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曾國藩的領導力
曾國藩的領導力核心,不是權謀,而是理念,是他踐行理念的“拙誠”的功夫。“拙”就是壹步壹步去做,“誠”就是實心實意地去做。知壹句便行壹句。
曾國藩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評價自己“生平短於才”、“自問僅壹愚人”。曾國藩在給家裏寫信時也說,“吾兄弟天分均不甚高明”。他曾以讀書、做事為例,“余性魯鈍,他人目下二三行,余或疾讀不能終壹行;他人頃刻立辦者,余或沈吟數時不能了”。曾國藩的作戰指揮也是如此,“行軍本非余所長,兵貴奇而余太平,兵貴詐而余太直”。
曾國藩“自以秉質愚柔,舍困勉二字,別無入處。”他認為“天道忌巧”,他相信“惟天下之至誠,能勝天下之至偽;惟天下之至拙,能勝天下之至巧”。梁啟超認為曾國藩的成功,恰恰就是這個困勉拙誠的功夫,“而困而知,而勉而行,歷百千艱阻而不挫屈,不求近效,銖積寸累。受之以虛,將之以勤,植之以剛,貞之以恒,帥之以誠,勇猛精進,堅苦卓絕。如斯而已,如斯而已”。民國學者蕭壹山也說曾國藩“不尚機權,惟務質實”,這是曾國藩人生哲學的核心,是他壹生得力之處。
曾國藩的領導力,並非完全沒有權謀的因素,做為壹個官員,他也必須跟現實妥協,必須內方外圓。但其大體,卻是以衛道為激勵之本,以純樸為用人之本,以推誠為馭將之本,以耐煩為治心之本,以包容為處世之本,以大局為決策之本,以勤實為治事之本,以力行為修身之本。而他的領導力的核心,則是“忠義血性”的理念,是“舍身衛道”的使命感。
人做事其實有三層境界,第壹層境界是職業,做事是職業的要求,是當兵吃糧,這樣的人做事是不會真正投入的;第二層境界是事業,有了事業心人就會願意奉獻,就會願意付出,願意承受痛苦;第三層境界是信仰。信仰是無可妥協的,信仰是不講代價的,信仰能讓人付出百分之百甚至百分之二百的精力,會讓人為了信仰而燃燒自己。
曾國藩是做到了第二層和第三層境界的。他的信念、他的抱負、他的修養、他的品格、他的毅力、他的胸懷和他強烈的救世意識,以及他執著地將自己的理念付諸行所形成的強大感召力,就是他能夠成就大業的關鍵因素。從曾國藩身上,我們可以感受到中國歷史文化中的領導力的深沈厚重。
02
精髓——“重”、“耐”、“渾”、“明”
穩當從容,可當大事。
不輕進人,即異日不輕退人之本;不妄親人,即異日不妄疏人之本。
今日所說之話,明日勿因小利害而變。
——曾國藩語錄
“重”:居重才能馭輕
穿越歷史的時空,晚清名臣曾國藩,到底是怎樣的形象?
“行步極厚重,言語遲緩”,這是親歷者對曾國藩的畫像。壹名湘軍的大帥,壹位領導者,為何要這般厚重?穩重?
曾國藩的眾多領導力特質中,首先是“重”字,道出了壹個組織對領導者最基本、最關鍵的要求:“重為輕根,靜為躁君。輕則失根,躁則失君”。重,就是領導者不要浮躁冒失;重,就是領導者不要“視事太易”;重,就是領導者要壹言九鼎。
在快速變革的時代,過於強調重,難免會走向保守;但是快速變革的時代往往也是浮躁的時代,機會主義的時代。當整個組織都處於浮躁狀態的時候,領導者更應該靜下心來,思考決定組織命運的長遠和根本的因素。
“居重才能馭輕”,棄絕浮躁,堅守自己的道德、事業追求。
天下斷無易處之境遇,人間哪有空閑的光陰。
第壹貴在忍辱耐煩,次則貴得人和。
觀古今來成大功享全名者,非必才蓋壹世。大抵能下人,斯能上人;能忍人,斯能勝人。若徑情壹往,則所向動成荊棘,何能有濟於事?
——曾國藩語錄
“耐”:做官第壹要義
吾服官多年,亦常在‘耐勞忍氣’四字上做工夫”——打敗太平天國之後,曾國藩作為漢人知識分子已經位極人臣。然而,在他多年帶領湘軍征戰的過程中,與上司、同僚、下屬又有過多少沖突、不解?“耐勞忍氣”四個字,正是對他“打脫牙、和血吞”的最好詮釋。
曾國藩說:“做官以耐煩為第壹要義”。宮老師評點說:情緒化的反應壹定是壹種不成熟的表現。領導者成長和成熟的過程,就是耐的功夫不斷提升的過程。“耐”這個字,是值得用壹生去修煉的壹個基本功夫。
自家的優點,要掩藏幾分,這是涵育以養深。別人的缺點,要掩藏幾分,這是渾厚以養大。
以才自足,以能自矜,既為小人所忌,亦為君子所薄。
察見淵中魚者不祥。願閣下為璞玉之渾含,不為水晶之光明,則有以自全而亦不失己。
——曾國藩語錄
“渾”:藏鋒的智慧
曾國藩在給丁日昌的信中曾說,“閣下誌邁識正,不難力追古人。但願於眾醉獨醒之際,仍以‘渾’字出之;於效驗遲緩之時,更以‘耐’字貞之。”
所謂“渾”,藏著曾國藩對人間世事的壹份通透。宮玉振老師把曾國藩的領導力稱之為“中國式領導力”,因為他領導智慧的底蘊是中國文化——如,中國人愛玉,“願閣下為璞玉之渾含,不為水晶之光明(曾國藩致陳源兗)”;如中國人的書法,藏鋒的筆法卻更有力道。
領導者每天都要面對自己喜歡或不喜歡的人和事。渾就是大度,就是格局,就是包容。曾國藩說:“格局太小,不足任天下之大事。”領導者要有海納百川的大度。有天下的格局,才能用天下的人才,成就天下的事業。今天所說的中國傳統文化,就是在中國文化環境下如何去把握人心、人性。管理的核心就是人性。
處人、處事,所以不當者,以其知之不明也。若巨細周知,表裏洞澈,則處之自有方術矣。
擔當大事,全在“明”、“強”二字。
凡辦大事,以識為主,以才為輔。
——曾國藩語錄
“明”:做大事,先要借大勢
在曾國藩看來,壹個人想做大事,見識是第壹位的,才能是第二位的。
要想做大事,壹定要借大勢,借大勢才能成大事。
妳要想借個勢,妳首先要知道這個勢從哪來、到哪去,靠什麽呢?——識!識時務者為俊傑。了解大勢趨向以後,順勢而為,借勢而上,發揮妳的才能,把事做成。
曾國藩有寫日記的習慣,正是在寫日記的過程中,他時時在反省自己每天的思想和作為。
明有兩種,壹種叫高明,壹種叫精明。同壹個地方,只有登上高山的人才看得遙遠,只有登上城墻的人才覺得空曠,這就是高明;同壹件東西,憑空估計不如用秤稱的準確,用眼打量不如用尺量的準確,這就是精明。
我們給領導者的“好評”,往往用的詞是:高瞻遠矚、審時度勢。
作為壹個組織的領軍人物,給妳的組織能夠提供的最大價值究竟是什麽?看清大勢,看清大局,把資源果斷投進去。因為這是別人代替不了的,領導者壹定要高明。
但是光有高明還不行,我們這個世界上眼高手低的人太多,還要精明,精準計算。
高明是壹種戰略的眼光,精明是在戰術和執行層面精確,二者缺壹不可。
那麽,領導者如何才能“明”?
方法論是:通過復盤,不斷總結、學習。
因為復盤,曾國藩每次打完仗,都要點壹炷香,靜坐,反思;因為復盤,毛澤東在黃克誠眼裏做到了“不貳過”;因為復盤,柳傳誌在每次大的市場行動後,都與團隊壹起審視得失成敗。
“領導者要跟別人學,跟理論學,但最重要的還是總結自己的經驗,和團隊成員統壹打法,統壹價值觀”,再次借毛澤東在革命戰爭中的領導藝術,指出了“明”的根本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