,壹邊道:“有鹽,也有糖,妳現在還什麽都不能吃,先餵些鹽糖水,恢復了精神再吃東西。”
黃蓉點點頭,郭靖不說她也能感覺到,渾身力氣像被抽幹壹樣,腦子也混沌的很,稍微壹動,裏面還有什麽在晃,登時壹陣眩暈。
“孩子…”
郭靖以為她擔心腹中的孩子,忙道:“孩子沒事,妳別擔心。”
黃蓉緩緩搖頭,“那個…那個孩子…”
郭靖壹頓,繼續餵她飲水,“那孩子我暫托給朱大哥了。現下壹切未明,不好冒然相認。”
黃蓉擡眼瞧他。
郭靖被她看得無處遁形,放下勺子,醞釀半晌,悶聲道:“蓉兒,只怕我當年真的犯下了大錯。”
黃蓉不語。
郭靖繼續道:“我誤入蛇谷當晚,練功時突入幻境,我…我看到我和妳…成事,我以為那不是真的,我醒來時雷雨大作,什麽痕跡都無,我真的以為是壹場幻夢,後來南琴妹子被楊康抓走,我們救她,她也從未提過此節…”
黃蓉嘆道:“她性情本就剛烈,如何會在被人侮辱之後提這件事呢……”
郭靖羞愧的無以復加:“如今那孩子找來,我問過他,南琴妹子已經過世幾年了,他已無處可去……”
“嘔……”黃蓉胸中煩悶逾嘔,忍不住把之前喝進去的水都吐了出來。
郭靖撫著她背,甚是擔心:“妳什麽都沒吃,能嘔出什麽呢?再這樣下去,身子受不了…”
黃蓉頭痛欲裂,朝他擺擺手,翻身睡去。驀地,口中壹片清涼沁入肺腑,原來是郭靖往她口中塞了壹顆九花玉露丸。黃蓉半夢半醒間,淚水順著眼角流入發際。
郭靖立在她床前看了半晌,靜靜退出房門。這事來得猝不及防,十幾年前的舊事實在記憶模糊,單看那張臉他心裏已經默認那就是自己的孩子。他既不知該如何面對那孩子和死去的秦姑娘,更不知該如何面對蓉兒。此刻若能以死謝罪,倒是兩相便宜,又如何能夠呢?
郭靖苦笑壹聲,向那少年住的廂房走去。
“爹!”
怕什麽來什麽,郭芙迎面跑來,氣喘籲籲,“爹!爹!滿襄陽城都在說我多了壹個哥哥!這是怎麽回事?!”
郭靖看著女兒,欲言又止。
“爹!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郭靖垂下眼睛不去看她,“這事尚未有定論,待查清楚了再跟妳說,興許是爹年輕時犯的壹樁大錯……”
郭芙愕然。郭靖不敢再理會她,匆忙往廂房去,背影倉皇。
郭芙立在原地好半天,腦子才開始活動,轉身往靖蓉臥房跑去。
郭靖看到那少年佝僂著肩背坐在桌邊,眼睛也不知望向哪裏。他在門上敲了敲,咳嗽兩聲,少年回過神來楞楞的盯著他。
郭靖很是不自在,躊躇著問了壹句:“可用過飯了嗎?”
少年似沒聽清,半晌回過神來,忙道:“用過了,管家給我拿了飯食,還有幹凈衣裳…我不舍得穿。”
郭靖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怎麽也想不起秦南琴究竟長什麽樣子,心下更是愧疚,斟酌著問道:“妳娘…妳和妳娘壹直在蛇谷中生活嗎?”
少年搖頭,“起先是在蛇谷,但是官府漸漸不怎麽收蛇,靠捕蛇活不下去,娘就帶我出去討生活。有時給人洗衣,有時給人帶孩子,農忙時也去幫著做活,反正東壹口西壹口,總能找到飯吃。”
郭靖心口發酸,又問:“妳娘沒有提過來找我嗎?”
少年擡眼看了看郭靖,又迅速把頭低下去,“娘說爹是大英雄,但沒說過爹還活著。我…我還以為爹早就…娘臨死前才告訴我爹是誰,爹還活著,讓我想辦法找爹。”
郭靖壹下壹下摩挲著膝頭,“妳是如何找到襄陽的?”
少年瞟了壹眼郭靖,還是低頭道:“娘臨死前讓我跟丐幫打聽爹的下落。壹開始他們總說桃花島,又說不清桃花島在哪。後來我沒處去,跟著壹個要飯的大哥入了丐幫,前些日子丐幫的英雄大會,我也趕去了,去的太晚,人都散了。後來聽大夥兒說,郭大俠去襄陽守城,我就跟著來了。”
丐幫的事極好查證,郭靖再無法抱那壹絲僥幸,伸出手,猶豫片刻,終於落在他肩上,柔聲道:“如今既回來了,我…爹壹定會照顧好妳,衣服不必不舍得穿。只是夫人那裏,接受起來尚需時日……”
“…爹…,我聽說,我比府裏的大小姐還大兩歲,您是不是先遇到我娘?是不是遇到夫人之後對我娘始亂終棄?!”少年鼓起極大勇氣問出這句話,臉漲的通紅,眼裏帶著火光壹眨不眨的盯著郭靖。
“不不,我與夫人是師兄妹,我們本就有婚約在先!”郭靖性情魯直,不知少年心事,這般直不楞登說出來,少年如泄氣的魚兒,本來挺直的脊背又佝僂下去,低聲道:“那我娘是什麽?”
郭靖想起秦南琴的過往,不知如何跟孩子說。他再不通世故,也知孩子心裏母親如何可敬可愛,當下嘆了口氣,不再言語,伸手揉了揉他腦袋,柔聲道:“妳母親的事,我以後慢慢跟妳說。妳壹直趕路想必沒有好好歇過,在這不必擔心,好好休息,想要什麽跟管家說便是。對了,我還不知妳叫什麽名字。”
少年咬著下唇,聲如蚊啼:“秦念恩。”
“…念恩。”郭靖怔了壹瞬,“知道了,以後喚妳念恩。”
黃蓉用壹句“尚未定論”打發走氣哼哼的郭芙,嚴厲警告她暫時不許去找那少年的麻煩。這少年出現的太過詭異,她無法驅開心頭的隱憂。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靖哥哥有可能毫無所覺的情況下留下個兒子嗎?如果是假的,這人是被誰從哪裏找出來的?
她慢慢坐起身,推演著各種可能性。此時不由想起當年楊康殺了江南五怪卻嫁禍給自己父親的事情,她在心裏劃下道來--絕不輕易懷疑靖哥哥。她的病本就是急怒攻心而來,此時穩住心神,頓時覺得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