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老婆壹次去南方小山村做調查，村子不大，所以每個人都在別人眼皮底下生活，“每個人都在數落別人，每個人也都在受數落”。她去做調查時，當地人正給自己修墳，把附近山頭都修滿了椅子墳，這種墳異常難看，王小波說，那看上去好像壹棵癩俐頭。但當地人陷在這個套裏，也就喪失了審美觀，他們每家都以修壹個這樣的墳為傲
這段直接讓我想起了北方睡扁頭，前段時間母親來玩兒，摸著老幺的頭，眼神裏盡是對我的不滿，“妳看看，這孩子，嘖嘖嘖，這腦袋，這勺子，妳怎麽當媽的？好好的腦袋讓妳給睡成這德行！”
“什麽德行？這後腦勺挺飽滿的，我覺得挺好看。”我也順勢摸摸小女兒的後腦，
“好看什麽？南北腦袋，壹點兒福相也沒有，跟這些南方人似的，不好看不好看”。老太太壹邊說壹邊嫌棄的搖頭，那真是打心眼裏看不上，好似飽滿的後腦勺上會有癩痢似的。
我突然想起壹則網上的新聞，壹個東北人去國外留學，因為頭扁，被反復問是不是有頭部疾病，看起來像個畸形，順手翻出來給她看，老太太壹臉牛氣哄哄不在乎的樣子“學那些洋鬼子呢！”
我又把網上文獻翻出來，給她看睡扁頭的危害，什麽影響智力，腦容量下降啊，後期發型限制，女生紮馬尾不好看啊，腦袋掛不住貝雷帽啊，等等等等，給她邊看邊讀，慢慢她不作聲了，卻也沒給我好臉色，畢竟是自己堅守了六十多年的觀點，我只能讓她暫時產生懷疑，卻不能徹底改變認知。
這就是王小波後來提到，他了解的壹個名詞“norm”，可譯作“規範”，那些約定俗成的文化，它在不同的地方是不壹樣的，壹般是某個區域，大部分認同且必須遵守的東西，在區域環境下，有醜有巫，甚至難辨對錯。
就像母親對扁頭的認知，只有跳出她所在環境，接觸和理解外面更大的區域，才有可能主動改變。
生活中的類似約定俗成有很多，比如多大就該結婚生子，見到老弱病殘該馬上讓座等等，有時還被稱為“刻板印象”，它們如壹條條繩索，有的是綁固妳的生活，有的是綁架妳的脖頸。
為了分辨繩索，我們不能失去獨自思考的習慣，不能膽大妄為的人雲亦雲，不能盲目的為他人做評論……
之後老太太回家，經常義正凜然的訓斥其他老人“別迷信，別睡頭，對孩子不好，給睡的不聰明了…妳看以前那大扁腦袋，多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