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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奧古斯丁)愛與被愛的自白

奧古斯丁喜歡用音樂來比喻。在討論時間的問題時,他說,時間性事物的存在方式,就像贊美詩壹樣,恰恰是構成贊美詩本身存在的每壹個字、每壹個音符的消失。所以,時間性的東西是以壹種不斷走向不存在的方式存在的。奧古斯丁從贊美詩上升到人類生活,再從人類生活上升到整個人類歷史,指出同樣的時間邏輯可以適用於世界上的壹切事物和壹切過程。我們之所以能夠在循環的時間和轉瞬即逝的當下中把握事物的整體存在,是因為我們的頭腦具有壹種連續性的能力。Contuitus使我們能夠同時把握過去留在頭腦中的形象、現在引起的知覺和頭腦對未來的期望或期待,從而延長壹種作為整體存在的時間。聽歌是這樣,表白也是這樣。自白的哲學真理在於,人們能夠把本質上壹直處於擴張狀態的時間性折疊成壹種具有連續性的意向性“敘事”。在《懺悔錄》第十壹卷的開頭,奧古斯丁問,既然上帝知道我的壹切,我為什麽要通過壹個敘事在上帝面前安排我的生活?對此的回答是:這個敘事不是讓上帝認識我,而是讓我找到自己。因此,奧古斯丁的自我是由心靈的矛盾整合而成的自白,而使這種整合成為可能的是比自我更深的自我,即人類心靈內部的上帝。

從這個意義上說,基督徒的生活是壹個永恒的誘惑,事實上,也就是說,自我總是處於無法完全克服的擴張和意圖之間的張力中,而懺悔這種尋找自我的活動總是半途而廢。在第十壹卷講述了悔改的深刻哲學道理後,奧古斯丁在第十二卷繼續討論創造的問題,清楚地揭示了基督教倫理與古代倫理的根本區別。神,天道之天,形,世間萬物,有形之物,無形之物,這種秩序不過是表面上溢出理論的基督教版本,但內在的道理根本不同。古代倫理就是基於這樣壹種自然秩序。無論是柏拉圖、亞裏士多德還是後期的古代學派,自然秩序都是古代西方思想的根本前提。但是,由於用擴張-意圖模式重新解釋這種秩序,或者用永恒和時間的張力來理解這種秩序,其後果是從根本上摧毀了秩序的基礎。我們舉個例子來說明這個問題。或者用音樂的比喻:在物質和形式的自然秩序中,人性的完善在於實現某種上升。奧古斯丁也說過,物質和形式就像聲音和歌聲的關系。聲音在邏輯上先於歌曲,而不是在時間上。歌是形式,聲是物質。贊美詩的形式越完整,就越令人愉快。但在奧古斯丁那裏,這種上升的過程包含著下降的危險,因為越是優美的音樂越容易觸動靈魂的膨脹,使人關註的不是音樂中永恒的信息,而是音樂在時間中流動的美感,從而滿足聽覺欲望。這是壹種罪,壹種暫時的分散,而不是懺悔的意圖。同樣的道理,把這個音樂的比喻,變成了對幸福的追求。古代倫理技術的基本含義壹直是在自然秩序內實現壹定的上升,逐漸接近形式,離開物質;接近理性,遠離肉體。然而,在奧古斯丁看來,能在自然秩序的階梯上爬得最高的人,也就是異教徒哲學家,才是離信仰的真理和真正的虔誠最遠的人,因為他犯了最大的罪:驕傲。

隨著懺悔原則(永恒與時間張力下的distenio-intentio模式)的產生,古代倫理賴以存在的自然秩序的內在基礎被取消,這是基督對西方思想的教導所導致的斷層式的變化。從這壹變化來看奧古斯丁的自我概念是非常清晰的,即思想史上第壹個成熟的自我概念,它具有所有的現代意義和基本規定。這個自我總是處於無意識的緊張狀態,也就是兩個意誌之間的戰爭。它生活在靈魂的最深處,是整合和聚集所有生活細節和所有記憶內容的核心。這種自我概念破壞了古代倫理的自然秩序,實際上也破壞了最深層意義上同樣需要這種自然秩序的古代政治,從而實現了政治的完全相對性。所以,上古後期的內化、去政治化思潮最終是由基督教完成的,但其完成的方式從根本上破壞了古代思想的內在邏輯。上古後期各種倫理學流派留下的古典味道,包括他人在場、知德模式,在理論上已經被徹底顛覆。但是,也許是因為奧古斯丁的個人性格,或者是奧古斯丁自身的古典色彩和過渡,奧古斯丁的懺悔實際上並沒有把基督教原則推向極端,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在壹個與古代思想格格不入的框架內,矛盾地保留了古典倫理的許多特征。

他人在場和知德模式是古代倫理學的基本特征,它建立在壹種形式與物質、理性與欲望、靈魂與肉體的自然秩序之上。在柏拉圖看來,他人的直接存在是由城邦的先驗生活所保證的。雖然上古後期的去政治化趨勢導致哲學對政治越來越冷漠,但他人的存在總是不言而喻的。唯壹明顯的例外是普羅提諾的理論,但如果我們嚴格區分普羅提諾的寫作和博菲利的編輯,差異並不明顯。首先,普羅提諾幾乎所有的理論都是在哲學的小圈子裏討論的。雖然普羅提諾是這場討論的主要控制者和引導者,但其他參與者的作用也不容忽視。普羅提諾在總結這些討論的結果時很少註意對話的風格,而波爾菲裏顯然將這些內容匯編成了壹個獨白系統。其次,波爾菲裏對普羅提諾的原始材料進行了過濾,並根據自己的想法進行了重組。研究者普遍認為,斑巖的編輯作用很大,這使得我們今天很難直接談論普羅提諾的理論。然而,盡管懷疑其他人不在場,普羅提諾的理論在認識美德的模式中無疑仍然非常經典,這當然是因為經典意義上的自然秩序在普羅提諾這裏仍然非常強大。

從理論上講,奧古斯丁的自我模式徹底摧毀了古代認識倫理德性興起的模式,但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他人的在場。與許多現代研究者的解釋相反,我認為他人的維度在奧古斯丁的書中從未缺失。阿倫特的問題(對鄰居來說是舒服還是有用?)其實奧古斯丁在這裏並沒有那麽犀利,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壹定要訴諸哲學無權過問的“歷史救贖信息”。原則上,奧古斯丁的自白要求自我與上帝的關系在第壹位,自我與他人的關系在第二位。但是,自我與上帝建立關系的方式,必須在自我與他人的關系中得到體現。這在《懺悔錄》的文本中非常明顯:奧古斯丁的花園皈依不是個人皈依,而是與朋友的皈依;奧斯提亞的願景不是壹個人觸摸永恒,而是母親和兒子壹起聽到上帝的聲音。至於關於基督徒永生的後四卷,其他人的在場更為明顯:第十卷的開頭花了大量篇幅解釋讀者應該如何閱讀《懺悔錄》,在隨後的各種試探的解釋中,清楚地放入了試探生活的集體背景以及由此引發的問題;第十壹卷是直接處理自我的時間模式的哲學問題,所以他人的維度並不明顯,但本卷開頭對“敘事”意義的解釋,仍然涉及到自我的敘事對讀者的救贖意義;第12卷對真理的討論以及瑪莎和瑪麗引用的聖經故事集中在對聖經的多層次解釋和真理的非個人化。更不用說13卷關於教會的討論了。

在《懺悔錄》這樣壹個明確關註自我與上帝關系的文本中,他人的存在是如此明顯,更不用說《上帝之城》中對歷史神學的闡述了。奧古斯丁在論述基督教德性與羅馬德性的區別時,明確指出,對於基督徒來說,“使人轉向他,妳就是他們的樣子”,也就是說,使他人轉向上帝,從而實現自我與他人在上帝中的重新融合,這是自我確立的前提。所以對於奧古斯丁來說,問題在於愛鄰居的方式,而不在於愛鄰居本身。愛本身不需要爭論。奧古斯丁在《懺悔錄》中坦言:“我要的是愛與被愛”。只不過這種愛與被愛,是壹種容易被死亡割裂的友誼,或者是通過同向上帝,與戰勝死亡的永恒旅程結合在壹起。這是問題的根源。基督徒對鄰居的愛,被奧古斯丁明確解釋為基督徒對耶穌基督的模仿。模仿耶穌基督就是模仿他如何對待和愛別人;正是通過他對所有人的大愛,耶穌基督最終順從了上帝的旨意,完成了他作為救贖計劃的組織者與上帝的最終聯系:釘十字架。所以,模仿耶穌的死,不僅意味著意誌的絕對服從和對自我的徹底拋棄,還意味著自我與他人之間愛的關系的建立。

在我看來,這種他人始終在場的基督教倫理觀實際上反映了奧古斯丁的過渡性立場:他雖然闡述了基督教最深刻的倫理原則,但他也是壹個充滿古典氣息的古人,他的個人性格決定了他對愛與被愛的追求。因此,奧古斯丁的基督教倫理徹底摧毀了古代的自然秩序,從而顛覆了認識德性興起的模式,同時保留了自我與他人之間的關聯性。從某種意義上說,即使是自然秩序的瓦解和知德模式的顛覆,也從屬於基督教愛的確立:重建的基督教倫理以及這種倫理所提供的愛的可能性,實際上最大程度地突破了古典愛情的精英主義傾向,講出了博愛的邏輯。但是,至於這種博愛是不是愛,基督教語境下的友誼是不是真正的友誼,這個問題就好比奧古斯丁通過懺悔獲得的自我個體性是否恰恰是最空虛的個體性,不在本文討論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