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也不當回事,誰沒失過眠,但是連續兩個禮拜無法安眠終於徹底摧毀了我。
五點,我聽見學校走廊大叔收拾垃圾的聲音,拖把在走廊上發出“刷刷”的聲響,走出宿舍,學校還沒醒來,貓兒在喵喵地叫,我站在“黑龍江”旁,有種無力感在身體裏生發。
終於有壹天早上上課,像是連環爆炸的炮仗壹樣我頭開始無緣由的疼痛,我的手腳出現莫名的抽痛,雙眼像是白內障突發,我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恐慌,難以自制的恐慌,坐立不安,我想到了自殺。
我開始向心理醫生尋求幫助,咨詢了三次,效果甚微。而更加恐怖的是,我的自殺念頭越來越猛,我知道我完了。
我開始向我姐求助,請她帶我去心理科就診,她哭著對我說,我不能去看這種醫生,會被所有人恥笑。我坐在學校等公交車的石凳上,和她哭作壹團。我默默走上學校的天橋,想著說跳下去吧,跳下去壹切都結束了。走到壹半,我姐夫叫住了我,把我拉去了泉州第壹醫院。
在那裏,心理醫生給我開了600多塊錢的藥,回家,家裏人不讓我服用藥物。
那是最可怕的六月,因為家人的阻撓,我服藥的過程時斷時續,有時興起就多吃壹粒,有時壹整天壹顆都不吃,但是安眠藥不能不吃,不吃我無法入睡。
因為不規律的服藥,我的病情由輕度迅速地轉向了中度,我記得有壹天沒有安眠藥的夜晚,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無法控制,我想自殺,我想離開這個世界。
我跪著求我媽給我壹個痛快,我跟我媽說求她放棄我,讓我去死,活著好痛苦。她哭著抱著我,說,“好好的,妳死的話我陪妳壹起去死”。那個夜晚,我呆坐在床邊,默默看著身邊的壹切,陌生得像是住在別人家裏壹樣,我渾身發抖,像是受到驚嚇的貓壹樣,蜷縮著。
我媽開始搞封建迷信,她跑到數千裏外的的壹座道館求來了驚茶,用石子和她的金耳環放在壹起煮了壹杯茶,讓我喝了下去。
外公說我是被邪靈附身,拿著寶劍在我房間的床裏舞著寶劍嘴裏念念有詞,“邪靈出去,邪靈出去”。他綁了個人偶,套上我的衣服,拿到河邊燒了。而我,則被關在房子裏半個多小時,紙錢和香焚燒起來的濃煙嗆的我眼淚直流。
所有迷信搞完之後,我姐帶我去了深圳,以為換個環境就能使我好起來。在那裏我呆了壹個禮拜,因為不規律服藥,我的病情越來越重,開始出現走路都會眩暈的狀況。
那是最黑暗的六月,我每天醒來謀劃的壹件事就是如何自殺,我開始情緒崩潰偷偷到走飯微博底下留言,我寫了五六封遺書,做好了去死的打算。
然後,我被拉去了本地的精神衛生中心,做了將近600多道題,得到了診斷,“中度抑郁,自殺傾向明顯,思維存在明顯偏差,請註意看護,嚴防意外”,然後我開始在那裏住院治療。
醫院裏每天人來人往,有些病人雙眼無神猶似行屍走肉,壹看就知道,這個人毀了,就像我不知道我身居何處,她們,估計也是如此。
每天吊瓶吃藥,做心理咨詢,做康復訓練,我跟心理醫生說,“我不知道活著有什麽意義,我覺得我面前是曠野無人,而我,竟然連吼叫的力氣都沒有”
她跟我說,“孩子,妳聽我說,這是妳的罪孽,亦是妳的福祉,妳現在面對的是自我的探索,走下去,走下去就好。”
我跟我的主治醫生說,“我受不了了,每天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頭痛欲裂,我只想自殺”
她跟我說,“不要急,壹切都會好起來的”
“壹切都會好起來的。”
後來,我聽說了朋友因為抑郁癥跳樓自殺的事情,生平第壹次覺得人生漫漫如盲人行道,我亦步亦趨,究竟還是壹個殘障人士。
可是堅持下去,堅持下去,壹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開始按時服藥,壹個月後,藥物開始起效,我感覺自己活了過來,我開始能夠控制我的思想,而讓我最欣慰的是,我終於可以靜下心來看壹部喜歡的電影。
上周去復診,壹個人去,主治醫師驚訝地問我,“妳是壹個人來的嗎?”
我說“是。”
他說,“妳能壹個人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都得感謝您啊”
“不,妳應該感謝的是妳自己”
因為服用抗抑郁藥,我已經胖成了球,而抑郁癥遺留下來的後遺癥是我仍時不時有強迫的行為,但好在,壹切都在步入正軌。
上次在《開講啦》聽李蘭妮老師的演講,關於自己的抑郁癥,我邊看邊哭,因為那些黑暗的日子我感同身受。
我也曾經留下壹排右佐匹克隆,告訴自己,吞下這些安眠藥壹切就可以結束了。
但好在,大家都沒有放棄,而我也在堅持。
就快開學了,我媽說,“阿弟啊,妳們學校的人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對妳有偏見,應該不會吧,畢竟都是大學生。”
我說,“媽,我不怕,生如逆旅行人,總有人會在精神上重感冒壹次。”
我也想了好久,是否把我的抑郁經歷寫出來,是不是應該盡己所能對大眾科普壹下抑郁癥,我想了好久,我害怕偏見和歧視的眼光,但我更害怕所有人對抑郁患者的疼痛視而不見,所以我願意站出來,告訴大家,在妳們身邊,或許那些大笑著插科打諢的人,其實已經病入膏肓,她們戴著厚重的面具來掩飾自己在人群中的恐慌,但是請妳們靜下心來,那些笑聲中藏著多麽廣闊的寂寞,希望妳們能夠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