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境是中國畫的品位,是從畫家修養中培植的土壤。
意境是中國畫的精神,是從畫家情感內生成的枝葉。
意境是中國畫的靈魂,是從畫家思想裏開出的花朵。
意境又是我國傳統美學中的壹個重要範疇,它體現了藝術美的歷程。
對於意境的營造,是壹個中國畫家畢生探索的課題。
在藝術創作、欣賞和批評中,常常把“意境”作為衡量作品質量的壹個標準。
繪畫是否具有意境,這是作品成功與否的重要因素。
意境是情與景、意與境的統壹。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曾說:“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壹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他所提出的“境界”說,即意與境的統壹。他認為“境界”應包括情感與景物兩方面。他把“境界”看做是藝術美的本原。提出“言氣質,言神韻,不如言境界,有境界本也,氣質神韻末也,有境界二者隨之矣。”就是說在藝術中,如果達到情景交融,自然也就產生了神韻,體現了氣質。所以他又說“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辭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以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也。詩詞皆然。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可無大誤也。”。他還說:“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
盡管這是在談詩詞的意境,但中國的詩與畫,古人壹直是把兩者相提並論的,把詩與畫放在同壹套理論體系中去看待。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敘畫之源流》中曾下過壹個定義;即“詩畫異名而同體”……後來人們甚至認為詩與畫是壹種東西,其表達的意境是壹致的,詩只不過詩人用文字寫成的畫,而畫則是畫家用筆墨畫出來的詩。壹位寫詩的人如果僅能用文字去表達物象,是不能稱為詩人的,壹位畫畫的人如果僅憑技術去表現圖形,是不能夠稱為畫家的。壹位真正的詩人或畫家,要具有詩情畫意才能創作出真正的藝術作品,才能成為名符其實的詩人或畫家”。同時古人還強調“意”在繪畫中的重要性。認為,作詩必有立意,作畫同樣必有立意。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中所謂:“意猶帥也。無帥之兵,謂之烏合”。
歐陽修雲:“余嘗喜覽魏晉以來筆墨遺跡,而想前人之高致也!所謂法帖者,其事率皆吊哀候病,敘暌離,通訊問,施於家人朋友之間,不過數行而已。蓋其初非用意,而逸筆余興,淋漓揮灑,或妍或醜,百態橫生,披卷發函,爛然在目,使驟見驚絕,徐而視之,其意態如無窮盡,使後世得之,以為奇玩,而想見其為人也!……正是這種人情美感通過筆墨的傳遞,使古往今來的仁人誌士,面對著浮生蒼涼,能不受時空的限制而感知壹種人生的溫情,“而想見其為人也”,遂成為人類文化史上,壹種普遍意義上的隔代知音。
我們從《論語》中孔子與弟子的交流中,知道孔子他是崇尚自然之美的,他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 有壹天他問幾個弟子的誌趣。於路、冉有、公西華都都壹壹陳述了自己的理想,輪到曾點,他問道: “點,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日:“何傷乎?亦各言其誌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日:“吾與點也!” ……
後代讀書人讀到這裏,幾乎都驚詫孔子這種出乎意料的人生態度。而潘嶽則把這種境界寫進了他《秋興賦》裏:“……耕東臯之沃壤兮,輸黍稷之余稅。泉湧湍於石間兮,菊揚芳於崖澨。澡秋水之涓涓兮,玩遊鰷之澼澼。逍遙乎山川之阿,放曠乎人間之世。悠哉遊哉,聊以卒歲。”……
我們又能從《莊子》裏,從他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的對話中,了解莊子以貫的作風。莊子曰:“鰷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
後來簡文帝入華林園,顧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間想也,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
不管在山林之中或廟堂之上,中國文化中都極推崇這種“濠濮間想”的風致的。古人早就發現和諧的根本在於人對自然的親近,在回歸自然中感受無上的樂趣。因為那些聖人賢者們,早就認為人和自然原本為壹體的。《老子》“天地之大德曰生”等壹系列言辭就是反復強調天地之仁,而天地對待人就象對待自然界中的壹草壹木壹樣。《世說新語》中記載桓溫(桓公)北征,經金城,見前為瑯琊時種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條執枝(攀枝執條),泫然流淚。 ……
桓溫武人,情致如此。庾信著《枯樹賦》,末尾引桓大司馬曰:“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逢搖落,淒愴江潭,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他深感到桓溫這話的淒美,把它敷演成壹首四言的抒情小詩了。
再後來梁任公把這些壹往情深的感觸集成壹聯:“春已堪憐,更能消幾番風雨;樹猶如此,最可惜壹片江山。
宗白華先生說:“這是壹種心靈的美,或哲學的美,這種事外有遠致的力量,擴而大之可以使人超然於死生禍福之外”……
中國人的美感和藝術觀,就大體而言,是以老莊哲學的宇宙觀為基礎,把人與自然的關系,上升到人的性情與天地精神的高度來看待,因而奠定了中國畫“澄懷觀道”“立意為象”千百年來有關於意境的諸多美感。說到底,中國畫與中國文化形成的思維理念是壹樣的,它是壹種對宇宙的仰望與融合,這是壹種對命過程的體悟,認識到這生命狀態,就是壹定需要有相當的時間。對於壹個人而言,這就需有壹個漫長的生命過程,否則妳的積累到不了那個厚度,智慧沒有辦法到達那種通透,“澄懷觀道”就成了壹句空話。壹切都不過是壹種淺嘗輒止而已!……所以,中國人講“大器晚成”,就是這個意思。
毫無疑問,意境對於中國畫,是關於客觀自然景物與主觀情思的結果,為此古今畫論亦多有著述。象以上那些深刻的見解都是從創作、鑒賞、實踐中總結出來的。因此,意境作為藝術創作的結果,必然展示創作過程中的壹些審美特點,體現創作過程中的壹些人文關聯,記錄創作過程中的壹些理想契合。……
壹個傑出的畫家之所以傑出,不是因為他在壹個詩的國度裏活著,而是他能活在這個國度的詩裏,不僅能活在這個國度的詩裏,還能在她的詩裏上下遨遊,縱橫捭闔!……
如是我謂:胡翹然繪畫的意境美有三,壹曰:詩意之美、二曰:人情之美、三曰:物相之美。
壹
中國是詩的國度,在這裏到處都充滿著詩意。詩又是中國文化燦爛於世的開始。孔子對前人傳誦的上千首古代中國最優美的詩歌進行了整理、選編三百首而輯錄成《詩經》。《毛詩序》曰:“詩者,誌之所之也,在心為誌,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中國的所有文藝形式便是從這壹個個“不足”的意願中誕生出來的。……
國畫與詩歌歷來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晉書·束晳傳》載太康二年汲郡魏襄墓發掘出簡書七十五篇,其中的壹篇被稱為“圖詩”,並說“圖詩壹篇,畫贊之屬也”。這就是說有關詩與畫結合最早的文獻可以追溯到戰國時代,而所謂“畫贊”是詩與畫結合的樣式。
南宋孫紹遠編的《聲畫集》是我國最早的壹部題畫詩選集,收唐、宋兩代詩人的作品,未見唐以前的題畫詩。清代陳邦彥編的《禦定歷代題畫詩類》,盡搜歷代文人諸集,得題畫詩八千九百六十二首,不可謂不完備,但也只是唐、宋、金、元、明五個朝代詩人的題畫詩,並無壹篇唐以前的作品。其實早在南朝時期的江淹就在《雪山贊四首》的序中說“壁上有雜皆作山水好勢,仙者五六,雲氣生焉,悵然會意,題為小贊雲。”北周時期庾信的《詠屏風詩二十四首》等,這些後人沒有著錄的作品,可能是我國最早的題畫詩。
作為壹種文學形式,題畫、詠畫不僅要描述畫面的主要內容,更重要的在於能寫出畫的意境。
唐代題畫與詠畫詩開始繁榮,杜甫大概是寫作題畫詩最多的詩人。盧鴻自題《草堂十誌圖》和張先自題《十詠圖卷》,他們是最早在自己畫上題詩的畫家。顧愷之是第壹個作詩意畫的畫家。他根據曹子建的《洛神賦》創作的《洛神賦圖》也可以說是最早的詩意畫。……
王維詩畫兼於壹身,自稱:“夙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他的詩如畫、畫如詩。蘇東坡有:“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少陵翰墨無形畫,韓幹丹青不語詩”之說。郭熙說:“詩是無形畫,畫是有形詩。”黃庭堅說:“詩成無象之畫,畫出無聲之詩。”……
蘇東坡在總結前人藝術實踐的基礎上,從理論角度,細味詩與畫的關系。首次明確提出“詩畫本壹律”的藝術主張。他在《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二首》說:“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賦詩必此詩,定知非詩人。詩畫本壹律,天工與清新。……”認為詩與畫有相同的審美規律與創作規律。指出:天工是對神的追求,清新是對神的把握。清且新是對詩畫的主張。詩求言外意,畫求象外聲。詩以文辭為語言,畫以筆墨為語言,把所感、所思塑造為意象。它們以同樣的以意象抒懷、寄意的方式相通、相近、相融。中國詩學提出由形似走向神似,進而達到形神兼備,要求“不粘不脫,”“不即不離”,“不似而似”,即不能太粘著物之形跡,也不能離開物自身。所以中國詩學之精神,認為“形神兼備”是詩歌藝術形象創造所追求的目標和打動讀者的關鍵所在,要求藝術形象做到外表形狀與內在精神的完美統壹。
中國畫在唐宋文人與畫師的***同努力下,形成了重在畫意而不求逼似的傳統,直接導致文人畫的產生。在中國藝術家眼中,詩中情、與畫中意的創造,都有賴於意象的獲得。這種藝術形象創造的互通之處,正是詩與畫兩者之間,只所以能夠珠聯璧合***同存在的緣由,也就是古人反復論說的“詩畫同源”。
清人袁枚主張“品畫先神韻,論詩重性情”,將首先以神韻品畫,與其詩學以性情論的主張相聯系,在評價畫和題畫詩時要求詩風與畫風的神韻合壹。
今人徐復觀在分析詩畫合璧的歷程時指出:首先,題畫詩的出現,開創了詩畫在構成形式上的結合。其次,以詩意作畫開創了詩和畫在意和景層次上的結合。第三,以詩的意境作畫,以畫的意境作詩,詩畫在精神上相融合、相啟發,實現了在意境層次上的融合。題畫詩的功用,在於於單純的畫面之外,詩發難畫之意,語狀難畫之像,畫展其境,詩拓其意,詩畫互映,相得益彰,所謂“畫不足而題足之,畫無聲而詩聲之”也。
構成胡翹然繪畫詩境美的主體有三個部分,其壹是以詩文內容與精神為主體的創作,其中包括歷代人文經典中的壹些有關具體事物的題詠,這些相對繁雜,年代跨度從《詩經》時代到唐宋之後。其二是以陶淵明田園詩賦為意味的創作,這部分都可歸於“以詩意作畫或謂詩畫在精神上相融合、相啟發,實現了在意境層次上的大融合”。其三是板橋老人的題畫詩文為主,輻射區域包括“揚州八怪”與白石老人之間的壹些內容。這壹部分詩文從形式上構成了胡翹然畫面內容,這可以稱為“詩畫在構成形式上的結合”。這三者互為,骨肉相連,成就胡翹然繪畫藝術上“詩品”與“畫品”**自恣詩意風貌。
目前發現胡翹然以前人詩意為題的作品,也是中國最早的詩歌集成《詩經》裏的內容,其中有首篇《關睢》。詩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壹首象征的愛情的詩。它的主要表現手法《毛傳》雲:“興也”!什麽是“興”?孔穎達在他的《毛詩正義》中說:“‘興’者,起也。取譬引類,起發己心,《詩》文諸舉草木鳥獸以見意者,皆‘興’辭也。”所謂“興”,即先從別的景物引起所詠之物,以為寄托。……
詩中的“雎鳩” 經專家考證是指壹種鶚的水鳥。《詩經》把鶚寫入愛情作品並非空**來風,鶚的求偶過程的確非常值得稱道,繁殖季節雄鳥經常捕捉大魚獻給雌鳥以示愛意,經常比翼**,據說由於鶚的領域意識很強,在面積較小的水塘區域內壹般只有壹對鶚棲息,所以並不是誰都有幸能夠看到這夫唱婦隨的壹幕,因此象征著婚姻生活幸福美滿的“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的景致對於情侶來說顯得格外神聖,成了中國歷史上第壹篇描寫愛情的詩歌。或許是古人把《關雎》當作婚禮上的歌來唱,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唱到“琴瑟友之”“鐘鼓樂之”……今天我們從古人的這種喜氣洋洋節奏中,能感受到三千年前婚禮上的歡慶氣氛。……
胡翹然在1980代曾以“在河之洲”四字為題創作了壹些規格不壹的作品。畫面中,暖暖沙汀之上,芳草萋萋,河水潺潺……睢鳩鳥從兩只、三只、到四五只不等……令它們怎麽也想不到的是,在自己生命中的壹個尋常的舉動,某壹天被“詩人”發現後,被做為壹個浪漫意想記錄了下來,後來就成了他們(人類)兩情之初的壹個永恒的象征,在中國數千年的文化史上,竟然能占據如此重要的位置。……
胡翹然以清新舒緩,宛轉悠揚的筆致,把它表現為壹種靜穆的美,用繪畫的方式再現《關睢》當中那壹片天簌自然的詩意情調。正如朱熹曾說的那樣:孔子曰“《關雎》樂而不**,哀而不傷”,愚謂此言為此詩者,得其性情之正。而以繪畫是很難表現這種“性情之正”的!我們亦很難用語言形容這種詩與畫的契合,只能用心去意會這種表現上的準確性。……
以周敦頤《愛蓮說》等為主的系列荷花詩意題材,自從周敦頤曾撰將荷花比作“花之君子”。由此文人墨客便以荷來寓意象征自身品格情操的高潔。君子要獨善其身,同流而不合汙,要身處汙濁的塵世而不為其汙染,保持自己的潔凈清芬。所以歷代花鳥畫家無不借荷的詩意來表達這種思想境界。荷是胡翹然壹生抒寫最多的花,也可說是他人格之花,似乎他心中有壹座“蓮臺”。在這種詩的意境之下,筆中的荷花不管日中,月中,風中,雨中,皆天然去其雕飾。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蓮而不妖,以君子情懷,寫君子品致,無不妙合造化,得育天機,隨手拈來,極盡清凈之美感!……
楊萬裏的那壹首《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楊萬裏寫的是杭州西湖的“十裏荷花”的大場景,而胡翹然只取“映日”這兩個字抒發畫意,我們便聯想那荷花與蓮葉無邊無垠、壹直延伸到水天相接的遠處,而在滿眼的碧綠紅翠之間,壹朵朵亭亭凈植荷花在陽光裏明艷而嬌美,這種美完是自然界固有,它與“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境自是兩種天地。
胡翹然還喜歡楊萬裏寫荷花的另壹首詩《小池》:泉眼無聲溪細流,樹蔭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這首詩意境最見清新在“才露尖尖角”壹句,胡翹然就是為了捕捉壹個“小荷尖尖角、蜻蜓立上頭”的畫面。這麽富有無限魅力瞬間,就這樣永恒地留在了胡翹然的畫上。 石濤曾說過,“畫到靜處,不敢題句”在胡翹然這類詩意的畫面上確是很少有長篇的題跋 ……面對這樣的畫似乎使觀者亦不敢多言,恐蜻蜓受驚擾而飛去!……
以古人詠荷詩意為創作題材的還有:“色奪歌人臉,香亂舞人衣”等等(隋·杜公膽·詠同心芙蓉詩)……
另外胡翹然還畫很多有“采連曲”詩意作品,如漢樂府《江南》壹首: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這是江南采蓮的季節,蓮葉浮出水面,重重疊疊,隨風搖曳。如蓋的荷葉下面,有魚兒在歡快地嬉戲。壹會這兒,壹會兒那兒,遊泳自在,來去自由。胡翹然總是能把握住這種優美雋永的意境,讓人看到壹望無際的碧綠的荷葉,蓮葉下面那自由自在、歡快戲耍的魚兒。在這類畫面中只有蓮葉與遊魚,但是,妳似乎能感覺到那小船從荷叢劃過,又似聽到了采蓮女子的歡聲笑語。而那些魚兒,又分明是在蓮葉之間躲來躲去。……
再比如他以牛為題材壹些作品,多是以宋人詩意為題抒發的情懷。如以北宋詩人孫平仲的《禾熟》:“萬裏西風鳥花香,鳴泉落水各登場。老牛粗了耕耘債,嚙草山頭臥夕陽”……山坡上,兩頭剛剛耕耘過後的老牛,釋卻重負,神情疲憊地靜臥著,沐浴著夕陽的余暉,在****的晚風中,咀嚼著坡頭的野草,並不時擡頭遠眺。遠處稻黍金黃,谷浪湧動,香氣襲人,豐收在望……毫無疑問這是壹片成熟的田園風光,但他的主題確是在遠處的山坡之上……還有同時代詩人李綱的吟《病牛》的詩“耕犁千畝實千箱,力盡筋疲誰復傷。但得眾生皆得飽,不辭羸病臥殘陽。”……畫家以其傳神之筆,歌頌老牛勤勞樸實的品質,這既是詩人對勞動人民的禮贊,又是對自己壹生艱苦生活的寫照。……還有以現代詩人臧克家那首“老牛明知夕陽晚,不用揚鞭自奮蹄”創作的《奔牛圖》等等……
歷代不乏畫牛的畫家,牛的題材更是數不勝數,而以這種視角入畫卻絕少。……胡翹然又何嘗不是這樣地勞作著,並與老伴壹生相濡壹沫走過來的。“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我們能從這樣畫裏讀到人生況味中的淒美。而所謂“助人倫,成教化”,不也就是指這樣的畫嗎!……這是典型“托物言誌”的藝術。司空圖《詩品·形容》認為,詩人“形容”(指描摹客觀事物)能不拘形似而求得神似,才是精於“形容”的,而胡翹然的筆墨不僅精於“形容”且能“形神皆備”。也就是說,他既能把畫中的午畫到與詩中所描寫的牛外形外貌相似,而又能得到描寫對象精神相似的境界。
對於欣賞者來說,好的詩與畫壹樣,筆墨重點不在繪其形,而在能為其傳神寫照。就詩與畫的不同語境而言,畫的難度更大,因為,詩的寫意性只在虛處,而畫畢竟需要最終歸於以筆墨造形。白石老人說“不似則欺世”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