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壹天晚上,鄭嫄正在為遠嫁傷懷落淚,母親推門進來輕輕擁住她安慰,
“閨女,別傷心。現在不是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的時代了。只要妳想媽,就回來;懷孕了不方便,媽跟妳爸就過去。另外,媽得囑咐妳壹句,別整天看電視劇裏面婆媳打打鬧鬧有恐懼感,這事兒很多。可也有好的不是?別的不說,妳嫂子跟我,是不是處得跟娘倆似的?將心比心,像妳嫂子壹樣把我們當親生父母看待,妳也把他們當成我跟妳爸對待,就差不了!”
母親的話給了鄭嫄莫大安慰。
尤其是最後幾句話,讓她頓時感覺自己可笑。
結婚前,由於錢不夠買婚房,王齊提議,婚後要跟父母壹起住,最多兩三年就買房。
並說,父母不多事,還有人做飯收拾房子,完全不用他們操心。
考慮到男友是本地人,且自己公司離婆家也不遠,犯不著再去租房,她便答應了。
雖是如此,想到婚後要跟婆婆暫住壹起,以防萬壹,她還是不斷在網上查閱婆媳相處之道,且壹查就幾個月,想想就荒唐。
眼前,媽媽和嫂子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嫂子對自己父母無微不至,買衣服,收拾房子,生病了帶父母去看病,日夜守護……
父母對嫂子也更好,知道她上班壹天很累,從來都是搶在她面前洗碗,嫂子脫發,母親買來頭發保養品,嫂子感冒生病不想吃飯,母親變著花樣兒哄她吃,用心程度比自己還要多。
有現成的例子,還怕自己處不好?
鄭嫄信心滿滿,母親也欣慰閨女懂事。
可是,盡管如此,她們母女倆還是錯了。
將心比心沒錯,不過也得看人,有的人,妳再如何將心比心,他們也不會領情。
1
婚禮舉行完畢,當王齊提議去蜜月旅行時,鄭嫄想了壹夜,決定不去了。
原因有三,壹是要存錢買房;二是正是國慶節,旅遊出去盡是人山人海,堵車比觀景的時間還長,不劃算;三是公婆壹輩子節省,現在要拿出壹萬去旅遊,嘴上不說,心裏也會認為自己不懂事。
當初,嫂子跟哥哥結婚後,正是因為怕父母不開心而不想去。
父母得知後,頓時感激得不要不要的,強行又給嫂子塞了壹萬說,“妳們壹輩子就這時候自由自在,趁還沒孩子,我們也不是老到不能動了。趕緊去,玩好,錢不夠給媽打電話說!”
於是,在父母的強求下,嫂子跟哥去旅遊了,十天後回來,給家人每人都帶了禮物,衣服,絲巾,還有特產……
“笑什麽呢?對了,旅遊真不去了啊?那不去我跟我爸媽說了啊?”
王齊醒了,看著她呆呆地發笑,不覺攬過她壹吻,打斷了她的思緒。
“去吧。”
她滿眼含笑,翻身下床收拾房間。
她不期待自己做成嫂子那樣人見人誇的好兒媳婦,也至少對公婆盡自己的本份。
換句話說,就是要懂事。
這兩個字雖然好寫,卻並沒那麽好做。尤其婚姻中,她看了太多貼子,懂事不但包括要孝道,盡心,理解等等,還包括委屈——
不會的,不是說不是壹家人不進壹家門嗎?
娘家嫂子跟親媽處得這麽好,她也壹定不會差的。
“鄭嫄,來,快來吃飯了。”
門外,婆婆的叫聲很是高亢,透著開心。
2
“好的,媽。”
她應了壹聲,趕緊走了出去。
“媽,不好意思,我都沒幫上您的忙。”
落坐後,她接過婆婆遞過來的筷子,客氣道。
“客氣什麽啊?都是壹家人了。我們老兩口前世壹定積了大德,才娶到妳這麽知書達理的好兒媳婦。齊齊說妳都不去蜜月旅遊了,怕花錢。妳瞅瞅,老伴,我就說嘛,不是壹家人不進壹家門,這兒媳婦真沒選錯。咱們老兩口沒本事,掙不了大錢,勒緊褲腰省了壹輩子,還是有好報的。”
婆婆穿著碎花T恤,微胖的身軀連同壹頭短發隨著說話不停地抖動,臉上的皺紋都是掩不住的欣喜,邊說邊舞著手中的筷子,嘴角的米粒沒幾下便被振掉了飯桌上。
“是是是。”
公公不太愛說話,可也是掩不住的開心,不停地點頭稱是,瘦弱的臉龐高興得泛起點點光澤,時不時邊嚼邊望壹下婆婆。
老公王齊甚是得意,不停地在桌子底下踢她壹腳,順便遞過來壹個“瞧,我爸媽多喜歡”妳的眼神。
“媽,爸,妳們別這麽說,這是我該做的。過日子嘛,都是普通百姓,就得省著來。我爸媽從小就不停地敲打我……”
鄭嫄被誇得不好意思,連忙說道。
“媽知道,妳爸媽都是知識分子。我們老兩口就是壹個普通工薪,掙得可能還不如妳媽壹人掙得多。教育孩子自然也比不上他們。瞧瞧,這孩子教育得,多懂事?嫄嫄,妳不知道,妳們結婚前兩個月,我胸口疼得是睡不著覺。妳爸總說我,去檢查壹下吧。我說,檢查什麽啊?孩子要結婚,哪兒有閑錢?要五千塊吶。現在妳看,妳這剛進門,媽就沒感覺那麽疼了。都是妳的福氣~”
3
婆婆笑著說著,便用手捂上胸口,看著鄭嫄微皺了下眉間。
“媽,不舒服就得去看,老人最怕有點小痛了,妳不去看萬壹嚴重了多受罪啊?等壹下。”
婆婆都這麽說了,自己如果不表示就太不懂事了。
“媽,這是壹萬,昨天收的禮金。妳拿去看病吧。不能耽誤。要不,我陪您去?”
鄭嫄說著說著,放下碗筷子進了臥室,出來時,手中厚厚壹沓現金,緊走幾步,徑直塞到婆婆手中。
“哎,這怎麽行?這是妳們結婚的啊?唉,好吧,妳看看,妳看看,這兒媳婦比對門家的強壹萬倍!這才剛進門啊……齊齊,我告訴妳,妳以後敢欺負嫄嫄,看我不扒了妳的皮……我,我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啊……”
婆婆受寵若驚,推拖了幾下就忙緊緊抓在了手中,對著鄭嫄不停地誇,完了沈下臉怒喝向王齊,說著說著竟然抽泣了起來。
“媽,您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家有老,如有寶嘛。”
看到婆婆這樣,鄭嫄為之動容,忙勸道。
“媽,妳放心吧,有妳們護著,我哪兒敢啊?要欺負,也是妳們仨欺負我啊?”
王齊忙抱頭作求饒狀,說著就離開了座位,直接壹屁股坐到了沙發上看電視。
“好了,兒媳婦這麽好,妳就踏實放心吧,咱以後像對咱閨女壹樣對媳婦就行。”
公公也吃好了,笑著說道。
“好好好,媽不哭了。嫄嫄,妳就看媽怎麽對妳吧。”
婆婆用力抹了壹把眼淚,眼神裏滿是慈愛。
“對了,老伴,妳說醫院什麽時候開門啊?”
婆婆將碗裏的湯壹飲而盡,突然想到什麽轉頭問公公。
“八點就開了,人家就不關門。怎麽?妳現在去啊?”
“嫄嫄剛才不說了?不能拖,我現在去,等我洗完碗妳陪我去。”
婆婆說著站起來,作勢要收拾碗筷子時,瞅了壹眼正在低頭喝湯的鄭嫄。
雖然沒看到,但是她能感覺到婆婆的目光,想到婆婆的身體重要,就放下碗說,
“媽,妳跟我爸趕緊去,現在都八點多了。我來收拾就行。”
“這,這行嗎?妳剛進門啊~”
“當然行,快去準備吧。”
為了怕婆婆搶,她還特意將婆婆推著進了臥室,示意她趕緊換衣服拿包包。
親媽說的果然沒錯,將心比心,公婆都會善待自己。
剛才那壹幕不就說明了問題嗎?
婆婆能為了他們結婚不看病,不忍心讓她洗碗等,不正是親媽跟嫂子的現實演繹嗎?
雖然出了壹萬塊錢,可是買到的快樂卻是無價的,這可是全家的快樂,沒什麽比其樂融融更令人愉悅了。
看到公婆出了門,鄭嫄依然停留在興奮中不能自拔。
公婆關系很好處嗎?能有多難?
他們是老人,壹點點關心,壹點點付出就能讓他們開懷。
懂事,大概就是這樣吧,並不難。
尤其是當聽鄰居說她,不但懂事,簡直是過度懂事時,她更是下了結論,還加上了嘆號,並以此為傲。
4
“妳現在知道了吧?當初說跟我爸媽住壹起,妳還不樂意,現在妳看,飯不用咱做,房子不用收拾,全部準備得好好的。還對妳這麽好,給妳買床單……”
不知不覺,結婚兩個月了。
兩個月來,她跟公婆處得儼然與父母和嫂子無異,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簡直比在家裏還舒服,要知道,在家裏親媽還總喝斥她懶,不洗衣服,快三十了還讓媽洗內褲等等。
唯壹不同的是,父母從不會接受嫂子給的錢,而公婆兩個月來明裏暗裏卻要了三次錢,除了新婚第壹天她主動給的壹萬外,還分別以復查、換家具、隨禮等要了***了五千元。
這能有什麽?
自己父母收入好,公婆可是壹輩子掙不了多少錢,他們要這點錢雖然不多,私下裏卻是鼓足了不知多少勇氣。
這是母親的原話,思來想去,她認為母親說的有道理,便不再想。
“床單是我壹個人睡?妳不也在?”
她滿意,太滿意婆婆的行動。
同時,想到公婆身上的衣服已經起球,膝蓋和肘部磨白了,再者還有兩個月王齊的表弟要舉行婚禮,公婆參加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怎麽行?想來想去,便開始為公婆挑起了衣服。
“這件,才498元。顏色媽穿也合適,款式也很時尚。”
她指著屏幕上近五百的壹件T恤問老公。
“太貴了,妳自己為了買房都是不超過三百。換壹件吧。”
王齊只擡頭瞄了壹眼價格便回絕了她。
“那怎麽行?爸媽壹輩子省吃儉用,老了,不能這麽寒酸了。就這件吧。”
鄭嫄否絕了,直接付了款,並為公公也挑了壹件599元的襯衫。
把公婆當親生父母看,不會錯。
她越發感覺嫂子的作為是自己的榜樣,越來越感覺自己要用心,且做得遠遠不夠。
“嫄嫄,買啥衣服啊?媽有,妳看,身上這件好好的,也沒壞,沒破的……太浪費錢了……妳們還準備買房……”
快遞到的那天,她拿出來給公婆看,婆婆雖然嘴上嗔怪著,可很是高興,不停地在身上比來比去。
“說,晚上想吃什麽,我來做。”
婆婆開心了,挽起袖子邊走向廚房邊問。
“媽,妳想吃什麽就做什麽。我都可以。”
有這樣的婆婆足矣,她不想挑三撿四。
“好好,媽記得妳喜歡吃紅燒排骨,這就做。”
婆婆進了廚房,公公回臥室去試衣服,她長長地出了壹口氣,愜意地半躺在沙發上,嗯,這就是婆媳,處得好了比親媽都貼心。
可鄭嫄忘記了,新婚有蜜月期,公婆與兒媳婦也有“蜜月期”。
只是,這個蜜月期大多只是兩三個月而已。
從婚後第三個月的第壹天開始,鄭嫄就隱隱發現了不對勁。
婆婆突然無緣無故的手腕疼,熱水碰不得,涼水碰不得。
做飯洗碗的事也在她的要求下,順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差事,哪怕下班再晚,全家人也都是整整齊齊地坐在沙發上,等她做飯,吃完後洗碗。
壹開始,她想,要互相體諒,自己當初月事不方便,婆婆不也爭著洗碗嗎?
現在老人不舒服,應該的。
累雖累了點,好在壹家人和和氣氣,團團圓圓就是福。
時間壹長,她感覺並非那麽回事。
5
她發現,壹向不愛跳廣場舞的婆婆開始跳起了廣場舞,早上,晚上,風雨無阻。
心痛病好了,手腕也不疼了,抓著扇子舞起來甚是活動自如。
“老人家可能就是想休息休息,妳再看看,先別激動。實在不行,再說。”
親媽在電話裏勸,她想了想也是。
自己從嫁進來壹直很懂事,婆婆自然不會虧待自己。
這至少說明自己做得不夠好。
於是,為了所謂的懂事,她更賣力了。
為了怕早晨上班來不及做早餐,她特意將鬧鐘提前了壹個小時。
為了怕晚上來不及回來做晚餐,她早晨把要吃的菜切好,準備好,放進冰霜裏,好能回來直接炒壹下,節省時間。
婆婆說手腕疼,她特意買來按摩儀,千元以上眼都不眨。
而公婆,壹如既往,客套完,給她削個水果或者幫忙洗個碗就算了事。
其實,這些小事並沒有讓她感覺到什麽,反而如以前壹樣有些感動。
真正令她寒心的是,王齊表弟婚禮那天婆婆的表現。
那天上午,公婆換上了她提前買好的衣服,全身上下煥然壹新,神清氣爽。
“媽,表弟結婚,我要過去婚禮現場嗎?”
公婆臨出門前,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忙問道。
“我們這裏有規矩,平輩嫂子弟妹什麽的都不用去,妳在家裏自己做點吃吧。我今天把床單換了下來,妳幫我洗下吧。妳公公身體不好,必須要純棉的,不然他感覺不舒服。就這壹套,也沒替換的。”
婆婆不停地打量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旁邊公公不斷催促著,似乎也不想跟她說話。
“哦,好吧。那王齊呢?他壹早就出去了,他還說我跟妳們過去時,幫他帶上充電器。”
想到王齊早晨走時叮囑的話,她忙追問。
“哦,充電器啊?那拿來吧,我給他帶去就行了。不就是讓妳送個充電器?還值得妳跑壹趟?這孩子事兒真多,壹點不懂心疼老婆。”
婆婆對著她笑道,責怪著王齊。
“好,我去拿。”
她未加思索,拿上充電器給婆婆。
為什麽這裏的風俗習慣跟家裏的不壹樣?
按說,老公姑姑的孩子結婚,不應該都到場嗎?為什麽全家都能去,唯獨她不能去?
可能是怪規矩,不是還有兒媳婦不能上飯桌的地方嗎?
想到這裏,她便也不再想,給公婆洗起了床單,而後考慮到婆婆說只有壹個純棉床單,就忙跑到商場又買了壹條。
6
“鄭嫄,妳怎麽沒過來啊?”
由於老公親戚關系較好,從她嫁進來後,就拉她加入了親戚群。
剛剛從商場回到家,壹個遠親表嫂在群裏@她。
“不是我不用去嗎?”
她詫異問道。
“誰說的啊?必須到場的,除非有事不能來。妳婆婆沒跟妳說嗎?”
表嫂發了壹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沒有。算了,現在太晚了。我手中的事情還沒做完。”
她只好搪塞,將新買的床單放進了自己的衣櫃裏。
終於明白了,原來過度懂事,得到的不是善意的笑容和尊重,而是忽視和不在乎,且頗具好欺負的意味。
回想公婆所做的種種,仿佛霎那間醒悟了。
婆婆不讓她去,無非是讓她洗床單買床單罷了。
婆婆要錢說換家具,可現在冰箱還是原來的。
婆婆說手腕疼,可跳起舞來卻不含糊……
婆婆不停誇她懂事,無非是讓她承擔做飯洗碗收拾房子等家務而已。
原來,自始至終,她不過是壹個稱職的保姆。
親媽說,將心比心,親媽做到了體恤兒媳婦。可婆婆只做到了如何榨取兒媳婦。
人和人的差別,真不是壹點半點。
她錯了,親媽也錯了。
“怎麽了?妳今天怎麽沒過去?”
傍晚時分,她沒做飯,依然躺在床上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婆婆的所作所為,並為自己的行為狠狠甩了幾個巴掌到臉上,由於用力太猛,掌印還沒下去。
“妳媽讓我洗床單。有問題嗎?”
她沒好氣地反問。
“不,不會吧?我以為是妳可能不熟悉,自己沒去呢。也沒給妳打電話,怪我,老婆,都怪我……我媽這事兒做得確實不地道,我代她認錯。”
王齊噴著酒氣,不停地向她道歉。
“算了,都過去了。從今天開始,我不再傻了。”
她嘆了壹口氣,不怪王齊。自從結婚以來,他雖然也是甩手掌櫃,可至少還心疼自己,偶爾洗碗時還會去幫忙,有時看她感冒還支使婆婆去洗。
而且衡量了壹下午,為了公婆的事,總也不能放棄自己的婚姻。
畢竟,私下裏,王齊對自己還是好的,至少不是媽寶男。
“老婆,過日子肯定有摩擦,有什麽事說出來。我知道妳對我媽這事兒辦得不滿意,大可出去跟她叉腰吵壹架,也不能自己委屈啊?時間壹長,矛盾結了就解不開了。”
王齊很理智地寬慰她,可是她,已經不想做這些無意義的工作了。
誰愛去誰去吧,實在不行,自己搬出去租房,總比在這裏公婆不拿自己當人看比較好。
“嫄嫄,晚上別做太多啊,我們在那裏吃了很多,現在還不餓呢……”
隔著門縫,客廳裏婆婆的喊聲傳來。
她果斷下床,氣沖沖地開門,“晚上我要和王齊去吃火鍋,妳們想吃什麽就做什麽吧。”
7
說罷便返回來換衣服。
“想吃火鍋了?好,我陪妳去。”
王齊見狀,知道她有氣,沒再說話,立即應道。
她慶幸,王齊沒問,“怎麽不做飯了?為什麽這麽說話啊?”這些話。
至少這證明了她的揣測,王齊還是在乎自己的。
“去吃火鍋多浪費錢吶?壹頓飯就幾個青菜壹盤肉,就得壹兩百,太浪費了。在家吃點吧。我今天手腕疼得厲害——”
婆婆可能察覺到她的語氣不對,走到她門口,邊敲門邊說道。
“哦,媽去做,看妳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快來月事了?妳看媽這記性……”
她猛然打開門,婆婆目光觸到她陰沈的臉時,連忙改口。
婆婆還是會看臉色的,邊說邊走向廚房。
而她,並不稀罕她這壹頓飯,還是拉起王齊出去了。
其實,開門的瞬間,她本想跟婆婆撕破臉,質問她為什麽這麽做,可婆婆無縫切換的表情將她堵得死死的,沒開口說壹個字。
正如有人所說,婆媳本就是壹場對弈,婆婆勝了,媳婦要做牛做馬;媳婦勝了,婆婆要看對方臉色行事,不該做的不做,不該說的不說。
從那以後,她在家裏也成為了甩手掌櫃,吃完飯將碗壹推回房,再不跟他們閑聊,問什麽從不多回壹個字,除了自己的衣服家務壹點都不碰……
逐漸地,她知道自己變了,變成了“不懂事的兒媳婦”。
她發現,自從自己不那麽懂事後,輕松多了,沒有了壓力,沒有了硬著頭皮做不想做的事,也沒有了為難自己的時候,生活仿佛開朗了起來,有時間擡頭看看窗外,看看天花板,長長地出壹口氣。
而與此同時,正當她四處找房子準備搬出去時,她還發現,自那以後,婆婆變了。
可能是出於愧疚心,也可能是看她每天落著臉,婆婆變得特別勤快,廣場舞不跳了,開始了老壹套,收拾房子,做早餐,做晚餐,洗碗,並且還會在她臉色極為難看時送上壹杯參茶。
她終於明白,原來過度懂事久了,不但別人會忽略妳,就連自己也會忽略了自己。時刻懂得為他人著想的人,也會註定忘記疼自己。
而當她心疼自己時,別人便會將目光放在她所關註的地方。
婆婆的弟弟辦大壽時,還特意去商場,為她買了壹套喜慶的禮服。
“嫄嫄,媽對不起妳。媽以前確實做得不對。並沒把妳當成親閨女對待。媽知道,妳也很生氣。只是,咱們壹直這樣不太好啊,以後,妳給媽壹個笑臉行不行……”
在王齊拼命使眼色中,她才同意試壹下衣服。
而婆婆,則開始了嘮叨加懇求。
幾個月來婆婆小心翼翼,低聲下氣,壹直沒說出口的話終於說了出來。
可這番話代表什麽意思?
她明白,表面看似懺悔,其實不過是自己太累了,想重新讓她接手而已,壹件不過百元的禮服就想達成目標?想得太好了吧。
她還明白,只要她壹笑,家裏的壹切便會逐漸地全部交給她,而他們,理所當然地徜徉於沙發上,等著她做好飯時叫“吃飯啦”,等著她打掃衛生時輕輕說“腳擡壹下”,等著她洗衣服時問“還有要洗的嗎?”……
她不想,她知道這是婆婆想趁機留下自己,不讓他們搬走。
“媽,我跟王齊下周就搬出去了,房子找好了。在我們倆公司中間。以後,妳想過來,給我打個電話,我給您做飯。”
她勉強扯起壹絲微笑,轉瞬便沒了任何表情。
“好好,只要妳高興,媽同意,都同意。”
婆婆滿口應著,轉身擡手抹起了眼淚。
“媽,妳看妳幹嘛啊,又不是出國,離咱們這裏很近。妳跟爸想去就去。”
王齊忙上前勸慰。
“老公,關上門啊,我換衣服呢。”
她故意在房間裏喊道,王齊返回來關上門的瞬間,她聽到婆婆不斷念叨,“齊齊,妳真不要媽了嗎?媽舍不得妳啊……”
她附耳到門上,想聽聽老公怎麽說,要知道,自始至終,王齊是她在這個家裏唯壹的安慰。
?“媽,不怪人家嫄嫄,人家開始當妳是親媽,妳呢,做得叫什麽事……好在離得也不遠,想什麽時候過去就過去看看,其實這樣挺好,太近了總有矛盾的……”
還好,王齊明理,沒讓自己失望。
搬家那天,婆婆跟在車後面小跑著大喊,“媽過兩天做好嫄嫄愛吃的排骨送去啊……”
王齊眼紅了,她亦然,轉過頭,故作望著外面的風景。
“老婆,妳後悔了嗎?”
“不後悔。”
她回。親媽說的本沒錯,錯就錯在婆婆不是親媽那樣的人。
婆媳之間,懂事與否,還要看對方。
否則,針對錯了人,過度懂事就是犯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