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第壹次遇見她的時候，我在人少的路段拿著手電筒憑空畫著光繪。就是上圖那種。
選少人的地方是因為我怕太多人圍觀，因為畫光繪的動作多多少少讓我看起來像是神經病。
圖案畫了壹半，她剛好走在附近，看到我鬼上身了壹樣拿著手電筒在胡亂畫著，她好奇地湊了過來。她長得很好看，應該是剛剛跑完步，臉頰上還有些潮紅，劉海有些濕了搭在額頭上，很是動人。
不多時，圖案完成了，不出我意料的，她壹看到顯示屏的畫面就興奮地叫了起來，“哇！”隨後轉為由衷地感慨，“真好看……”
說實話，我經常外出拍照這樣的話往往聽過很多遍，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她說的最好聽。
我也走到相機旁邊看看效果，想著相機挪過壹點將路燈放在黃金分割線上畫面會更加好。
這時她就在我隔壁。我偷偷瞄她，喔，原來她的側臉也很好看。
就在這時，她冷不丁地擡頭問我：“我能不能也玩壹下？”她的聲音很好聽，軟軟萌萌的。
四目相接，我鬼使神差別開了眼。
雖然心裏小鹿亂撞的快要撞死的樣子，但我臉上裝作隨意地笑了壹下，“當然可以啊。”
說話間我把手電遞給了她，她接過，跑到鏡頭前，有點不好意思地問，“是不是畫什麽都可以？”
“唔……最好是畫簡筆畫吧，比較容易。”
後來我朋友的手機鈴聲響了，他聽了壹會掛了手機就跟我說他有事要先走。
這壹句話在我聽來猶如天籟，我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淡淡地對朋友說，行吧，妳先走。然後朋友走了。
她拿著手電開始畫了起來，我看著顯示屏顯示出來的光軌壹臉懵逼，我問她，妳畫的啥？
她說，我在畫忍者神龜。
我大言不慚：我壹眼就看出來了，畫得可真像！
她喜出望外：真的嗎？
我煞有其事：嗯，真的！
所以妳們看，不止不能相信寫小說的人的話，撩妹漢紙的話同樣不能信。
然後妹子畫完最後壹筆，興沖沖地跑到我身邊看效果，看得出她對自己的畫作有點不滿意，我趁機給她講解拍光軌的註意事項，她撅起嘴唇，垂下眼睫毛，若有所思地看著顯示屏，時不時點壹下頭表示明白。
這時我知道是時候走套路了，我故作深沈地停頓了壹會兒，提議道：“要不妳寫妳的名字？比較有紀念意義啊。”
“好！”她在鏡頭的那邊笑靨如花，開始揮動手中的手電筒。
赫詩。
然後我就這樣知道了她的名字。
後來就變成了我們壹起畫，光繪這種東西越多人玩越好玩，每畫完壹張我們就湊在壹起看照片，看看需要改進的地方。
臨分別時互相留了聯系方式，她說她想要照片留念。後來加了她qq，拍到有趣的照片也在QQ發給她看看，如果她有興趣我還會給她講講構圖跟技巧，她也會拍壹些照片發過來讓我指點。
壹來二去兩人就熟了，有壹段時間我們聊得特別火熱，通宵達旦地聊。怎麽說呢，可能就是我青春期荷爾蒙爆發了吧，整個人不得安寧，在床上煎生魚似的翻來覆去總睡不著，然後我就找她聊天了，她也不會推脫，壹直陪我說話，有時候聊著聊著天就亮了。這女孩兒多好啊多善良啊！
我問我舍友，如果壹個女生會陪妳聊到三四點，是不是代表她對妳有意思。
他沈吟了壹下，回過頭幽幽地看了我壹眼，說：不，也許人家只是失眠。
滾。
除了聊天，有時候在學校遇到還會打個招呼，但也僅僅是打個招呼，這樣持續了大概壹個月了吧。我決定約她出來，借口當然就是拍片了，為了讓這個借口看起來更加正當，我還叫上了我的朋友。
我給她發信息：
我們明天晚上去拍片。
壹起吧。
我特意把“壹起吧”這句話放到下壹句話。
因為這樣看起來比較酷。
她說：可是明天晚上我有課……
我在這邊琢磨著要不要改時間就聽到她接著說：我把課逃了跟妳去。
我高興地感覺屁股都要飛起來了，天，還能比有壹個妹子寧願逃課跟妳出去更帶感的事嗎？
第二天晚上我們（我，她，我朋友還有他女票）去新城那邊拍照，選定了在壹座天橋上，拍長曝光。我支起三腳架，她在我身邊看著我忙碌，她身上縈繞著淡淡的不知名花的香味，我很想問她用的是哪個牌子的沐浴露和洗衣液我也要去買來用，因為這樣的味道莫名的讓我覺得很舒心。
我問她，會不會覺得無聊？
她說，不會，反而覺得很有意思。
然後我們又聊起來了，我給她說拍攝時遇到的各種有趣的故事，看著她笑得眉眼彎彎，那會兒的感覺居然比拍出了壹張大片還要滿足。
花了兩個小時拍了好幾張長曝光總算有壹張是滿意的，這時我朋友開始給她女朋友拍個人照，不時傳來笑聲。
餵，妳們這樣城管是會生氣的。
我和她幹眼看著氣氛有點兒尷尬，我鼓起勇氣問她，要不我也給妳拍幾張？
她將碎發捋到耳後，有點害羞地說：可是我不會擺poss……
這算啥？有我指導嘛。我拍著胸口保證。
然後她在我的指導下擺poss，不得不提她很上鏡，往鏡頭前就這麽壹站，基本不用擺什麽poss，隨隨便便雙手搭著天橋的欄桿遠望地平線出神已經很有感覺了，我壹開始的時候甚至看呆了以致忘了按下快門。
我問她，妳在想什麽呢？
她說，我在想這條路的盡頭在哪裏。
她回過頭沖我壹笑，我反應極快地按下了快門，畫面瞬間定格。
她聽到快門響起的聲音詫異地問，妳偷拍我？
這樣最自然嘛，挺好看的。我說。
她極不信任地挑眉看我，我無奈說：妳過來看看就是了。
她走到我身旁，湊近相機看，我低下頭認真研究她的表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臉居然開始紅了。
沒想到妳技術真不賴。她說。
我想也不想直接脫口而出：主要是人好看。
然後她的臉好像又紅了壹點。
不知不覺耗到了十壹點多，我朋友和他女朋友不是住校生直接就回家了，剩我和她，回到學校的時候大門已經關了，壹個小側門有門衛站崗檢查學生證然後對夜歸的人進行登記扣分。扣了分獎學金就泡湯了。
我和她對視壹眼，默默挪開了腳步。
如果根據小說情節，接下來應該帶她去酒店了吧？香薰，燭光，大床……
好吧，事實證明我大腦裝滿了大便，我只是帶著她去翻鐵柵欄。
我給她做示範於是先翻了過去，從柵欄中接過她遞給我的相機跟三腳架，放在壹邊，然後紮起馬步跟她說：“如果妳掉下來會接著妳的。”
這時她在欄桿最頂上，雙手緊緊抓著，哭喪著臉說：“我才不要掉下去。”
這時我的內心是復雜的。壹方面我希望她掉下來，好讓我施展英雄救美，壹個轉身回眸說不定就把我偉岸的形象深深地刻她腦海裏了。另壹方面我又害怕她掉下來，萬壹我接不住她……
這樣壹點都不酷。
好吧，不掉不掉，我說。其實我更想說如果可以我寧願抱妳下，因為我看到校警衛巡邏車上紅藍閃爍的燈光了。
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到由遠及近的巡邏車，來不及害怕，只得老老實實戰戰兢兢地爬了下來。於是我又發現原來女生軟弱也是看場合的。
我們的宿舍各自位於南北兩個區，從圍墻上下來後，她就讓我直接回宿舍不用送她回去了，連牽手的機會都不給。
2
後來就到暑假了。
暑假過得很漫長，因為見不到她。
我時不時會翻出給她拍的照片，壹張壹張地看下去，然後壹張壹張看回去。
真好看。
暑假結束的前壹晚，我看到她把我幫她拍的所有照片都上傳到了qq空間，裏面還有當然有寫有她名字的那張，奇怪的是居然還有寫著我名字的那張，我和她的名字的兩張照片並排著。
我名字那張是我寫的，反著寫的。
那會兒我是給她示範畫面不翻轉的寫法，當然了，很大的壹個原因是為了裝逼，反寫漢字什麽的最有逼格的了。
沒過多久我就發現她的這個相冊上鎖了，我試著輸入她的名字，她的生日，甚至臭不要臉的把我的名字我的生日也輸入了，全都顯示密碼錯誤。
好吧，其實這沒什麽所謂。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們兩張名字要放在壹起。
我覺得我應該高興，因為這樣在吃瓜群眾看來這兩個名字之間有點什麽不可名狀曖昧關系。
但我又揣摩不清她的心思，所以變得不敢高興。
後來開學後她壹個星期沒來學校，我幾乎動用了所有能用的人脈千方百計才聯系到她舍友，舍友說她家裏有事開學前就給班導請了假，原本說是請的三天假，壹個星期了也沒見著人。
她問我是不是叫賀展樟，是不是她男朋友（顯然空間那個照片她也看到了），我大點其頭。她掏出手機，抄了壹個地址給我說，去不去找她，妳自己決定。
我攥緊了那張紙條，轉身就往校門口跑。
在公車上為節省排隊買票時間先在網上買了去她城市的車票，顯示車程兩個小時。
等我找到她家已經日落西山了，我記得那天晚霞很盛大很紅艷，她的眼眶也很紅。
後來我才知道她父母瞞著她販毒，開學前那天晚上壹群便衣沖進了她家給她父母帶上手銬，然後被便衣押送上警車。
都說正義終將戰勝邪惡，我第壹次這麽希望正義永遠遲到。
她說，父母被押送走的時候只留下壹句話：好好照顧自己。
她沒有流眼淚，只是眼眶紅得可怕，我猜是她這幾天早已把眼淚給哭幹了。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畢竟這種經歷我沒試過。她抽噎壹聲，我的心跟著狠狠抽壹下。
我壹直等她平靜下來，直到天完全黑下來了，她才突然想起來問我怎麽突然間來了。
我說，這不是廢話嗎，擔心妳啊。
她垂下眼睫毛沒有說話。
我說：“既然看見妳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回學校了，妳父母那邊……”我突然語塞，“沒事的，我還會陪著妳。”
她低聲說了聲“謝謝”，從臺階上跳下來，轉過身背著手對我說：“要不妳明天再走吧，天都黑了。”
我說，不了，明早是校長的課，翹誰的課也不能翹校長的啊。
她笑了笑，送我去了公交車站，陪我上了公交車。
把我送到汽車站，我檢票去乘車，她突然拉住我袖子，我不明所以回頭看她，“怎麽了？”
她說，妳小心點。
我說好，想了想，開口問，能告訴我妳那個相冊密碼是什麽嗎？
她說出了四個數字，我想了想，那個數字跟我沒什麽聯系，於是“哦”了壹聲。
不過這也足夠讓我，興奮到失眠。
回去我下了壹堆笑話app，後來的每壹天看到什麽好笑的就給她發了過去，特意去飯堂圖書館偶遇她。看到她走出陰影漸漸開心起來，我也就滿足了，至於愛情，順其自然吧。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舍友告訴我好像有人在追她，他說他上選修老是看到另壹個男的坐在她隔壁，跟她說話啊什麽的。
這讓我如臨大敵，臨時決定要行動了。
3
找了壹天約她出來，她如約來到第壹次見面的地方。那時候我已經架好了相機，參數也反復調試過了。
她問，“妳在幹什麽呢，神神秘秘的。”
“妳看著就知道了。”
說完我就拿起手電走到石凳旁邊開始揮舞手電筒。
“以前我總是孤身壹人，自從妳出現在我生命裏，我只想對妳說壹句話，妳知道是什麽嗎？”
她問：“是什麽？”
“做我女朋友吧。”
她沒有說話，拿過我手中的手電筒，朝前走去，她手執手電筒劃過空氣，先是上面壹點開始，向左上方畫弧，接著右下畫弧……
光軌形成了壹個心形。
4
後來我們在壹起了。
畢業後沒多久她父母就放出來了，她說不想離家太遠，於是畢業後我去了她的城市，租了個四十平的單間住在壹起，平時我燒飯她洗碗，偶爾我燒飯我洗碗，各自上著各自的班，放假了壹起出去拍拍片子。
她是我的專屬模特。我們有壹個微博，裏面都是我們的作品，粉絲數從兩位數變成了五位數，漸漸積累了壹些名氣，後來常常有人邀請我替他們拍攝，偶爾也有雜誌社約拍，她也不僅僅是做我的專屬模特了，也會接受別人的邀約，她總是笑著說她終於成為壹個靠顏值吃飯的人。
這時我總是笑，但又有點心疼，因為我知道她是想多賺點奶粉錢。
對了，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她說我壹定要趁著她肚子大起來前給她多拍點照片，不然胖起來就不好看了。我總是會告訴她就算她胖成球也是世上最好看的球。
我們計劃著換壹間大壹點的房子，房子已經看好了，客廳到餐廳的壹整面墻都是落地玻璃，她說這樣采光好方還能做壹個簡陋的攝影棚。
人生於斯，夫復何求？
如果讓我回答，這些年來的攝影帶給我什麽。
我壹定會回答，感謝天把她帶來我身邊。
5
這個故事很美好對不對？
如果兩年前第壹次見她的時候，她男朋友沒有出現把她接走的話。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