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問得有意思,李紈和薛寶釵都是王夫人的兒媳,從常理上來說,只要有了兩個及以上的兒媳,婆婆就會在心裏進行比較。那麽,在王夫人這個婆婆心中,李紈和薛寶釵這兩個兒媳,誰更勝壹籌?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薛寶釵勝出。
李紈尚德不尚才,修身有余,齊家不足。現代人喜歡把華而不實的女人稱之為花瓶。所謂華而不實,就是長得漂亮但沒什麽實際的才幹,所以適合擺在家裏當裝飾品。其實,古代也有花瓶式的女人,但因為審美的不同,古代以德高為美,而不以容顏漂亮為美。所以,古人喜歡把德高而無才者供起來,當花瓶擺放在合適的位置,以增強名望上的含金量。
所以,古代的“賢與“能”是分開的:德高為賢,才高為能。德才兼備者太少,於是不得不供養賢者,同時讓能者去幹實事。
李紈就是古代女人中的花瓶,德高才低,尚德不尚才,只適合供起來,缺少擔當具體事務的能力。
李紈的德高是毋庸置疑的,李氏家族本來屬於書香之族,“族中男女無有不誦詩讀書者”,但其父親李守中把女德推崇到了極致,於是對李紈的教育就成了重德不重才,“不過將些《女四書》、《列女傳》、《賢媛集》等三四種書,使他認得幾個字,記得前朝這幾個賢女便罷了”,其目的就是要讓李紈成為賢女。
李父對李紈的教育很成功,在賈珠去世之後,青春守寡的李紈成為了賈府的花瓶,“雖青春喪偶,居家處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壹般,壹概無見無聞,惟知侍親養子,外則陪侍小姑等針黹誦讀而已”。她的這種行為,為賈府贏得了賢名。
但是,名聲這種東西,只是對外好聽而已,就像壹襲華美的袍子,只有穿的人才冷暖自知。
因為李紈尚德不尚才,她便沒辦法為婆婆分擔家族事務的管理。為了突出這壹點,作者刻意在第五十五回讓王熙鳳病休,李紈便被推上了管理者的位置,並且只用壹個事例便體現了李紈才能上的不足,當不了家。
這壹回的回目名叫“辱親女愚妾爭閑氣 欺幼主刁奴蓄險”,主要講了壹件事:探春協同李紈管家,恰逢親舅舅去世,趙姨娘便來要求多給喪葬銀子。壹邊是親娘的胡攪蠻纏,壹邊是刁奴蓄意看笑話用心險惡,探春的處境極為艱難。這個時候,李紈出來處理最為妥當。這是壹件最為考驗李紈管家能力的事,作為長媳,她既能鎮住趙姨娘,又能威懾鬧事的刁奴,更重要的是,還能讓探春免於被羞辱。無論是當家人,還是長嫂,李紈都有義務這麽做。尤其是保護小姑子,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如果換了王熙鳳,早就壹巴掌上了刁奴吳新登媳婦的臉,並怒言呵斥趙姨娘。
李紈卻是火上澆油,激化了矛盾:“姨娘別生氣。也怨不得姑娘,他滿心裏要拉扯,口裏怎麽說得出來。”僅這壹句話,就可看出李紈無管家之才,為了私情不顧倫理,正如探春反駁她所說,“誰家姑娘們拉扯奴才了?”。真要顧私情拉扯,也不能在明面上說出來。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大庭廣眾之下,這不是讓探春更難做嗎?
這也為後面李紈母子獨善其身不積陰騭埋下了伏筆,她是個顧小家不顧大家的人。家族管理最重要的是要顧全大局,不能只顧小家的利益。
由此可以看出,如果李紈當家,她雖然不會像王熙鳳那麽跋扈,但她會很自私,凡事先想著自己母子,根本做不到讓家族和睦。
這就是她父親教育的結果,“不十分令其讀書”,除了學習如何做賢女,她沒能從書中學到胸襟和視野,不懂得從大格局來處理問題,缺乏齊家的才能。
薛寶釵德才兼備,既能以德服人,又有著極強的處理問題能力。
薛寶釵也是德高之人,但她的德高與李紈的德高不同。她既有李紈的女德,又有著“山中高士”君子之德。
李紈式的女德是當時社會對女子的強制要求,屬於外部形式,“山中高士”的君子之德卻是發自內心的品行。也就是說,李紈的德只是做給人看的,寶釵的德卻是內外兼修。
所以,在眾人眼裏,李紈是菩薩,讓人敬而遠之。遠遠看著挺好,但不可親近。寶釵才進賈府不久,便“大得下人之心”,是可以交心的人。
這就是二者之德的本質區別,也是這個區別,決定了她們的處世態度以及處理問題的能力。
同樣以臨時幫著探春管家為例,李紈重小家輕大家,以拉扯至親為重,寶釵卻是“小惠全大體”,更註重群體的利益,這才是壹個管理者該有的思維和高度。
由此可見,寶釵是個德才兼備的完美人才:在不參與管理時,她能以德服人;在參與具體管理事務時,她又能通過解決問題的能力,讓人人都受益。
修身而後齊家,照顧到家族中的每壹個人,這才是壹個當家人應該具備的素養。
從自身經驗及處境出發,王夫人更需要壹個德才兼備的兒媳。上面對比了李紈和薛寶釵的德與才,但是,在王夫人心中,她到底更看重哪壹個呢?這是壹種很主觀的看法,但這種主觀,正是這個問題的核心。王夫人眼裏的兒媳,哪個最令她滿意?
要回答這個問題,就得站在王夫人的角度來分析了。
王夫人也是壹個尚德不尚才的人,德行有余,齊家能力不足,這是讓她從壹個“著實響快”之人變成木頭人的主要原因。身為當家主母,缺乏管家能力,只能硬撐,哪還有心思和精力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是的,能力這種事,不是硬撐就能撐出來的,它是壹種智慧。缺少這種智慧,事倍而功半,累死累活都難見成效;擁有這種智慧,則事半而功倍,輕輕松松即能效果顯著。
王夫人管理榮國府,實在是趕鴨子上架,她無心也無力。精力旺盛的王熙鳳從旁協助,也累垮了。慘痛的教訓讓王夫人明白,當家這種事,還要是讓有能力的人來做。
無論賈赦賈政兩兄弟是否分家,王夫人都需要壹個得力的兒媳來接管她的主母位置。如果不分家,王熙鳳已經累垮了,復出無望;如果分家,王夫人更需要寄望於兒媳。
李紈和寶釵這個兒媳,誰能接管王夫人的主母位置?當然是寶釵更合適了。首先,道德品行上,李紈寶釵都符合王夫人的要求,但在處事能力上,李紈和寶釵根本沒法比。
因此,在王夫人心中,寶釵是個難能壹遇的人才,也是最完美的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