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避暑山莊說”,還是“調包說”,裏面有同壹個耐人尋味的“女主角”很值得探尋壹番,那就是傳說故事裏面的乾隆生母,壹概被否認為《玉牒》記載的格格鈕祜祿氏,而是南方出生的漢族女子。“避暑山莊說”中是壹位江南能工巧匠的女兒,長得很醜、地位很卑下,但畢竟這壹位“卑下”的女人生出來的兒子,是與滿族人皇帝的結晶,在這個故事中的乾隆皇帝弘歷身上,流淌著壹半漢人的血、壹半滿人的血,這還算是比較中庸的。而在“調包說”裏,乾隆生母則是壹位身份很高貴的漢族母親,所不同的是,到了這個故事裏,弘歷身上已經沒有半滴滿人的血了,壹位所謂的滿族人的皇帝,身上卻百分之百地流淌著漢人的血液,而且這個局面還是滿族人自己造成的。這壹招真是夠狠的了。
很明顯,這些故事夾雜著“血統論”的觀念,那麽,“避暑山莊說”也好,“調包說”也好,其實便是中國傳統的血統情結在作怪。
當滿州人推翻了明朝漢人皇帝的第壹把交椅,漢族人在感情上就已經接受不了了,當然要想方設法發泄心中的怨憤,明的、暗的、正義的、下三流的,似乎就不管三七二十壹了。仔細地找壹遍,這些傳說故事其實在滿洲皇帝順治壹上臺,就已開始編造運作。有書載,順治皇帝是清太宗妃子與關東壹位叫王臯的獵人私通而生下來的;雍正皇帝則是康熙在微服私訪時看中了壹個衛姓胖子的小老婆,就強行征入宮中為妃,殊不知這位衛妾已經身懷六甲,以後產下的胤禛是衛氏藏在肚子裏帶進宮去的。這樣壹來,滿族人的皇室是早已被漢人悄悄的革了命,而且在雍正帝時,便已經是完全的漢人天下了,到乾隆這壹代,無非是進壹步地鞏固江山罷了,國家政權的更替在這裏無意中形成了壹種特殊形式的“禪讓制”,真是好不讓人痛快。
《中國宗法制論略》有言:自秦始皇贏政以呂不韋的血統冒充帝胄起,宗法制下如此這般的血統笑話,宮延裏和民間扮演頻仍。後宮收民間嬰兒冒充龍種,富家妻妾裝假大肚皮以人家的孩子冒充血胤的事司空見慣。血緣關系還是平衡心理的精神勝利法的武器,民間傳說乾隆皇帝是雍正將自己的女兒和浙江海寧陳家的兒子掉了包,據說連乾隆本人後來也知道了這個秘密,因此他臨幸江南曾四次到海寧陳家的安瀾園去巡視,給陳家題了“愛日堂”、“春暉堂”等匾額,暗寓“誰知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的拳拳思母之意雲雲。原來這滿族人的清朝天下,早已是漢族人的兒子在主宰了。血統論竟是撫慰民族創傷的良藥。
再回過頭去查查傳說中那些禦賜“愛日堂”、“春暉堂”、“雙清草堂”的匾額,發覺原來“愛日堂”匾是乾隆的爺爺康熙皇帝給陳元龍題的。“春暉堂”不是陳元龍家的匾額,而是陳元龍的侄兒陳邦彥堂上的,陳邦彥父親很早就過世了,其母黃夫人含辛茹苦把邦彥撫養成人,陳邦彥為報答母親之恩,遂擬此堂名。康熙帝於五十四年(1715年)予以禦題。“雙清草堂”則是陳元龍的書房雅號,因書房前有兩株羅漢松而得名。匾上的字是陳元龍的堂兄、著名書法家陳奕禧給寫的。至於乾隆詩句、無字碑等只不過是杯弓蛇影罷了。建造海神廟更是無稽之談,海神廟的主要建築至今屹立在城裏,是雍正八年(1730年)建造的。而乾隆之穿著漢人的服裝、帶著漢人的帽子,那更是不足為奇了,至今故宮藏著許多乾隆著漢衣冠的傳世畫像。
因此,細細推敲起來,“乾隆皇帝是海寧陳閣老的兒子”雖然被傳得家喻戶曉,但對有著真正民族氣節的漢人而言,卻是多麽卑瑣陰暗的政治笑話,簡直是把漢民族的臉也快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