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九紅倒是想欺負黃春,只是沒有資本罷了。《大宅門》裏,楊九紅表面上對黃春很恭敬,其實內心卻並不服氣,這壹點從黃春死後,楊九紅對黃春的哥哥黃立的態度即可明了。楊九紅內心對黃春其實是非常嫉恨的,但是她沒有資本表現出來,更沒有資本對黃春進行挑釁,只能表面表示恭敬。
從名分上黃春雖然不是明媒正娶,但是卻得到了婆婆白文氏的認可,是白家公認的七少奶奶、七太太。楊九紅只是個沒有得到家族承認的外室,她拿什麽來和黃春叫板?
黃春雖然是白家仇人的私生女,但其血統高貴,是王府格格和貝勒爺的女兒,成長環境也是由白三爺寄藏在教堂裏長大的,且和白景琦從小青梅竹馬,知根知底清清白白;二奶奶對白三爺藏著黃春勒索武貝勒的行為壹直都說他作孽缺德,所以二奶奶心裏對這個女孩是有愧疚的,當得知她和白景琦的事兒後二奶奶說:“黃春是好人家的女兒,這件事是景琦作孽,咱不能不認!”所以,黃春和白景琦雖然沒辦婚禮三媒六聘,但在婆婆二奶奶這裏,她壹直都是得到認可的白家媳婦。
後來黃春大著肚子二奶奶不讓進門,這也不是針對黃春的,針對的是白景琦,是白景琦犯錯被趕出了家門,黃春作為媳婦應該嫁雞隨雞,跟著他壹起被趕出去,這是對白景琦的懲罰,二奶奶作為當家人必須公允持正,她不能偏私,但她心裏顯然並不想這樣做,所以有個臺階她就順勢下了——黃春生了,總不能把剛生產的產婦趕到大街上去。
所以黃春和楊九紅的事兒在本質上就是不同的。老社會,但凡是個正經人家都不會讓娼妓進門的,連我們小縣城裏的望族人家都有明確的家規:男人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妾必須出身清白,禁止戲子娼妓進門。何況白家這個在北京城興旺了數百年的大宅門,家規必然是嚴格的,白景琦也曾三番四次的和楊九紅說過這件事,楊九紅也表示了自己是不要名分的。
楊九紅是濟南府頂級妓院裏的頭牌,日常來往的都是達官顯貴,世家公子,對於豪門裏的這項規矩她也是門兒清的,這也是她非賴上白景琦的原因,其他在父母家人眼皮底下的公子哥們是不會要她的,而白景琦不僅遠離父母管束,還為她坐過大獄是最可以依靠的。但後來她怎麽就敢無視白景琦的警告,歡歡喜喜的抱著女兒去京城挑戰這項規矩呢?她的自信無非來自兩個方面,壹是白玉芬總說二奶奶對他們兄弟姐妹是如何如何的好,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黃春被認可進門的經歷,這些都讓楊九紅產生了錯覺,二奶奶是個非常善良好說話的人。
人總是會想著對自己有利的事,而忽視自己的缺陷,楊九紅完全忽視自己與黃春在出身上的巨大差別,自然也就碰上了壹顆無比巨大堅硬的釘子,不但沒達成自己的目的反而丟了女兒。此時的楊九紅是無比懊惱的,她除了恨老太太以外,其次恨的就是黃春,若是沒有黃春成功的經驗在先,她楊九紅怎會輕易涉險呢?而且人與人之間就怕對比,更怕對比之後的不平衡,憑什麽她黃春壹個仇人家的私生女,私定終身後就能得到認可做正房太太,而她楊九紅連做個妾都不行?
憑什麽黃春生完孩子就能直接進門,她楊九紅也生了孩子就只認孩子,不認她這個做娘的?可楊九紅是頂級妓院裏的頭牌,那情商必定是很高的,她知道自己的這些嫉恨是拿不上臺面,說不出道理的,而且在當下她也沒有任何與黃春競爭的資本,所以她只能咽下苦果,表面上保持著對黃春的恭敬。
與白景琦的感情黃春與白景琦是青梅竹馬,患難與***的夫妻,黃春在白景琦心裏就是那白月光,而且這白月光還是非常成功的,沒有將自己變成白飯粒。鬧義和團的時候,詹王府和武貝勒將白三爺抓了起來,讓他交出黃春,不然要他的命,白景琦卻將黃春藏了起來,二奶奶怎麽問也不肯說出來,對白景琦而言黃春的安危比自己三叔的命重要;黃春進白家後行事大方得體,與公婆、小姑子、族人相處都非常和睦,也從未做任何讓白景琦為難的事,白景琦納了楊九紅以後,黃春只是酸了他幾句,並沒有跟他鬧,還對楊九紅很好,這些都讓白景琦覺得愧疚。
重要的是黃春在三觀上和白景琦是壹致的——善惡分明,武貝勒來認親,黃春毫不客氣的給了五兩銀子打發出去了,後來勉強認了,武貝勒又做壞事被揭發後黃春也不求情,表示給他吃喝即可,不要讓他管事。而楊九紅呢,把將自己賣到妓院的哥嫂接來養起來,還讓他們幫忙做壞事,還鬧出了人命,還說什麽要讓他們給自己爭氣撐腰,這善惡不分的態度讓白景琦十分看不起。
黃春與白景琦之間的感情壹直十分好,楊九紅抽大煙,被白景琦發現時,楊九紅就說:“妳壹年能來我這裏幾次”,而且楊吸大煙很明顯已經很長時間了,白景琦才發現,這些都說明,楊九紅再次回到北京城後,白景琦去她那裏的次數有限,而且白景琦這期間並沒有再納其他的妾和女人,顯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黃春那裏的。白景琦的四個女人當中,只有黃春叫他“景琦”,只有黃春能懟他,刺兒他,和他平等的說話,也只有黃春的娘家人是白景琦主動關心重視的,這些都是楊九紅沒法比的。
開始時,楊九紅天真的認為,這個男人肯為自己蹲大獄,那肯定是愛死自己了,所以她不顧壹切的賴上了他,所以她放心大膽的去北京挑戰白家的規矩,她以為即使自己失敗,這個男人也會站在自己這邊兒與他的母親和家族對抗的,可北京城裏事與願違的遭遇,打醒了楊九紅,其實這個男人真沒那麽愛他。
黃春是白景琦的白月光,但楊九紅卻算不上是紅玫瑰,白景琦會為她蹲大獄,其實並不是為了楊九紅這個人,只不過是他活土匪的性子使然,雄性荷爾蒙上來了的結果,對於楊九紅他只不過是因為寂寞去找樂子而已,恰好楊九紅的漂亮與個性吸引力他而已。他從未想過要給楊九紅什麽結果,即便是楊九紅找上了他,他也並不想要,但是楊九紅賴著不走,又發誓自己不要名分,讓他覺得有這麽個漂亮又個性的女人作伴也不錯,這才留下了她。
如果說有那麽壹段時間楊九紅勉強算是壹朵紅玫瑰了,可接下來楊九紅放著濟南府平靜安穩的日子不過,非要去北京城,非要往大宅門裏鉆,非要讓白景琦在自己和老太太之間選邊站,以及之後的各種過激的行為終於成功將自己作成了蚊子血,之後楊九紅之於白景琦就只成為愧疚和負擔了,以至於白景琦後來都很少去楊九紅那裏。這樣的楊九紅怎麽可能不嫉恨黃春,同壹個丈夫的兩個女人,壹個什麽都得到了,名分、感情、地位、尊重,壹個什麽都沒得到,她怎麽可能平衡?怎麽可能不嫉恨?
可這種不平衡和嫉恨楊九紅並不敢表現出來,她已經有老太太這個敵人了,怎麽還敢再與黃春樹敵,讓白景琦知道了只會更厭惡自己,更何況黃春還有兩個兒子,而自己只有壹個不認自己的女兒。人有旦夕禍福,若是萬壹白景琦有個好歹,走在自己前面,白家的下壹任當家人就是黃春的兒子白敬業,那時她楊九紅還要在白敬業手底下討生活呢,所以黃春和白敬業絕對不能得罪,不僅不能得罪,還要施恩討好,所以當白敬業欠了十萬賭資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拿出自己的錢幫白敬業還債。
也正是因為有這麽多的不平衡與嫉恨長期壓抑在心裏得不到發泄,才使楊九紅後面的性格與行為越來越乖張,終於在老太太和黃春死後,她才有機會得以釋放,將其全部都發泄在了槐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