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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誰記得《往事》中的壹篇文章?

我出生在江北的壹個小鎮,在我看過的所有區域地圖上,連壹個點都沒見過。

鎮上有壹條非常古老的街道。灰色石板有曲折的細線。下雨天,涼水會悄悄從裏面溢出來。像壹聲慵懶的嘆息,孩子們會卷起褲腿,像風壹樣奔跑,水花四濺。這裏有許多古老而生機勃勃的李樹。冬天,所有的梅花都會盛開,有時雪花漫天,背景是大片的紅色。溫暖如春。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那條街已經被拆掉了,李子樹也被砍掉了。經常待在閣樓裏,懷念很久以前的小鎮。我將在溫暖的陽光下睡覺。十二月是冬天,但是沒有雪。就我記憶所及,鎮上很少下雪。有些年份,還會有壹點點散落的細細的雪花。

我想念灰色石板上的大雪和雨水。

當然,我懷念木頭,懷念那些壹樹壹梅盛開的日子。

木屋建在河邊,外墻沒有刷石灰,裸露的紅磚。鎮上的孩子們喜歡用偷來的粉筆在上面寫字畫畫。那年我七歲,剛上小學。我能生動地畫出魚、烏龜和雞。每天放學,我在玫瑰色的黃昏裏奔跑,穿過狹長的巷子,最後停在紅房子後面。我把漂亮的墨綠色書包放在地上,然後坐在上面開始畫遊動的魚和啄食昆蟲的雞。木頭會遠遠的看著我,臉上帶著羨慕的笑容。當他看到我看著他時,他抑制住了笑容,低下了頭。

在那些九月的夜晚,太陽落山後,天空仍然灰蒙蒙的,明亮的。我聽到鳥兒拍動翅膀,返回它們的巢穴。我聽到不遠處的地裏有人在喊牛羊。我聽到郭阿姨把豬趕進了她家院子的圍欄裏。多年後的今天,突然覺得黃昏像壹幅畫,可以掠奪世間的美好。

那天我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走向樹林。我把手掌向他攤開,那些棱角被磨掉的短短的白色粉筆頭,量著我手心的溫度。我說,給妳。妳想要嗎?

伍德慢慢擡起頭,我看到了他眼睛深處的渴望和驚喜。過了很久,他終於狠狠地點了點頭。

木頭不愛說話。從我遇見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了。媽媽說不愛說話的人是因為心裏有事。媽媽還說,諾諾,妳不能欺負慕童。

慕童是木頭的名字,是鎮上的秋先生給他起的。邱老師是壹位溫和善良的中年男子。即使我們做錯了事,他也從不打我們或罵我們。他說我們是花,小鎮因為我們而美麗,也會因為我們而更加美麗。我們坐在椅子上,開心地笑著。我們的笑聲像冬天隨風搖曳的梅花,像木屋前流淌的河水。

媽媽,我不會欺負木頭,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我靠在廚房的門框上,認真地說。

媽媽只是笑笑。我們的諾諾是個好孩子。

伍德也是個好男孩嗎?我問。

慕童也是壹個好男孩。

那他為什麽不去上學?

我看到媽媽做飯的手停在了空中,我聽到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暖女轉過身來,七歲的我看到了她臉上的悲傷和眼裏的痛苦。

過了很久,媽媽說,諾諾,慕童要去上學了。

穆上學那天,秋老師親自來接他。太陽剛剛升起,金色的陽光明亮地照耀著整個城鎮。伍德從房間裏出來,穿著壹件白色的格子外套,下擺幾乎及膝,袖子高高卷起。這是我見過的最適合木頭的裙子。

我跑過去握住他的手。我說,木頭,以後我們可以壹起上學,壹起回家。

伍德看著我點了點頭,臉上像是泛起了喜悅和幸福的漣漪。

邱老師笑著摸摸我們的頭,說他們倆都是好孩子。

邱老師牽著我們的手向學校走去。伍德的婆婆站在門口看著我們走遠。我們快要拐進巷子的時候,她在後面用蒼老沙啞的聲音說,丫丫,在學校聽老師的話。木頭轉頭看了婆婆壹眼,進了巷子才回頭。我看到他的眼角像鉆石壹樣閃閃發光。

伍德在學校還是不愛說話。他總是站在壹旁,看著大家玩耍嬉戲,面帶微笑。這種微笑,就像大雪放晴後,我們透過梅花樹下花瓣的縫隙看到的明媚溫暖的陽光。那張笑臉像火紅的烙鐵壹樣烙進了我的記憶,這些年來,在我陷入困境和悲傷的時候,它壹直在安慰和溫暖著我。

伍德和我同桌。上課的時候,他坐得筆直,雙臂平放在桌子上,靜靜地睜開黑色的大眼睛,表情嚴肅專註。就像壹個拿著槍等待沖鋒的士兵。只有當邱先生要求他回答問題或大聲朗讀文章時,伍德才會砰地壹聲站起來,大聲站起來。這時候,我不禁微微擡頭看著他。我覺得他就像壹棵開滿鮮花的李子樹。

伍德會在家庭作業考試中得高分。他的字很漂亮,又小又方。看了很久的書,突然覺得它們是在紙上跳舞的精靈。

我說,木頭,請妳教我寫字。我也要寫壹些小而美的東西。

寫小字不好。我們應該寫大字。

那妳為什麽寫那麽小?

沈默了很久,他低聲說,因為我的書不多。

第壹次被壹句話刺痛,手裏拿的書燙到了手指。

第二天,我偷偷把爸爸從縣城最好的文具店給我買的幾本新書放進了我的木書包裏。後來木頭被發現了,他問我,書是妳的嗎?

我點點頭。我給妳了。

為什麽?伍德抿著嘴,微微皺起眉頭。我不能就這麽要妳的東西。

伍德,我借給妳的,好嗎?妳過會兒能把它還給我。如果妳不想要,那我就再也不在妳的墻上畫畫了。

我微笑著看著他。他也笑了笑,然後把已經推到我桌子上的書放進了書包。那是壹個很破舊的包,灰黑的,洗的時候纖維都露出來了。

午飯時,我對媽媽說,媽媽,我想要壹個新書包。

妳不是已經有壹個了嗎?

我想給壹塊木頭。

為什麽?爸爸媽媽異口同聲地問。

木制書包又破又醜。我想讓他像我壹樣有壹個漂亮的書包。父親和母親微笑著互相看著。爸爸放下筷子,伸手拍拍我的額頭,若有所思地說,好兒子。

那天下午,父親買了壹塊光滑明亮的布。晚飯後,媽媽把書包縫在縫紉機上。那“De De”的聲音就像是世界上最美的音樂。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長了翅膀,在最美的旋律中快樂地飛翔。

我把書包遞給木頭的時候,他看著我,好像受了傷,眼裏含著淚。

答應我,妳覺得對不起我嗎?妳想同情我嗎?雙手絞在壹起,表情痛苦。我不要妳可憐我,我只想要妳做我的好朋友。妳知道,保證。

我有點不知所措。過了很久,我說,木頭,我不可憐妳。我只想妳和我壹樣。我只想讓妳擁有我的壹切。......

那是我們八歲那年的春天,油菜花開得金黃。我和木頭第壹次說了“朋友”這個詞,然後我們互相擁抱,互相感動。快樂像晨光壹樣彌漫著我們。

我們站在仁慈的河岸上。我們是善良天真的孩子。我們是春天的孩子。

仁慈河是壹條清澈幹凈的河。流水繞過了城鎮。河水清澈的時候,可以看到綠色的水草和魚蝦在河底悠閑地遊著,灰白色的鴨子在水面上悠閑地遊著。每年夏天的傍晚,鎮上的孩子們都去這條河裏遊泳和洗澡。那些傍晚,木頭把門前的青竹折斷,他熟練地把竹子掰成壹片片柔韌的竹條。木奶奶用那些竹條編織出漂亮的竹籃、竹簍或者竹席,可以拿到鄰鎮的集市上賣點錢。我用手捧起涼水,灑在他身上,大聲喊著:木頭,木頭。下來,下來和我們壹起玩。

他拿著壹把鋒利的竹刀,沖我們笑著搖了搖頭。妳們玩吧。我不下去。我就看著。

這時,婆婆從房間裏出來了。她對木頭說:丫丫,妳也應該去和他們壹起玩。那裏的竹子很好。

哦木應了壹聲,迅速脫下外套,撲通壹聲跳到我們中間,濺起高高的水花。

我們跳入水中,我們打了壹場水仗,我們笑了。有很多噪音和興奮。

住在仁慈河邊的人都是善良的人。穆奶奶,邱老師,郭阿姨,我媽媽...這些年來,每當我看到壹條美麗溫柔流淌的河流,我總會無緣無故地想起家鄉那條善良的河和這些善良的人們。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掀開袖子,就能從皮膚裏聞到壹股濃濃的親切感。我是喝著仁慈河的水長大的,那些像甘泉和露珠壹樣的河水,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變成沸騰的血液在我體內流淌。

但後來好河改道,古色古香的小鎮被拆掉了。因為壹條國道穿過,那裏建起了壹個個籠子壹樣的高級住宅區。我站在梅花盛開的土地上,找不到任何過去的痕跡。心裏的難過是壓倒壹切的。

小鎮被拆後,鎮上的人都搬到了不同的地方。那時我在M大學學習。媽媽打電話來,她在電話裏哭了。那是我唯壹壹次聽到她哭。哪怕文革中爺爺被逼死,哪怕饑荒年我吃不飽,哪怕父親在給別人蓋房子的時候從高處摔下來,她都沒有流過眼淚。她曾經跟我說過,眼淚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所有的困難最終都需要妳伸出手,搬走。這樣壹個堅強的女人,因為壹個小鎮推倒了壹些李子樹,把它們砍了,而輕聲哭泣。最後,她在電話裏告訴我,兒子,媽媽老了。

大學畢業的那個夏天,我回老家看望邱老師。他們全家都搬進了縣城,邱先生中風癱瘓。

從我坐在他床前開始,他就壹直握著我的手。感覺手又老又瘦,像小時候摸過的李子樹的皮;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見,像巷子裏石板上的細線。邱老師畢竟老了。

邱老師問我是否還記得那個小鎮和那條善良的河。

我點頭說,可以。

還記得穆予言和慕童嗎?

我壹時說不出話來,少年碾過我心裏的傷疤又疼了。過了很久,我盡力微笑。我說,我記得妳總是在開學第壹天來接他。他穿著妳給他的白色格子夾克。妳那天說我和他是好孩子。

邱老師深深嘆了口氣。慕童是個好孩子,妳也是個好孩子。不幸的是-

他沒有說下去,兩行眼淚滾了下來。我緊緊握住他的手,給了我十幾年前溫暖的手掌。現在想把手心的溫暖傳遞下去。

那些花開的日子,那些如流水般逝去的歲月,那些如針尖上水滴般閃耀的生命。就算以後我會四處流浪,會被世人流放,我也不會忘記什麽。就像伍德曾經說過的,他會永遠記得大家因為他的善良而給他的溫暖。

我們八歲時的春天溫暖而潮濕。地裏的花草特別茂盛,壹眼望去,盡頭沒有紫色的花。在適當的時候,它們會被收獲並餵豬或牛。媽媽說如果她小時候年景不好,花花草草都是好食物。壹點植物油和鹽就能讓人吃掉自己的舌頭。

老師很小心,我們玩的時候會不小心跑到地裏,踩壞了花草,所以每年春天我們都會把每個班的學生分成很多隊,然後按照回家的路線在每個隊裏任命壹個路隊長。伍德是我們西街前五個孩子中的馬路隊長。每天放學後,木頭會走在前面,從馬路上整齊地領著我們回家。我們不會像以前那樣在溝裏捉蝌蚪,在田裏捉蝴蝶。但我突然很懷念以前爬樹挖鳥窩,用木彈弓打青蛙的日子。

伍德從不跟我們做這種事。他說小動物有家庭。父母失去孩子會很難過,孩子失去父母會很可憐。其實木頭是個沒有父母的孩子。

我問木頭,妳想妳父母嗎?

我當然想。但有時候我覺得郭阿姨像我媽,邱老師像我爸。其實有婆婆和那麽多愛我保護我的人在身邊,我覺得很好。

那壹刻,我看到木的瞳孔裏閃爍著幸福的光芒。

郭阿姨住在木頭隔壁,皮膚黝黑,手腳勤快。她是我們小鎮上有名的勞動者。木頭告訴我,郭阿姨做好吃的,從來不忘分壹些給婆婆和他。她挑新鮮菜的時候也想送壹些。她還給了他壹些東子做的小衣服,很適合他。

等我長大了,有了出息,我會加倍對他們好。

木頭是壹個感恩的孩子,就像李子樹會在冰天雪地裏開出鮮艷美麗的花朵來報答養育它的土地。

在我給伍德壹些筆記本和壹個書包後不久,他邀請我吃雞蛋。壹天早上在上學的路上,他從書包裏拿出三個雞蛋遞給我。

答應我,我請妳吃雞蛋。

我沒有回答,我說,我吃過早飯了。

我知道。拿著這些雞蛋,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

為什麽要給我雞蛋?

因為妳給了我壹個筆記本和壹個書包,我們是好朋友。如果妳不想要,我會像上次壹樣把妳的書和包還給妳。伍德看著我,狡黠而孩子氣地笑了。

我把雞蛋放在書包裏,問,雞蛋是妳婆婆做的嗎?

我告訴過妳,妳壹定會嘲笑我。

我說,我肯定不會。告訴我。

生日那天婆婆給我煮了三個雞蛋,我吃了壹個留了兩個。還有壹個是昨天晚上郭阿姨給我送來壹碗雞蛋我悄悄放了。我想為妳多存些,但我怕它會變壞。木笑了,妳會覺得我這麽可笑嗎?

那天真的很想在他面前笑壹笑,但是又怕壹開口就哭出來。我使勁咬著嘴唇,過了很久,我說,木頭,妳別再這樣了。

然後我躲在我的小房間裏,吃了那些雞蛋。剝開殼還能聞到淡淡的香味,但每吃壹口還是覺得香。吃飯的時候眼淚掉了下來。這壹次,我的眼淚不是因為摔疼,也不是因為做錯了事被媽媽打。這已經成為我永遠的秘密。八歲那年春天,我因為吃了三個雞蛋而淚流滿面。

伍德也是壹個心靈手巧的孩子。他可以用柔軟的柳條編織漂亮的帽子,他還從婆婆那裏學會了編織花籃、洗衣籃和竹席。過年的時候,他還給我貼了壹個精致的紙燈籠。我們提著燈籠在鞭炮聲中奔跑,空氣中充滿了硫磺的好聞。我們還跑到好河邊的壹個小土坡上放煙花。煙花彈向天空,然後綻放出五顏六色的“花朵”,瞬間照亮夜空。我轉頭看著轉瞬即逝的燈光下的木頭,他的臉上有著煙花般燦爛的笑容。

其實我們都是容易滿足的孩子。只要有壹點歡樂,我們就能開懷大笑。然而,生活往往從壹開始就讓我們無緣無故地失去壹些東西,殘害壹些東西。太殘忍了。

木頭是個沒有父母的孩子,木頭是個嚴重毀容的孩子。

十三歲時,伍德開始註意到自己臉上的毀容。他額頭上有壹個鵝頭似的紫色包,左臉有壹塊。

血紅色的疤痕從眼睛下面壹直延伸到脖子,整張臉白裏透紅。伍德問我他的臉看起來是不是很惡心。

不。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說,現在,其實我已經明白了壹些事情。我根本不是沒有父母的孩子,只是他們拋棄了我,拋棄了我。

誰告訴妳的?

我自己也猜到了,但我相信是這樣的。他悲傷地說。不然我婆婆從來不帶我去他們的墳前祭拜。我問郭阿姨,她壹直沒說。

木頭,別難過,也許不是這樣的。也許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我試圖安慰他,但在我心裏我也認定伍德說的是壹切的真相。

那時候是冬天,梅花盛開。因為沒有下雪,所以顯得相當寂寞。木頭爬上壹棵樹,坐在樹枝上,晃著腿。我擡頭看著他,突然覺得他就像壹只斷了翅膀的鳥。飛行時,他總是被傷口所傷。

答應我,上來吧,從這裏妳可以看得更遠。

妳看到了什麽?

鐵路。它是我們上次參觀的那個。

我想起過去的秋天,我在用木頭打豬菜的時候,去了那裏。壹條黑色冰冷的鐵軌壹直延伸到無盡的遠方。邱老師之前跟我們說過,鐵路軌道的盡頭連著壹座繁華的城市,城市裏有美麗的大學。我們壹直渴望著它。

伍德,妳會坐火車去城裏嗎?

是的。我覺得可能更接近我的夢想。

伍德終究沒有走得更遠。十六歲中考後,他上了中專。學校在壹個富裕的大鎮上,離鎮上30多裏,到處是松柏、常春藤和柔軟的垂柳。而我的學校到處都是高大的梧桐和樟樹,還有大朵的紅玫瑰。那時候我離木頭差不多100裏,在霓虹燈的縣城裏。我在讀高中,準備去鐵路盡頭的城市。

中考前,我們去找邱老師聊了聊。伍德說他那天不想學習。他說,我不能離開婆婆。

木奶奶生病了,聽力視力越來越差。當我走到她床邊時,她看不清我。我在她耳邊說,我是諾諾。她很清楚地聽到了我說的話,於是她用顫抖的聲音叫木頭,葉子,諾諾來了,妳給他倒碗紅塘水。記得我來找木頭的時候,婆婆總是給我壹大碗紅塘水喝。放壹大勺糖,溫潤甜膩。現在這個善良善良的老人已經不能下床了。我拉著穆奶奶的手,眼淚就下來了。我轉身抹眼淚,被木頭看見了。他走過來輕輕捏了捏我的肩膀,彼此什麽也沒說。

後來,我們出來了,靠在好河邊的壹棵柳樹上。四月的風帶著泥土的芬芳緩緩吹來。木頭說,謝謝妳來看妳婆婆。

應該是。她老爸以前對我很好。

木頭突然不看我了,信誓旦旦的說我不想中考了。

為什麽?我直視他的眼睛。是因為我婆婆嗎?妳的夢想呢?

已經不重要了。他說,妳覺得我現在是不是應該離開婆婆身邊,應該去縣城讀高中,繼續在繁華的城市裏考試?

我不知道。我想了想,說,我們去找秋老師吧。

邱老師不同意伍德退學。他說,穆奶奶,我們鎮上的人會好好照顧妳的。妳還是個孩子,要好好學習。

伍德這次異常固執。他說,我已經不小了,我覺得我有必要留在婆婆身邊。這些年大家壹直在照顧我們,現在我覺得我可以憑自己的能力把婆婆伺候好。其實我也知道,如果真的上了高中,上了大學,就需要更多的錢。

很長壹段時間,我們都無法說服對方,但我坐在旁邊,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孩子。

後來邱先生伸出寬大的手掌,像當年壹樣撫摸著木頭的頭,說聽了邱先生的話,就要停止學習了。如果有困難,我們會想出解決辦法的。

伍德低下了頭,沒有說話。邱老師繼續說,妳考鄰鎮的中專也行,這樣可以天天回來,照顧婆婆,不耽誤學業。我還有輛破自行車,所以我送妳壹程。但是我們必須學習。如果畢業後能回鎮上教書,我們的孩子還是需要老師的。

伍德終於點了點頭,就像當年他從我手裏接過粉筆時壹樣。我把他的手緊緊拉在手心裏,壹言不發。邱老師看著我們,臉上帶著溫暖的微笑。

這壹天,邱先生還說出了壹個瞞了木頭16年的秘密。木頭聽後忍不住哭了。即使他猜到了壹切,壹旦他確切地知道了,他仍然會覺得自己像壹個冰冷的玻璃杯突然變熱,幾乎要碎了。

上了中專後,穆每天回來,騎著壹輛舊自行車,壹路顛簸。做飯,洗衣服,餵雞餵豬。天氣暖和了,燒開水叫郭阿姨過來給婆婆洗澡。冬天,如果陽光明媚,冬日的陽光溫暖,我就會搬出躺椅,帶著婆婆到外面曬太陽。當時梅花盛開,河水緩緩流淌。

我每月回鎮上壹次。路不好走。我坐壹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然後在離鎮上七八裏的地方下車,走回去。我還在找木頭,但是我們已經不怎麽說話了。很多時候,我會坐在他身邊,看他編織或者抱籃子。他偶爾擡起臉看我,淡然壹笑。

生活仍然像善良的河水壹樣清澈幹凈。

高二進了美術班,學畫畫。很多時候,我覺得我需要亞麻布,需要五顏六色的顏料,需要用筆畫出壹些我心中美好的東西,比如澄清綠色善良的河流,比如漫天盛開的紅梅,比如善良的婆婆,還有木頭。......

寒假在家,我用毛筆去畫李樹。透過敞開的窗戶,可以看到屋後有壹棵李子樹,枝頭開著活潑的花朵,幾只耐寒的小鳥在枝頭嬉戲。那是壹個陽光明媚的冬日早晨,有人從我窗前匆匆走過,扔下壹句話,打破了所有的寧靜。

-穆·予言死了。

我的手壹陣抽搐,筆裏壹滴滿滿的墨水掉了下來,迅速在白紙上擴散開來。壹團骯臟的黑色。

我跑向紅房子,迎面而來的風把我的臉刮傷了。拐過彎,我聽到了遠處樹林歇斯底裏的叫聲。心如年中,淚如決堤般滾落。

穆奶奶,穆奶奶。我心裏壹直在喊。這位善良慈愛的老人永遠離開了我們。邱老師告訴我們,穆婆婆小時候被壹場麻風病給毀了,被族人拋棄。解放戰爭勝利後,她流浪到我們鎮上,我們鎮上的人收留了她。她靠幫助別人做家務謀生。她老了,鎮上的人讓她做“五保戶”,給她吃穿,集資給她蓋磚房。由於其醜陋的外表,穆予言壹生中從未得到過愛情,甚至失去了親情。後來,在壹個寒冷的冬日早晨,她在善良的河邊撿到了同樣因為長相醜陋而被父母遺棄的木頭,並把他養大。......

我沖進小房間,只見穆媽媽安詳地躺在床上,像是在安詳地睡覺。伍德跪在床前,握著老人的手,哭得幾乎要崩潰。鎮上的人們放下手中的工作,沖了過來。他們拉開了木頭。木頭人癱瘓了,無力地靠在墻上,眼神空洞而散亂。我坐在他旁邊,緊緊抓住他的肩膀,低聲說,木頭,我婆婆也不希望妳這樣。他慢慢轉向我,突然像失控壹樣壹頭紮進我懷裏,又開始傷心地哭了起來。

年長的人開始準備葬禮。爸爸也來幫忙了。自從他從高處摔下後,他的腿還沒有恢復。爸爸也哭了。他說他壹直記得他小時候經常吃穆予言烤的煎餅做的餃子,還從穆予言的菜地裏偷黃瓜和西紅柿。穆予言看見了,假裝沒看見。......

有的男人去山上選墳,有的買棺木、紙錢、鞭炮。有的婦女開始給穆婆婆穿壽衣、梳頭,有的建起爐竈做飯。這場葬禮讓所有的人都很悲傷。

整個寒假我都和木頭呆在壹起。我知道他需要我。我們很少說話,有時候會對視。我試著對他微笑,讓他感到溫暖。

在壹個下雪的下午,我們去了山新上遊的鐵路。黑色的鐵軌、粗糙的石頭和轟鳴的火車。我們仍然不知道盡頭在哪裏。壹列火車經過,大風吹得我頭發亂飛。我的頭發總是幹凈柔軟,帶著淡淡的洗發水香味。木頭從小壹直是平頭,頭發壹根根直立,是壹種倔強又可愛。

我問他,木頭,妳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哪兒也不想去。畢業後我會回到鎮上。他看著我的眼睛,答應妳以後沿著這條鐵路去城裏。到了那裏別忘了畫些畫寄給我。

我使勁點了點頭。

十八歲的穆失去了心愛的丈母娘,他也在這場意外中完成了最後的蛻變,所以他能獨自站在風雨中。

在很多人中學學習抽煙喝酒甚至墮落的時候,伍德總是能考出好成績。他每天都非常努力地學習。放學回來,搬把椅子坐在門前,用竹子或柳條編織籃子、洗衣籃、椅墊、竹席。每個月底的周末,他都會用板車拉到縣城賣壹次,這是他生活和學習費用的來源。去縣城的路不好走,要經過壹些大大小小的坡。他總是像小牛壹樣弓著背,吃力地把滑板車拉起來。任何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難過到哭出來。所以幾年後,當我看到壹些衣著光鮮的人指著城裏拉滑板車的鄉下人時,我真想沖上去狠狠扇他壹巴掌,然後大聲告訴他們,別人的每壹次努力,都是為了向幸福的生活邁出壹步。妳有什麽資格這麽鄙視他們的勞動!

很多時候,木制竹器壹天賣不完。他會來我學校找我,陪我過夜。他每次來都會買些餅幹或者蘋果橘子。我很生他的氣,我說再這樣,我就不讓妳過來睡覺了。他只是沖我笑了笑,以後不會了。

但下次還是壹樣。而且他也不讓我帶他去街邊吃大排檔,堅持只要我請他去學校食堂吃飯。晚上,我們睡在壹起聊天。他給我講了壹些他學校和鎮上的事情,比如郭媽媽家的母豬生了,東街口景區方的女兒結婚了,我也給他講了壹些我們學校的趣事。

我發現木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壹個人在半夜輕輕嘆息。有壹次,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輕聲問他,怎麽了?

我想念我的婆婆。記得小時候,婆婆總是站在門前,搓著圍裙喊我回家吃飯。

日子壹天天過去了。我19歲那年夏天從木材中專畢業,成為鎮上小學的壹名老師。我被南方的壹所大學錄取了。然後9月份,我去了縣城的火車站,坐火車南下。木頭送我到車站,穿著郭阿姨從縣城給他買的白襯衫,手指上開始有洗不幹凈的粉筆屑。我們坐在候車室沒有說話,然後他起身給我買了壹瓶冰紅茶。他說,就當是她婆婆路上解渴的紅糖水吧。

火車啟動了。我們從很遠的地方看到對方在流淚。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那個遙遠的黃昏,看到了許多爬山虎小學,看到了我們在河裏洗澡回來時,婆婆端著壹盆冰涼的紅塘水給我們喝。.....

我從沒想過這會是我們的永別。伍德在回家的路上救了壹個溺水的孩子,不讓他洗澡,但他再也沒有爬上岸。......

六年後,我回到伍德學習的中專學校教書。第壹節課那天,我站在講臺上,看著下面像花壹樣的孩子們。我深吸了壹口氣,說,同學們,正式上課之前,老師會給妳們講壹個故事——妳們小時候,這個鎮的東邊有壹個老城。雖然只有四五十戶人家,但這是壹個美麗而熱鬧的地方。有壹條清澈的綠色河流,壹大片梅樹林和許多善良的人們。......

我向窗外望去,發現學校的壹個角落裏有壹棵李子樹。雖然還是沒有下雪,但是盛開的時候不再寂寞。青春勝天。

小鎮被拆了,李子樹被砍了,壹些曾經在壹起的人走了。但故事並沒有結束,至少會在1997遷移過來的小鎮人心中上演,至少會在我心中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