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壹好友重看我是歌手。
李健補位,獲得第壹名。
洪濤問其感想,
答曰:沒太敢想。
大笑之余,好友問:怎樣才能這麽幽默。
好友困惑的是,每壹個緩解尷尬的小笑話,
換來的都是鴉雀無聲。
沈默,是今晚的康橋。
我壹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
或許可以先嘗試回答壹下什麽是幽默。
幽默的本質應當是嘲諷。
當然,這裏的嘲諷應當是善意的,
再加上壹些天分,幽默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現。
最低級的幽默莫過於嘲諷他人,
如果再尖酸刻薄壹些,我們簡直可以稱之為謾罵。
但是低級的幽默已然不簡單,同樣的需要智慧。
笑林廣記裏面記載了這樣壹個笑話。
壹儒生,每作文字謁先輩。
壹先輩評其文曰:“昔歐陽公作文,自言多從三上得,
子文絕似歐陽第三上得者。”
儒生巨喜。友見曰:“某公嘲爾。”
儒生曰:“比我歐陽,何得雲嘲?”
答曰:“歐陽公三上,謂枕上、馬上、廁上;第三上,指廁也。”
儒生方悟。
而現在,杠精也概莫能外。
母親節,壹友發圈曬母親,配文道,
神不能無處不在,所以創造了母親。
杠精朋友回復道:如果神不能無處不在,又怎麽能創造另壹個無處不在的物種?
朋友無語。
低級的幽默是聰明過剩,寬容有失。
高級點的幽默是諷刺人間百態。
錢鐘書先生深得其精髓。《圍城》中描寫鮑小姐:
有人叫她“熟食鋪子”,因為只有熟食店才把那麽多顏色暖熱的肉公開陳列;
又有人叫她“真理”,因為據說“真理是赤裸裸的”。
鮑小姐並未壹絲不掛,所以他們修正為“局部的真理”。
在《圍城》中,大師說:壹個人的缺點正像猴子的尾巴,
猴子蹲在地面的時候,尾巴是看不見的,
直到他像樹上爬,就把後部供大眾瞻仰。
錢鐘書的幽默顯然不是與生俱來的。
這種幽默是經過時間和智慧打磨過的童心。
學會這種幽默,
需得把身體放到最物質的現實世界去體悟,
把心靈放到最簡單的精神世界去超脫。
這也是壹種犀利與深刻。
最高級的幽默當是自嘲。
自嘲的本意是自我潮解。
在白居易的筆下應是“自與我周旋”。
古來曠達者,皆樂於自嘲。
孔子就說過:“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
祝鮀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宋朝是衛國的大帥哥。
這句話就是說:不會說話還長的醜,社會路難走。
回想初中歷史書上孔丘的畫像,
應該就能感受孔老夫子的憤懣了。
誠然,自嘲是困難之事。
智慧是必不可少的,且以自尊自信為基石,
還得有曠達之心境,方可得自嘲之真諦。
切不可自我矮化,內心暗示自己是無能之輩。
如此不得自嘲之妙處,又陷自卑之泥淖。
魯迅先生的《自嘲》裏寫道:
“躲進小樓成壹統,管他春夏與秋冬”
是深深的豁達,淺淺的無奈。
壹次馬克·吐溫應邀赴宴。
席間,他對壹位貴婦說:“夫人,妳太美麗了!”
不料那婦人卻說:“先生,可是遺憾的很,我不能用同樣的話回答妳。”
頭腦靈敏,言辭犀利的馬克·吐溫笑著回答:
“那沒關系,妳也可以和我剛才壹樣說假話”
許多幽默就體現在邏輯的反轉或邏輯的不壹致。
脫離之前的話語體系,構建壹套新的邏輯鏈條。
以此來引發沖突,逗人發笑。
幽默的人得學會跳脫的邏輯思維。
《太平廣記》中也記載了相似的故事。
楊素問候白:“現在有壹個大坑,有幾百尺深。
妳如果進去的話,妳有什麽辦法可以出來呢?”
候白說:“我不需要別的東西,只要壹根針,
在腦子上紮壹個洞,把頭腦中的水放出來,
放滿壹坑,就可以浮水上來了。”
楊素好奇,頭腦裏怎麽會有那麽多水?
候白就說:“要是頭腦裏沒有那麽多水,那他為什麽肯跳進去。”
腦子進水由此而來。
邏輯跳躍與馬克·吐溫的反駁如出壹轍。
非得是聰明人才能學會幽默。
啟功先生與壹朋友到無錫旅遊,
朋友用高價買了壹條絲綢內褲,並對先生說:
“雖然很貴,但穿著真舒服,真輕便,穿上就和沒穿壹樣”
先生應聲說:“我不花錢也能得到這樣的效果。”
幽默是壹種哲學的生活態度。
這便是幽默的難處。
啟功先生壹生清貧,視身外之物如浮雲。
犀利的看破世間,
算是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所以幽默且得有通透之心。
這種通透之心也是智慧。
自處時,
有何值得追尋,
有何可以放棄;
與友交,
何事不妨原諒,
何事無法饒恕;
入社會,
何規須得逾越,
何矩是為底線。
皆為智慧。
幽默就是智慧的潤滑劑。
1941年香港淪陷,
梁簌溟跟壹大批文化名流坐船撤離。
日寇的飛機不停地轟炸,水裏面水雷也不停地響。
全船的人都嚇得半死,
唯有梁漱溟呼呼大睡,毫不在乎。
同行的人問他不怕嗎?
他說:“我是死不了的,我死了,中國怎麽辦。”
這幽默還得有從容不迫的勇氣。
幽默的人是不會被命運打敗的。
在苦難與厄運之中,
幽默的人憑此賦予的勇氣,
站在了命運之上。
汪曾祺在《生活,是很好玩的》裏面說,
我當了壹回右派,
真是三生有幸,
要不然我這壹生就更加平淡了。
汪曾祺先生顯然知道如何用幽默回應生活的膚淺。
何為幽默?
幽默應當是智慧張揚的神色。
生活畢竟荒謬,
人們只好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