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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禁毀演劇活動與戲曲搬演形態分層?

中國古代戲曲的歷時形態變遷與***時分層衍化,在不同歷史階段會出現平衡與失衡的交替變化現象。明初以來官方推行的強制性戲曲文化管制政策,破壞了戲曲藝術賴以生存與平衡發展的社會條件,書會隱匿、瓦舍勾欄消歇、家樂興起,宋元以來蓬勃發展的戲曲搬演活動受到打擊,在南戲向傳奇定型、雜劇發展低緩的同時,戲曲史的歷時形態變遷凝滯,***時的搬演形態出現多層分化。考察明代官方禁戲背景下演劇活動場閾的不同層面及階段性變化,有助於我們思考明代戲曲史發展的壹些內在問題。

壹、禮典規範——宮廷燕饗演劇之禁

明初教坊司承應宴樂,例有小令雜劇演出,且多用俗樂雜技方言。“殿中韶樂,其詞出於教坊俳優,多乖雅道。十二月樂歌,按樂律以奏,及進膳、迎膳等曲,皆用小令雜劇為娛戲,流俗喧澆,淫哇不逞。太祖所欲屏者,顧反設之殿陛間不為怪也。”[1](P1507)這種現象不斷出現,引起修史述政者註意,且很快帶來官方文化政策的調整。洪武六年(1373),“詔禮部申禁教坊司及天下樂人,毋得以古先聖帝明王、忠臣義士為優戲,違者罪之”[2](P341),“瀆慢燕樂”令被載入大明律,並在此後數十年間,分別以榜文諭令、條文律法等形式壹再重申強化。景泰元年(1450),曾因“教坊司樂工所奏中和韶樂,且多不諧”[1](P1508),奏改祭祀樂章未成,權以教坊司所奏約取。“弘治元年(1488),帝耕籍田,教坊司以雜劇承應,間出狎語。都禦史馬文升厲色斥去。”[2](P343)前以“喧澆淫哇”,概多指樂聲雜亂不雅,此言“間出狎語”,又指諧謔失度。帝王籍田禮意在重農桑以勸化民本,在朝廷官員看來自當輔以肅穆威嚴之雅樂。看來,教坊司承應雜劇演出原本是宮廷燕饗禮儀上的重要節目,但戲謔雜以猥褻狎語,在都禦史看來,大失宮廷體統,有辱皇典莊嚴,更瀆犯天威,演員被揮斥下場。嘉靖元年(1522),“禦史汪珊請屏絕玩好,令教坊司毋得以新聲巧伎進。世宗嘉納之”[1](P1509);嘉靖九年(1530),廖道南再奏“新聲代變,俗聲雜雅,胡樂雜俗。而帖滯噍殺之音,沈溺怪妄之伎作……凡淫哇之聲,妖冶之技,有亂正者,禁之不復用”[2](P363)。由此可見,明代戲曲聲腔的發展和民間俗曲的興盛對宮廷樂舞產生了壹定影響;不斷摻入教坊司樂舞表演的民間流行的淫哇新聲、妖冶巧伎,因為過度串演“俗聲狎語”,壹再受到責難。嘉靖元年(1522),“禮科給事中李錫言:‘南郊耕籍田之大禮,而教坊司承應,哄然喧笑,殊為褻瀆。古者伶官賤工,亦得因事納忠。請自今凡遇慶成等宴,例用教坊者,皆預行演習,必使事關國體,可為鑒戒,庶於戲謔之中亦寓箴規之意。’下所司知之……本月初九日,上耕籍田,去教坊雜戲”[3](卷20)。親耕大典事關國體,教坊司承應樂事“喧笑褻瀆”、種種違禮之處備受指責。大典用教坊雜劇要求先排練預演,“庶於戲謔之中亦寓箴規之意”的提法,並未有完全禁絕謔劇演出的意思,但此請下所司數日後,卻有追詔將教坊雜戲盡行屏除在耕田禮之外。

可見,進入宮廷的戲曲表演,已經不是被看做藝術,而是被作為文化儀典的組成部分而加以規範。作為皇家慶典的點綴,演劇須合官方禮儀規範。作為宮廷遊藝的重要節目,雜劇更不可涉淫謔狎玩。它要麽被雅化為片斷的清唱曲詞,如“有院本,如盛世新聲、雍熙樂府、詞林摘艷等詞。又有玉娥兒詞,京師人尚能歌之,名禦制四景玉娥郎。嚴分宜聽歌玉娥兒詞詩:‘玉娥不是世間詞,龍艦春湖捧禦卮。閭巷教坊齊學得,壹聲聲出鳳凰池。’”[4](P145)要麽被改爨為純粹的玩笑戲,如“過錦之戲,約有百回,每回十余人不拘,濃淡相間、雅俗並陳,全在結局有趣,如說笑話之類”,又如“水傀儡戲,用輕木雕成海外四夷蠻王及仙聖將軍士卒之像,五色油漆,彩畫如生,娛方木池,添水七分滿。水內用活魚蝦蟹、螺蛙鰍鱔、萍藻之類浮水上,遊鬥玩耍,鼓樂喧哄。另有壹人執鑼在旁宣白題目,替傀儡登答贊道喝彩。或英國公三敗黎王故事,或孔明七擒七縱,或三寶太監下西洋、八仙過海、孫行者大鬧龍宮之類”[5](P39)。明代宮廷所禁戲劇演出,以雜劇最多。神宗時壹度盛行的“雜劇故事之類,各有引旗壹對,鑼鼓送上,所扮備極世間騙局醜態,並閨閫拙婦{J51UB16.jpg}男,及市井商匠刁賴詞訟,雜耍把戲等項”[5](P39),即被責以樂褻曲,猥雜謔語而剔除出宮廷。在“禦戲”表演中,“院本皆作傀儡舞,雜劇即金元北九宮,每將進花及時物,教坊作曲四折,送史官校訂,當禦前致詞呈伎,數日後,復有別呈,舊本更不復進。南九宮亦演之內廷,至戰爭處,兩隊相角,旗杖數千,別有女伎,亦幾千人,特設內侍領其職。凡傅朱粉人,雖司禮亦時加厚犒,恐於至尊前有所諷刺也。然辭輩多行無禮,上時毖之杖下,聞亦間及朝事,宮中秘密。侍臣休沐,不敢齒溫樹也”[6](P218)。倡優戲樂,九宮北曲,傀儡揚威,旗杖耀武,在成為賴以支撐宮廷禮儀活動的必備節目時,也遭到“時毖之杖下”的懲罰。壹直占據宮廷演出主要地位的以諧謔為主的雜劇表演,在籍田、迎神、祭祖等宮廷重大祭儀活動中被不斷申令禁止了。

二、職事整頓——衙府遊藝演劇之禁

與宮廷燕饗禁雜戲雜劇有所不同,以官吏文人參與為主的衙府遊藝演劇活動中,家樂漸興,女裝戲和家伎盛行。官方針對由此而來的社會問題,禁止朝官文人筵宴挾歌伎,禁妨害職事、有傷倫德的優戲院本和女裝戲演出。

洪武年間頒布了不少禁女樂倡優令,主要針對的即是文人好樂觀劇帶來的吏治與風俗問題。洪武二十壹年(1388),中書庶吉士解縉又上“太常非俗樂之可肄,官妓非人道之所為,禁絕倡優”奏章,官府的娛樂需要,客觀上促進了戲曲繁榮,社會風氣日漸奢靡,不斷腐蝕著整個官僚政體。宣德初左都禦史劉觀私賄貪縱,朝廷起用都禦史顧佐禁用歌伎,糾正百僚,矯禁此弊[7](P3)。宣德四年(1429)八月,諭禮部尚書胡濙“近聞大小官私家飲酒輒命妓歌唱,沈酣終日,怠廢政事……揭榜禁約”[8](卷9);正統十四年(1449),刑部頒定懲治生員挾妓飲酒、發為齋夫膳夫令[8](卷11)。官方對朝官文人的精神清汰和思想控制,其實也造成對女樂雜戲的貶損和打擊。宣德以後,官府宴筵優唱習以為常,以至不少官僚士大夫都蓄養家庭戲班,官府飲宴所用歌妓不止演唱小曲,更搬演雜劇。隆慶年間(1567-1571),朝臣葛守禮曾以縉紳士庶燕會、戲子喧囂狎謔,導欲長奢,有礙風俗為由議禁倡優。其奏議雖得旨允行而“終不能革”。萬歷十四至十五年(1586-1587),禮部尚書沈鯉再議禁倡優,壹些大臣則認為“兩京教坊為祖宗所設,即藩邸分封,亦必設壹樂院,以供侑食享廟之用……又入外夷朝貢賜宴、大廷元會,及諸大禮,俱伶官排長承應,豈可盡廢”[9](卷1)。這使得禁奢令方行,禁優令則盡廢。明代不少官僚士大夫都蓄養家庭戲班,原因就在於明中葉後傳奇興盛,四大聲腔繁衍日眾,戲曲演劇活動繁榮,不但吸引了市井細民和壹般社會人眾,而且“各省大吏多以優伶為性命。無怪其然”[10](卷21),官私飲宴對唱曲演劇的娛樂文化需要,作為壹種客觀存在的文化現象,不僅滲透到宮廷、衙府,還擴及寺觀、學堂、祠廟等各種社會場合,成為文人士大夫好尚的壹種生活方式。成化年間,“憲宗嘗謂禮部臣曰:‘京城內外,居民輳集處所,多有內外官員人等增修寺觀廟宇,禮部其嚴加禁約。’尚書姚夔揭榜禁約”[8](卷14)。明代寺觀的宗教活動已孵化出更多遊藝取樂之場合,至官員不僅以利競取,且以樂參商,因有旨禁內外官員增修寺觀令。景泰四年(1453)八月,工科給事中徐廷帳條陳七事,其第六條禁諂瀆雲:“京師每節序,男婦雜沓寺觀,淫穢敗倫,乞懸榜禁約。”[11](P125)即因官員涉足娛樂輳集之地,有礙朝廷職事。弘治末(1502-1505),泉州府學教授在祀孔子的學宮大殿——明倫堂設宴演劇,“有無名子書壹聯於學門雲:‘斯文不幸,明倫堂上除來南海先聖;學校無光,教授館中搬出《西廂》雜劇。’某出見之,赧然自愧,故態頓除”[12](P214)。在官府職事重地私聚演戲,觀演西廂,辱沒斯文,只是輿論壓力;供奉先聖的學宮之地,不容褻瀆,才是官員謹守的則例。“嘉靖初年,議大禮,議孔廟,議分郊,制作紛紛。時郭武定家優人於壹貴戚家打院本,作壹青衿告饑於闕裏,宣尼拒之曰:‘近日我所享籩豆,尚被減削,何暇為汝口食謀?汝需訴之本朝祖宗。’乃入太廟,先謁敬皇帝,曰:‘朕已改考為伯,烝嘗失所,況汝窮措大,受餒固其宜也,盍控之上蒼,庶有感格。’儒生又叩通明殿而陳詞,天帝曰:‘我老夫婦二人尚遭仳離,饔飱先後不獲***歆。下方寒畯且休矣。’蓋皆舉時事嘲弄也,壹座皆驚散。武定故助議禮者,聞之大怒,且懼召禍,痛治其優,有死者。”[9](卷26)武定侯協助過嘉靖年間的禮儀改制,痛治家優可見職事禁忌。

壹方面朝官文人蓄養家班、男優女裝戲、家伎家樂紛紛出現;另壹方面,為官理政乃士人要務、度曲演劇自墮俳優,此類對戲劇活動的輿論偏見,又漸漸成為文人為宦的隱性禁忌。弘治初有官員飲酒聽樂,“令優人女裝為樂”,從此革去“冠帶閑住”[8](卷16);至有文人士大夫因好樂演劇而肇禍罹難者,如屠隆度曲演劇被革職、臧懋循在南京國子監因與優伶同場演戲被劾奪職[13](P330,331)。崇禎十五年(1642),祁彪佳“內子曾於病中許戲願,予以道臺之禁,乃就外父家演之,令二兒送神入城,從寓山歸”[14](P4)。明代後期仕宦文人蓄養家樂家班之盛,引起不少輿論抨擊。私宅堂會演劇的內容、形式被禁戲輿論加以限定,即有娛賓宴客之需,“亦須間宅張筵,以防淫媟”[15](P420)。明末陳龍正痛言:“雖有風流嗜利之士,未嘗許娼妓托名。優與娼本無高下,況女旦以優兼娼,乃許之假托名色……蓄家伎以悅人,為宣淫之領袖,念及於斯,立刻碎其招搖,猶雲晚矣。”[16](卷22)官方禁阻和社會輿論的譴責,壹致指向的是朝官文人聽曲觀劇、狎昵歌伎對整個官僚體制的“汙瀆”,是男優女裝、性別倒錯所引起的不倫之感。衙府遊藝演劇因為牽連仕宦職事及文人習尚問題,使得家樂的發展遭到禁阻,走向文人聽曲清賞、性情把玩的狹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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