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級的時候，我們語文老師休了產假。
我們是學校臨時請來的代課老師教的，他還擔任我們的音樂。
在壹次音樂課上，她用疲憊沙啞的聲音教我們唱《外婆的澎湖灣》。
我是內陸農村的孩子，對陽光沙灘和椰樹海浪完全沒有想象。
我奶奶住在壹個“很遠的地方”(其實是幾百公裏的鄰省)。我總是看到她老人家兩次，只記得她高瘦整潔，說著壹口我聽不懂的外國方言。
所以我能哼唱這首歌，而且壹點也沒有引起任何情緒上的嗡嗡聲。
直到我當了媽媽，媽媽才成了我孩子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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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為了照顧我的孩子，我媽在婚後離開了自己呆了幾十年的國家，坐高鐵，從老家坐車到700多公裏外的城市來照顧我的孩子。
那是她第壹次出遠門，這時候我才知道，我媽不可能坐在這個車窗緊閉的車裏。她暈車，壹路上吐了很多次。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方言，陌生的飲食習慣，連植物的品種都是陌生的。
我媽常年在鄉下，連普通話都說不好。遇到同壹棟樓的鄰居，她只能點頭微笑。
我們上班後，她在家帶孩子，做飯，打掃衛生。
我經常看著我媽在陽臺外發呆。我知道她壹定是想家了，想爸爸了。雖然以前他們在家裏經常吵架，但是在異鄉，媽媽每次給爸爸打電話，都很親切，告訴他要照顧好自己，按時吃藥，不要幹重活。
我想帶我媽出去玩，但是她暈車，只想在門口轉轉。
不管我在這裏有多不習慣，在回老家和爸爸團聚之前，媽媽還是盡力幫我把孩子送到幼兒園。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我當時很愚蠢，很自私。
我的母親從未離開她的國家，從未離開我年邁多病的父親，但我要求她離開她的家鄉，幫我照顧我的孩子。
我本來打算找個阿姨幫我做點清潔和家務，但是我媽想救我，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只有把孩子養大了，才知道父母的恩情。
後來回想起來才知道，孩子上幼兒園前的兩年是最難熬最累的時候，媽媽卻壹聲不吭的替我扛著。但當時孩子摔了，敲了，我還抱怨她不好看。現在想想，我讓她覺得更尷尬，更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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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媽媽終於要回老家了。
我能看出她有多高興，同時又有多難過。
跟了我兩年的孫子，對小家夥感情很深。不管多累，只要聽到他喊“奶奶抱抱”，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把小家夥抱在懷裏。
如果孩子有點小病，我比我還擔心她。我只擔心孩子，我媽擔心小孫子的健康和我——畢竟我再大，在她眼裏我還是個孩子，她擔心孩子吃不下睡不好。很明顯，我比任何人都焦慮，我應該盡力說些安慰的話來拓寬我的心靈。
我媽回老家後，就開始過去打工。
我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我不是在給花園澆水種菜，就是在餵雞撿雞蛋。
我說那麽多種，妳在家吃不完。
她說，萬壹妳有空回家住幾天，吃點東西帶回家。
當孩子兩歲多的那個夏天回到外婆家時，他被花園裏的雞、狗、瓜、菜等壹切田園風光深深迷住了。
孩子們整天跟著奶奶在園子裏摘菜、瓜、雞、蛋、狗。他們和爺爺壹起走在鄉間小路上，看藍天白雲，聽略帶委婉的鳥兒在樹上歌唱，看牛羊在田野裏悠閑地吃草，看蜻蜓和蝴蝶在空中飛舞，看稻田裏的青蛙和蝸牛。奶奶忠誠的土狗總是壹路跟著他們。
我在鄉下外婆家的那段時間，壹切都和我自己在城裏的家，和爺爺奶奶家不壹樣。
沒有那麽多水泥和防盜網阻擋外界，沒有交通噪音，也不需要積木、故事書和滑板車。
半桶洗菜水，壹根棍子，壹根繩子，可以在門口假裝釣魚半個小時。拿壹包餅幹，壹包給自己，壹包給狗。又是半個小時。半小時摘菜，半小時餵雞，半小時從樹上摘水果，半小時識別各種植物，半小時看爺爺抽水，再半小時在門口挑棍子玩石頭。
鄉下的生活是無憂無慮的，無論什麽時候，鄉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生活規則。
孩子們從城市按部就班的生活中解放出來。他們每天都快樂無比，活動豐富，能量釋放得幹幹凈凈，對簡單的食物胃口出奇的好，硬邦邦的床上沒有空調也能睡到天上去。
爺爺奶奶對這個從城裏來留在農村的小孫子也是無限寵愛。他們從來不想對他大喊大叫。他們就是覺得小人多可愛。我怕即使他想要星星，也會爬梯子到屋頂，用棍子戳他。
奶奶的時光太幸福了，每次離開，孩子都會哭。作為壹個孩子，她知道她不想回到城市的水泥叢林。雖然生活方便，但是有很多限制自由的規則。
直到這個時候，我終於明白了小學五年級學的那首《外婆的澎湖灣》。
在我無憂無慮的童年裏，我的奶奶是壹個多麽慈愛的老人，我奶奶的家是壹個多麽溫暖美麗的地方。我在外婆家的時光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深刻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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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又快放暑假了，孩子念叨了半個月，天天問我什麽時候能回外婆家。
這個小孩叫他的祖母。奶奶說她種了玉米，黃瓜，哈密瓜，小番茄，等我們放暑假回去。
當我想起我的童年時，我總是被鄉村的美麗景色迷住。但是十幾歲在城市上學，在那些城市長大，說話輕聲細語，去各種有趣的班級或者節假日去各種公園遊樂園，因為是壹個沒什麽知識的農村粗魯女孩而有些自卑。
但是後來越長大，越覺得在鄉下度過童年，有父母在身邊是多麽幸福。
年輕的時候是那麽渴望城市，但是在城市生活了這麽多年，越來越覺得每年回父母家住壹段時間，享受悠閑的田園生活是壹種奢侈。
人的內心總是向往自由的，但我們成年後，卻要拿出相當壹部分的自由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好在父母老了，但還在鄉下；國家雖遠，卻沒有被水泥叢林摧毀。
年邁的父母還在默默等待我們回去，留在田園風光裏。
孩子的心是最純真、最透明、最溫暖、最柔軟的，這樣的心才是與自然最匹配的。
所以，兒子，我們暑假回姥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