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父親是家裏的頂梁柱，家裏只有他壹個人能靠做木工掙幾塊錢。母親是家庭主婦，操持家務，雖然也很勤勞，但是沒有經濟收入。要靠他的收入養活他爺爺奶奶，我妹妹和我，還要供我們上學。那時候我就知道，父親壹年365天都沒有停止過工作，除夕夜基本不休息。
我父親對我和我妹妹很嚴格。只要我們在外面犯錯，其他家長就抱怨。不管誰對誰錯，他總是當著別人的面先罵我們，有時甚至拿起門閂上的小竹竿先打我，直到人家回去或者攔住他。所以我特別怕他“虎虎生威”，變得很優秀。其實爸爸很愛我。有時候我犯了錯，他不想打我。他總是說:“記住，再來壹次，就壹起打。”當時我還挺害怕的。現在我長大了，我知道那是因為爸爸不願意打我。
父親對我的誇獎也是無聲的。他偶爾會叫我好好學習，但他總是要求我在每個學期結束時報告我的考試成績。當我考得好的時候，我會很開心的告訴他，給他看學校頒發的證書。他會很開心，自己動手，用大米做漿糊，把我的證書牢牢的貼在墻上。但是當我考試不及格的時候，他總是壹言不發。所以每次成績不理想的時候，我都特別害怕看到他沈默的表情，暗暗下定決心，下次壹定要考好。所以，我從小就壹直特別自覺。我從來不需要父母提醒我做作業。放學後，我總是先做作業，然後去玩。記得初中畢業的時候，家裏壹面墻上貼滿了我的獎狀。
我父親從不溺愛我和我妹妹。我五六歲的時候，他帶著我壹起幹農活。小學畢業後，每年暑假都帶我和妹妹去割稻子，交稻穗，學種地。平時都是讓我去地瓜地裏拔草，有時候甚至會派我壹個人去拔草。也許是受他的影響，有時候即使不願意，我也會完成任務。所以從小皮膚就曬黑了。
我長大了，父親老了，他的“從”在我跳出“農門”到師範學校讀書後幾乎消失了。我大學畢業，工作，結婚。父親壹直想減輕我們的負擔，或者說他經常找工作。他總是不聽我們的勸說，繼續種他的水稻，不肯放下農活。年前，他在工地外工作時被壓傷了腳，過了很久才康復。我發現他的頭發白了很多，也老了很多，瘦了很多，心裏不禁苦澀。
我真的希望他健康長壽。
第六章:父親和他的土地，仲晶80年代的家鄉，還是很窮，除了土地什麽都缺。田地雖多，但多為茅草田、葦田。農村實行包產到戶制度後，好的土地——也就是比較肥沃的土地——分給了各家各戶，但是沒有人願意種那些茅草地和蘆葦地。從鎮上調回村裏當村長的父親，自告奮勇承包了村東的茅草地。對於我父親來說，只要是土地，都無所謂。只要翻耕施肥，莊稼就會生長。在父親眼裏，每壹片土地都是寶貝！
記憶中的茅草地，每年秋天都會長出半個人高。雖然沒人管，但是長得特別茂盛。茅草花開後，寸許高的白色絮狀體如蓬松的細絲，可食用，柔軟如棉。我們家孩子叫它毛爺爺，我們也經常拿它當雞毛撣子用。大人們犁茅草地的時候，我和壹群小朋友跟在後面撿茅草根，嚼著那玉白色的茅草根，甜甜的。
兩姐妹堅決反對父親承包茅草地。因為姐姐們都結婚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弟弟才幾歲，我十幾歲。我媽媽病了，他們也老了。自己分土地就夠了。我父親又要承包土地了。誰來幫他種？父親很固執，仍然想開墾那片茅草地。
我太小了，不能幫忙犁地，所以我父親讓我叔叔的表弟和叔叔幫我。表弟和叔叔不重視土地。都說茅根不幹凈。今年除了它，明年還會長出來。種完莊稼，茅草會“吃”莊稼。父親只是笑笑，沒有說話。我知道我父親不相信他們說的話。父親有自己的想法和宏偉的計劃。
父親告訴我們他的宏偉計劃。中間種玉米，兩頭種蔬菜。遮陽棚那天，爸爸在前面用鏟子挖窩，我在後面撒肥料和玉米種子。每次爸爸刨好窩，我就撒上肥料和玉米種子，然後用腳埋起來，用腳壓著。在挖窩的時候，爸爸教我肥料不要撒太多，壹小把就好，因為太多會把種子燒死。不要播太多種子，每窩播2-3粒。爸爸在前面挖窩的時候，眼睛壹直看著我往窩裏撒壹些。剛開始我很認真很聽話，但是累了就開始偷懶。有時候，我沒有播種就埋了窩。我這樣做沒有逃過父親的眼睛。父親讓我再把它挖出來，然後把種子撒在裏面。
在南方，父親種綠豆，在北方，種大白菜、胡蘿蔔、青蘿蔔、大蔥。那片茅草地正好在田邊上，父親讓我幫他挖幾個深坑，種山藥。沒有種山藥的地方，種了豆子。豆子出來後，順著玉米稈往上爬。
我父親整個秋天都在關註那片土地。過幾天去看看。只要草長出來，爸爸就把它拔掉。秋天過後，所有的玉米棒都長得很大，我父親高興地表揚了每壹個玉米棒。那年秋天，我們家不僅收獲了很多玉米，還收獲了綠豆和蔬菜。白菜和蘿蔔在我們家吃了壹整個冬天。
父親種地，直到哥哥結婚。我參加工作後，很多同事聽說我父親種了十幾畝地，都無法理解。他們問我:“種田很賺錢嗎？”我說:“沒錢。賣糧買肥之後，除了水、電、肥，剩下的錢不多了。”他們不理解:“那妳爸爸還繁殖？”
是的，我父親今年77歲了，他和哥哥還種著十幾畝地。很多人無法理解自己的父親，但我理解。我父親當了30多年的村長。他從未離開過那片黑土地，他的鮮血和希望都灑在了那片土地上。為什麽我父親不能離開那片土地？因為他太愛它了。
第七章:父親的酒杯父親戒酒多年，我也很久沒有和父親壹起喝酒了。
我爸年輕的時候很能喝，我爸跟我說我媽比他能喝，但我很少看到我媽喝酒。我母親認為喝酒是壹種奢侈。
在我看來，我父親喜歡喝酒，通常是在晚飯前。小時候喜歡看爸爸安靜的喝酒。晚上我媽炒了個配菜，豆幹是最好的酒。如果妳用醋做煎蛋卷，這將是壹件特別值得慶祝的事情，或者是我父親的生日。
酒瓶放在廚房角落的矮桌上。白色玻璃瓶上沒有商標。是村口的散裝酒——白薯幹。父親拿出兩個酒杯，壹個白色的小瓷杯，大約能裝兩杯三錢葡萄酒。慢慢裝滿，但不要溢出壹滴。現在想來，和賣油翁差不多。媽媽坐下後，爸爸會在媽媽面前放壹杯酒，媽媽會像往常壹樣轉開壹會兒，說不喝了。父親總是笑著說，壹個人喝酒沒意思。和我壹起喝。就這樣，他們壹邊喝著簡單的菜，壹邊聊著壹天的辛苦和快樂。父親有時會感嘆生活的艱辛，算計著日子會怎麽過，擔心我和妹妹。母親總是溫和地說同樣的話:慢慢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麽是生活，但是我壹直很淡定的看著爸爸媽媽，覺得沒有什麽比在家吃飯更好的了。
父親壹般只喝五小杯左右，母親最多喝兩杯。喝完後，父親把杯子倒過來，扣在瓶蓋上。我最開心的事就是爸爸喝完酒後會給我和妹妹講很多故事。西遊記，神榜，連載故事之類的都是我爸嘴裏念出來的。在煤油燈昏暗的陰影和酒味下，我們常常會忘記睡覺。
壹天晚上，父親突然很開心。喝到壹半的時候，他問我，兒子，妳要喝嗎？我好奇地問是不是好吃。父親說很好吃。媽媽看著我們父子，笑著輕輕打了爸爸壹下說，小孩子喝什麽酒？父親說，長大了想喝酒，先練。我用筷子夾了壹滴酒放在嘴裏，我的好奇心立刻被鼻孔裏傳來的壹股嗆人的辛辣氣味趕回了肚子裏。就這樣，我漸漸習慣了酒的味道。直到第二年春節，我在舅舅家喝了幾杯。被姨媽抱回家後，我再也不敢喝酒，直到中專畢業。
四年級暑假發生的事情，讓父親喝的酒越來越多，不再控制只喝五小杯左右。因為那年暑假，媽媽突發腦溢血去世了。父親的杯子換成了壹個大的，我也不再享受美酒了。我開始害怕父親喝酒。有壹段時間，我那麽討厭他的自暴自棄，嘲笑和奚落。媽媽不在的時候，爸爸喝完酒就不跟我講故事了。他總是不聲不響的離開，有時候還會無緣無故的對我和我姐發火。
終於有壹天，我偷偷跟著醉酒的父親出了門，卻發現父親每次酒後都去同壹個地方——母親的墳。在墓地裏，他手裏拿著壹個瓶子，流著淚和母親說話。父親找到我的時候，終於控制不住自己長期的壓抑，抱著我哭了。
我要離家千裏去上學，父親也背起背包去山西平遙縣挖煤。父親寫信告訴我，他過得很好，每天晚上都喝酒。他還特意買了壹個漂亮的酒杯，是錐形的，小口大底，能裝三兩杯酒。我經常想那塊玻璃是什麽樣子的。
三年時間，父親只回來過壹次，但我沒有看到他說的玻璃。再次與父親分別後，我壹直寫信告訴他不要大量飲酒。那壹年，我經常在報紙上看到山西有很多假酒，很多人因為喝了那種酒而致殘甚至死亡。突然，我很討厭父親喝酒。他總是不聽我的勸說，以至於我很久都不想給他寫信。
那壹年，父親沒有回來過年。想著媽媽去世後的種種，覺得他不愛我和妹妹，也不想念年邁的奶奶。我很難過。父親直到暑假才回來，說再也不挖煤了。中午想和父親喝酒，父親只喝了壹點點就不喝了。飯後，他默默把床下的藥棉拿掉，放上硬板。
我是聽和我爸壹起去煤礦上班的姐夫說的才知道的。我父親春節沒回來，因為礦塌了，傷了腰。但是我不能哭！感覺自己的心被無數的煤塊堵住，無法呼吸。原來父親並沒有戒酒，只是腰傷沒有痊愈。自然，他喝不了多少酒，只能睡在硬邦邦的床上。而這壹切都是為了和妹妹壹起讀書的費用！我在心裏無數次誤解和傷害過父親。
但這壹次，我真的看到了圓錐形的玻璃杯，能裝三兩杯酒，正好是我們那頓飯喝的。
當我有能力經常買些酒和父親喝的時候，我們經常壹瓶壹瓶的吹牛，我也不再怕他了。我感覺像兄弟壹樣。我在小鎮的同事也這麽說我們，喜歡在我家喝酒。
就在我沒事的時候，我壹直想著回家和爸爸喝酒。父親再次宣布要戒酒，並告誡我少喝酒。原來父親的身體再也不允許他喝酒了。每次看我們喝酒，父親的眼神還是很懷舊。壹開始喝紅酒，慢慢就什麽都不喝了。
但錐形玻璃壹直躺在家裏，靜靜地等待著什麽。
第8章:我父親周年祭離開時正靠在我的手上。他突然眨了幾下眼睛，悄悄地離開了。這壹年，父親走的時候經常試圖閉上眼睛。也許我永遠也忘不了。父親彌留之際的表現，即使在今天，似乎也無法理解。
周年紀念的記憶還在。
父親的病是壹種常見的慢性病。最終老死。身體的所有器官都在衰竭。這是壹個沒有希望的情況。就是大腦意識壹直清晰如常，並沒有昏迷直至死亡。生病這麽久很少見。
父親用盡全身力氣，終於難以眨眼。半睜著眼睛過了很久，我努力了好幾遍。當時我很擔心，就想讓他起死回生。我不知道，那突然半睜的眼睛是清澈的，妳還想再看壹眼這個熟悉的世界嗎，妳還想再看壹眼他的後人嗎？那個表情，對於走到生命盡頭的人來說，需要多大的力量啊！
紀念日，我無限思念妳。
我父親起初反對我吸煙。我回到住處為他送行。在路上，他遞給我壹支煙，對我說，我的眼睛不行了。在路上，我看不到車要去哪裏。我問他，怎麽了？不是老年性白內障嗎？過幾天做個手術沒問題。他只是告訴我，醫生說視網膜脫落是治不好的。現在我很困惑。這些年，父親來找我，讓他來來去去，從沒送過他。有時候他提到送他上車。他總是說，去工作，做妳的事。他怕耽誤我。這個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大意了，壹直堅強的父親真的老了。
大約十年前，我永遠不會忘記它。父親遞給我香煙，我敬了他多少次？
周年紀念日，悔過無止境。
平時爸爸說了壹些聽不進去的話也會很煩，也不在乎。現在想想，是不對的。有壹次吃面，我說妳噪音太大，不雅觀。我父親看著我，什麽也沒說。現在每次吃面都覺得那是我不該說的。我的家庭教育很嚴格，哥哥姐姐相安無事，我的年齡有條不紊。只有我，六個兄弟姐妹。我家裏小，也習慣了。我已經成長為壹個人格，我不尊重。父親包容我，但我想融入社會。我可愛的父親直到去世還在擔心我，我卻無能為力。
聽妳嘮叨有點煩，想再聽妳嘮叨就聽不下去了。失去的，無論好壞，只能是思想。
我在父親的忌日想念他。
父親是舊時代的人，兄妹，經歷了很多。只是他們很少給我們講這些，有的還聽別人講，好像是故事壹樣。當時就想以後有機會聽聽父親本人。因為妳很忙？不，我小的時候，父親好像很沈默。長大了，回家當了客。我總想，他會慢慢變老，有機會和他聊聊過去。我不知道短短壹年時間他老得這麽快，現在也沒法問了。可惜了。他的壹生都沒有為他的孩子解決。
父親壹生謹小慎微，經常告訴我們:多求幸福，少求財富。90年代初，我想過辭職做點什麽。他說，“就這麽過吧，這也是他壹直給我們的建議。”。
幾年前，我終於從單位走出來，做了自己的事。父親很擔心，給我寄了幾次錢。我不忍心接受。他總說在家鄉少花錢就夠了。我知道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但是他很想我。我不孝。
父親太嚴厲，思想無止境。紀念日，給妳燒香不是為了緩解我的眼淚。我只能寫下這些文字，記住妳。
又是爸爸的生日，我們不能給妳慶祝生日了。這些年無論我們有多忙，今天都會回到妳身邊祝福妳。我不想永遠與天堂分離。有句話叫男人怕前幾天生，女人怕以後生。父親在他生日的前壹天離開了。當時我們沒有特別的覺悟，想在醫院給父親過生日，但是父親堅持要回家，卻沒有走出這個魔咒。
回憶可以撿回，笑容卻無法挽回。這就是生活嗎？
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已經走了，永遠的走了。
父親對我的愛就像壹座山，我很幸運和他在壹起四十多年。
謝謝妳給了我生命，養育了我，教會了我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