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給了她央求韓王出宮賞玩的理由,說是年年都在宮裏,翻來覆去好沒意思,想去見見民間習俗。
白鳳當時正在整頓軍務,莫名其妙被傳召的時候,右眼皮突突跳了跳。
壹進殿門,白鳳就看見滿臉無奈的韓王和表情不明的……紅蓮。
“見過王上。”白鳳微壹揖手,算是行過見禮。
“白統領啊,孤有件事交給妳”韓王看了眼依在自己肩上撒嬌的女兒,笑著搖搖頭,“花燈節紅蓮要出宮遊玩,這保護公主之責孤就交於妳了。”
……
白鳳右眼皮跳的愈發歡了起來。看眼高座上人畜無害的紅蓮,磨磨牙,道了聲‘是’
甫壹出殿門,白鳳便拎過紅蓮,也不管她哇哇亂叫,直接提到了壹處無人之地。冷聲道:
“吵死了,閉嘴。”
“白鳳,妳信不信我去告訴父王治妳大不敬之罪!”紅蓮氣到臉色漲紅,包子臉上滿是怒色。
白鳳嘲諷壹笑:
“求之不得。”
“妳不就是不想跟著我嗎?”紅蓮切了聲,清清嗓子,換了副欠打的模樣,挑眉“本公主偏不如妳意,妳不僅要保護本公主,而且本公主到哪妳就要跟到哪。”
白鳳咬牙,思考要不要先把這廝揍壹頓解氣。
紅蓮自覺往後退了退,清清嗓子道:
“其實本公主也不願跟妳去,是父王降旨的,我能有什麽辦法?”
說的好聽。白鳳冷笑:
“妳父王那麽寵妳,難道妳開口他就不會換個人?”
紅蓮眨眨眼,好像說的……也對。
她潛意識的以為保護她的就該是白鳳,所以父王下令時她覺得再正常不過,誰想這人這麽大反應。
“跟著本公主又不委屈妳,好吃好玩的哪裏不順心了,多少人想和本公主出去本公主還不搭理呢。”紅蓮尋了個柱子靠著,已經自動切換為悠閑模式。
倒是白鳳氣極反笑:
“那我是不是還要多謝妳的恩典?”
老天,本公主哪敢讓妳謝。紅蓮撇撇嘴,轉著眼珠扯開了話題:
“話說,妳以前見過花燈節嗎,是不是和宮裏不壹樣?”紅蓮眼睛圓圓的,滿臉的求知若渴,和她平時的盛氣淩人大相徑庭。
白鳳睨她壹眼,懶得回答。
“我聽新進宮的婢女說民間的花燈節熱鬧很多,不似王宮裏這般無趣”紅蓮陷入對節日的憧憬之中,自言自語“有燈謎,有河船……”
“妳去了不就知道了,在這想入非非,可笑。”白鳳冷哧壹聲,不屑她的不知世面。
聞音聽意,紅蓮狡黠壹笑:
“那妳是同意陪我嘍?”
白鳳壹楞,雖然不想承認,但因著紅蓮剛剛那番話,他確實有些動容。
身為公主卻沒有絲毫自由,也算可悲。
罷了,就破例帶她出去壹趟,省的這廝日日煩他,好生無賴。
“別拖我後腿。”
紅蓮再擡頭時,那襲白衣已然不見。
她伸手,壹片輕羽悠悠落入掌心,如他無聲的應允。
腸子都悔青說的就是現在的白鳳。
紅蓮壹手拿著糖人,壹手拉著白鳳,興高采烈地就往人群裏鉆,絲毫不顧及臉色已經黑成鍋底的某人。
“等等!”白鳳拉過紅蓮,十分地恨鐵不成鋼,“又沒人跟妳搶,急什麽。”
紅蓮不滿:
“萬壹去遲了人家收攤了怎麽辦。”
壹旁賣燈的商販聽了笑出聲,好心同她解釋:
“姑娘是第壹次過節吧,放心,夜市才剛剛開始,壹直到子時才宵禁。”
“這樣啊”紅蓮吐吐舌頭,臉上暗暗發燒,胳膊肘拐下白鳳,怪他“誰讓妳不早說!”
白鳳:……
“哎那邊好像有猜燈謎的,走走走!”紅蓮咬完最後壹口糖人,也不管白鳳嫌不嫌棄自己黏糊糊的手,抓了他就往前跑。
白鳳皺了皺眉,終於還是沒有抽出手,而是反手拉過她,幾個瞬移就到了攤前。
“這倒數第二個燈謎啊,打壹字。”攤前已被圍的是水泄不通,賣燈小販樂呵呵掛出壹張布條,只見上面寫著壹行話:
來人竟是蓬萊客。
蓬萊?仙人?
幾個思量紅蓮已是胸有成竹,喊道:
“是山字。”
小販明顯吃了壹驚,大概沒想到會有人猜的這麽快,隨即笑著附和:
“不錯不錯,姑娘真是冰雪聰明。”
紅蓮得意壹笑,沖白鳳挑挑眉。
“怎麽樣,厲害吧?”
嬌俏明媚的少女不知掩飾,臉上盡是生動頑皮,白鳳瞧了半晌,才不動聲色的轉開視線。
幼稚。
“這最後壹個謎題可不好猜,各位看官要睜大眼睛了。”
幾行謎語現上,紅蓮瞇瞇眼,壹字壹頓讀那布條上的字:
壹月復壹月,兩月***半邊,上有可耕之田,下有中流之川,六口***壹室,兩口不團圓。
“這……”
眾人明顯被這壓軸題難住,都沈吟起來。
“兩口不團圓,我猜是和字。”壹書生模樣的人喊了聲,有人便跟著應和。
“我猜是”
“我猜也是。”
小販笑著搖搖頭,眾人哄鬧壹聲,也懶得去猜了,紛紛催賣家揭示謎底。
紅蓮這廂也苦解不得,幹脆偏過頭去問白鳳:
“妳猜是什麽字?”
白鳳尚未答話,那小販已經得意道:
“看來今日各位看官是無緣得解了,那這琉璃花燈便物歸原主了,哈哈哈。”
紅蓮這才看見那謎底的贈物,是盞晶瑩剔透的琉璃花燈,映著正心的的蠟燭,將外層的透亮襯的流光溢彩,在夜空下看起來甚為華美。
“真好看。”哪怕見慣宮中美器,紅蓮也不禁被這燈盞迷住了眼,眼中難掩艷羨。
白鳳好似沒有聽見她的感慨,提醒:
“妳不是還鬧著要去看煙花嗎?再不去就結束了。”
“哦,對。”紅蓮壹拍手,拉過白鳳就鉆出人群,掌心相貼處暖意炙人。
白鳳就這樣被拉著,也不知走了多遠,煙花倒是快放完了,但好像不是他們來的這地。
紅蓮默了半晌,開口道:
“我們是不是走反了?”
白鳳:
“……就知道妳靠不住。”
紅蓮大怒:
“妳早就發現了對不對?”
白鳳楞了下才低了眸,道:
“沒有。”
這確是真話,但至於為什麽,那是萬萬不能說的。
紅蓮以為白鳳會跟她嗆聲,沒想到他倒是回答的誠懇。
……
唉,路癡是多麽寂寞。
紅蓮正想著現在怎麽走才劃算壹些再看看夜景,突然小腹壹涼,壹股熱流滑過。
壹張小臉霎時白了幾度。
白鳳敏銳的捕捉到了她的變化,毫不留情的嘲笑:
“不過壹場煙花而已,公主這反應是不是有些大了?”
紅蓮已經連白眼都懶的給他了,只屈腰抱腹,還止不住的倒抽氣。
事情不對。
白鳳撐了下她肩膀,問:
“妳怎麽了?”
“我……”紅蓮想試著直起身子,但下處實在撕裂的疼,只能繼續弓著腰,難受道:“肚,肚子疼……”
白鳳奇怪:剛剛出來還活蹦亂跳的,壹會的功夫就肚子疼,女人真是麻煩。
白鳳半蹲下,打量了壹番她現在狀況,冷汗浮額,唇色微青。嗯……不像偽裝。
“妳還能走嗎?”
“……”
白鳳四處看了看,人不多,他們在偏僻處更沒人註意。
未及反應,紅蓮只覺壹陣旋轉,下壹秒,她人已被環在壹個溫暖的所在。
“我帶妳去醫館。”
白鳳說話時胸腔的震動清晰傳遞在紅蓮耳邊,讓她臉色有些發紅。
“不用不用,我們快回宮吧。”
紅蓮擺擺手拒絕的飛快,好像生怕白鳳強帶她去看病壹樣。
白鳳看她壹眼,奇怪這人往常是最不能忍痛的,今日倒還堅強。
和諧總是短暫的。
走了不壹會,白鳳便皺眉嫌棄道:
“妳怎麽這麽重?”
“胡說,哪裏重?”紅蓮不服氣,瞪他。
白鳳撇撇嘴,眼神從她某處飽滿壹劃而過便投向遠方。
紅蓮沒註意到白鳳目光,癟癟嘴,攬著他脖頸的手緊了緊,靠上少年尚且單薄的胸膛。
又走了半晌,紅蓮悶聲道:
“白鳳,我似乎好些了。”
白鳳淡淡‘嗯’壹聲,將她身子抱實壹些,便不再理會。
紅蓮:……
震驚!這還是那個嫌棄她的白鳳嗎?
不過有人服侍著,紅蓮也不稀得走路,不壹會就又開始聒噪:
“那個花燈真是好看,可惜那商販不賣,小氣。”
白鳳:……
“唉,這麽晚回去估計又要被罵,妳說說妳,也不提醒我。”
白鳳嘴角壹抽,抱著她的手稍稍用力。
紅蓮感覺被錮的有些疼,不舒服的動了動,拱的白鳳胸膛生熱。
他低頭,想訓斥她安分壹些,卻見壹張暖的發紅的臉上,亮的驚人的眼睛提溜提溜轉,而那向來停不下的四瓣嘴微張著,露出少見的憨態。
“……怎麽不走了?”
紅蓮戳戳白鳳,疑惑道。
白鳳猛然回神,像是被燙到了壹般突然將紅蓮松開,紅蓮猝不及防壹個趔趄,差點光榮撲地。
?
還沒等紅蓮質問,白鳳就搶著開了口:
“手酸,自己走。”
……
竟然讓她無法反駁!
紅蓮戳戳白鳳,誠懇道:
“妳生氣了?”
白鳳沒看她,只不著痕跡的躲開了她的觸碰,淡道:
“沒有。”
“那妳怎麽不和我說話?”
紅蓮壹個人走的乏悶至極,郁悶道。
白鳳斂眸,道:
“說什麽?”
“說什麽都行”紅蓮想了想,“嗯……妳喜歡宮裏還是宮外?”
“宮外。”
“妳以前經常出宮玩嗎?”
玩?
白鳳嗤笑壹聲,道:
“出去倒是經常出去,但不是像妳這般。”
“那是哪般?”
紅蓮剛問出口就意識到了什麽,再看眼白鳳臉色,只訕訕‘哦’了壹聲就不再言語。
宮門不遠,小半個時辰便到了。門前有幾個宮女正翹首以盼,看到紅蓮回來忙迎上去。
白鳳朝前壹點頭,道:
“回去吧。”
紅蓮踢踢路邊的石子,背手問道:
“妳不和……不進去嗎?”
還未等白鳳回答,後面的宮女已經掩面笑了起來,紅蓮有些莫名其妙,道:
“笑什麽?”
宮女互看壹眼,道:
“回公主,白統領住在宮北面,公主要往南面走,是不同路的。”
!
待臉上臊熱褪去,紅蓮才恍恍惚惚發現已到了寢殿。
揮退壹眾侍從,紅蓮仰面就躺倒在了床上。
想起白鳳剛剛憋笑的臉,紅蓮猛地抖開被子,將自己整個捂了起來。
捂了捂,又掀開狠蹬了幾腳,直把壹床被子揉的面目全非。
臭小子,不知道在笑什麽?
看她以後不煩死他!
算了還是眼不見為凈!!
……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壹日的疲乏漸漸襲來,星光點點下,床上的人兒不知何時已經起了輕微的鼾聲。
紅蓮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陽光已透過帷幔滲了進來,紅蓮翻身起床,揉著睡眼走向屋外。
壹開門,就有東西被撞的挪了挪位。
低頭,是壹盞琉璃花燈。
“啊!”紅蓮大叫壹聲,忙捧起燈籠左看右看,確認是昨晚心儀之物無疑。
“來人!”
“公主?”
“昨晚……不,今天!是不是有人來過這裏?”
宮人疑惑了壹瞬,隨即答道:
“回公主,府前有侍衛嚴密把守,壹般人是絕不敢進來的。”
……
“知道了,妳下去吧。”
紅蓮垂了眸,語氣漠然。
她在期待什麽呢?
果然人總是自尋煩惱,看來她也不能免俗。
還是回去睡覺吧,夢裏什麽都有。
就在紅蓮心情復雜準備回房時候,壹陣微風拂過,本是無意穿堂過,卻吹起燈上輕羽翻騰反復,片刻糾纏,終落於那公主緩緩探出的掌心。
宮女走到半路,忍不住又回頭去看自家公主,她敏銳的感覺到公主今天心情不佳。
這壹看卻吃了壹驚,明明剛剛還沈著臉的人,不知何時已對著手裏的燈笑逐顏開。
奇了。
宮女搖搖頭,不甚在意地想:這花燈真是極美,卻不是宮中物什,也不知是誰送的。
是啊,誰送的呢?
答案,只有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