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象那頭笨豬,反應總是慢半拍。有人講了笑話,別人笑過之後我才笑,於是別人再笑,笑我傻冒。
因為反應慢,話就跟不上。久而久之,即使心裏想到了,嘴上也懶得說了,這懶語就成了習慣。
小時候,大舅來我家,姐姐哥哥壹擁而上喊大舅,大舅嗯嗯地答應著,嘿嘿地笑。我卻躲在門後,千呼萬喚不出來,猶抱門扇半遮面。父親提溜我的耳朵拽出來。“叫大舅。壹點禮道也不懂。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家沒妳這個人呢!”大舅穩坐炕沿,依然嘿嘿地笑著。外甥隨舅,不隨溝隨流。
自由自在的童年,似乎無需太多的語言,餓了就吃,渴了就喝,冷了就穿,困了就睡,每天從早瘋到晚,壹不留神就成了回憶。
到了中學,英語考試,平時不努力,拿到試卷時腦袋壹片空白。為了不交“白卷”,硬把漢語拼音填上去。英語老師頭壹次碰上這麽大的學問,誠惶誠恐,拿著我的試卷來不恥下問,誰知碰上了天下第壹懶語。萬般無奈,老師只好繳槍不殺:“好好好,以後我再也不問妳了。”我本來沒有那麽大的膽量,只是因為英語老師是壹位柔弱的女孩。
工作之後依然故我,同事和朋友們開導我:“妳不能再這樣懶語了,因為妳往後少不了社交。象妳這樣木訥,沒法交流,沒法勾通,也就沒法合作。將來妳怎麽戀愛,怎麽過日子?再這樣下去,妳就要被社會淘汰了。”
醍醐灌頂,幡然醒悟。我要說話了,我要多多地說,我要自覺地修理自己。這份自覺性壹旦調動起來,十八年過去如同彈指壹揮間。
後來我終於晚熟了,回頭壹看才發現自己走了壹條彎路。其實生活無需太多語言,更不需要自己說的太多,善於傾聽別人才是高手。在日常生活中,常常遇到壹些想發表自己高見的事情,終因自己反映遲鈍而懶語。事後反思,暗暗慶幸自己當時沒出口。沈默是金……將來我的孩子出生後,壹定要給TA取名為默默,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
據專家考究:語言類同於其它代謝物,也有其特定的宣泄渠道。於是,文友們就看到了懶語的我,在這兒糟蹋文字。
我的工作搭檔是壹位女同事,特能說。本來想抽空看看報紙,可我的分心能力實在有限。偶爾應答壹句,壹頁報紙半天都看不完。後來發現,話多的人只是需要壹個聽眾,妳就好比壹個垃圾桶,她把她的心理反應產物倒進去,完事大吉,幾乎用不著妳反饋。妳要是想反饋,最好順著她說。要是逆著她說,十有八九不愉快。還不如少說兩句吧!於是我又懶語了。
俗話說得好,人不該死天有救!我搭檔休產假,又進壹位女同事。我毅然決然,讓出對桌的`亮堂位置,搬到光線暗淡的角落。新來的同事很感動。書記也表揚:“呂先生高風亮節!”角色發生轉換,我這個昔日的垃圾桶,終於躲進了小樓成壹統。於是乎我更懶語了。
多年來,我壹直奉行的壹條原則是:想說就說句實話;不想說就把嘴閉上。這樣做人很輕松。有時迎接上級部門的檢查,需要我參與匯報,那是最令人頭痛的事,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偶爾可以追隨領導,領導哭窮我哭窮,領導誇富我誇富。但最好還是少說兩句吧!於是乎,我不想懶語都不行了。
我老婆是個悶嘴葫蘆,但這並不代表我可以在她面前滔滔不絕。因為越是老悶,就越不喜歡別人恬噪。平時,她上網,我看書,少有交流。偶有交流,壹句不愛聽,就要翻臉。可夫妻之間總不能天天都說好聽的吧----妳越來越年輕了,妳越來越漂亮了,妳越來越苗條了,妳越來越高雅了,妳越來越聰明了……得,壹分鐘之後,看妳再說什麽?更何況,無事獻殷勤,背後有何企圖?
為了調節壹下氣氛,那就說點別的吧。實話大都不好聽,又不能撒謊,那就來點虛構吧----生活中不是非存在不可,但也確實有可能發生。長此以往,凡是我虛構的,她都信以為真;凡是實話實說的,她卻嗤之以鼻。嗚呼哀哉!
有時難得她挑起話頭,我會情不自禁地幽壹默,她卻壹本正經地說:“又貧嘴!”頗具諷刺意味的是,當年戀愛時,她感興趣的正是我嘴貧,以為幽默的人有文化,有度量。可現在怎麽就變味了呢?歸根結底,還是少說兩句吧!於是乎,我的語言機能都退化了。
終於有壹天我成了啞巴,老婆喊了我好幾次,我很想答應,可就是出不了聲。我嚇壞了!老婆還以為我想造反,上來就是壹耳光。壹耳光就把我打醒了。“妳啞巴了?”我摸著火辣辣的臉,不勝驚訝地問:“妳怎麽知道?”老婆說:“妳還有時間貧嘴?再不起床,上班就要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