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二姑壹家也在,大家照例吃完晚飯後在院子裏開聯歡會,來慶祝爸爸媽媽的結婚紀念日。爺爺會拉二胡,爸爸彈起了吉他,二姑和依楊姐姐會彈電子琴,二姑夫吹口琴,就連妮可都用豎笛吹了幾首曲子,壹時間院子裏熱鬧非凡、其樂融融。
壹片歡聲笑語之中,尼莫卻總是有壹些心不在焉。他想到背包底下那足足兩大捆“老人頭”:這可是我第壹次可以自己主宰的壹大筆錢啊!要怎麽用才能既能幫助到老爸小時候的家裏,又不觸發什麽改變未來的事情呢?這還真得好好規劃規劃。不過有壹點原則是肯定的:肯定不能壹下子都拿出來,要細水長流。
看到尼莫壹反常態的安靜,細心的依楊姐姐過來跟她說話,拉著他表演節目。於是尼莫也用豎笛吹了幾首曲子,贏得了大家的掌聲。掌聲還未停歇,尼莫的思緒就又飄向了遠方。眼前的景象越是歡快熱鬧,頭腦裏三十年前破敗困窘的景象就越是清晰真切;尼莫為自己的親人們能有今天的生活感到欣喜,同時也深深的感到這壹切的來之不易:這裏面包含著爺爺奶奶多少的付出、爸爸和姑姑們多少的努力啊!
有幾次跟二姑面對面的時候,他都差點忍不住想跟二姑說壹下他穿越的事兒,來印證壹下二姑有沒有關於他穿越的記憶,但想到白天老爸的提醒,他還是忍住了。不過很顯然二姑也和老爸壹樣,並沒有在小時候見過他;不但二姑沒有,爺爺奶奶也沒有。為什麽呢?真是奇怪。
庭樹團團作翠陰,夜涼清話坐更深。鄉下十月的晚上還是很涼的,盡管大家都很留戀這夜色中的其樂融融,但奶奶說在外面坐久了會生病,於是大家陸陸續續的進屋,洗漱的洗漱,換睡衣的換睡衣。
尼莫和爸爸落在了後面,此刻就站在月臺的壹角。
尼莫:“我還在想為什麽妳不記得我去過妳小時候的那個問題。難道真的是妳提到的平行世界?我去的那個世界並不是延續到現在、妳長大了又有了我的這個世界?”
爸爸:“這樣解釋倒是省事,但未必是真相。”
尼莫:“為什麽呢?”
爸爸:“平行世界嘛,顧名思義,就像平行線無法相交壹樣,應該不會出現什麽交集。妳描述的山洞裏的景象,倒是很像高維度空間。通常認為高維空間可以連接同壹個世界的不同時空,但沒有證據能證明它可以連接不同的平行世界。說白了,平行世界只是壹個理論推測,目前並沒有實證可以證實或證偽。”
尼莫:“哦,這樣啊。我還以為既然是平行世界,我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呢,反正也不會對現實世界造成什麽影響。”
爸爸:“不能這麽想,凡事謹慎為好。”
尼莫:“老爸,妳為什麽還會同意我回去呢?妳真的放心嗎?”
爸爸:“我們小的時候,爺爺奶奶都忙地裏的農活兒,沒時間管我們,我們就跟著大孩子滿山遍野的跑。等到我們成了大孩子,別人家的小孩子又跟著我們滿山遍野的跑。是有過危險,有掉河裏嗆了好多水的,有從樹上掉下來摔斷了腿的,最厲害的還有橫過馬路被車撞到的……但這些都是很小概率的事件,幾十年來遇到過危險甚至因此留下永久性殘疾或死掉的屈指可數。我覺得如果過於擔心出錯,而限制了那麽多的可能性的嘗試,這是非常不明智的。”
尼莫:“我知道,妳不是五歲的時候就碰到了壹次車禍嘛,不也安然無恙?”
爸爸:“這次情況還不壹樣。首先它並不是我犯錯,而是司機犯錯;其次我能安然無恙是老天的眷顧,是運氣爆棚,換了別人結果可能完全不同,這和在安全可控範圍內的冒險完全不同。我鼓勵妳冒險,也相信妳能在每壹次的冒險之後變得更加出色和勇敢,但前提是冒險的最壞後果是我們可以承受的。舉個例子吧,妳爬樹我不管,因為最壞的後果大概率也就是摔個頭破血流甚至摔斷腿,還能長好。這種冒險即便摔下來的概率很高,比如10%吧,也就是說哪怕十次就會摔下來壹次,我也支持妳。但另壹種情況,比如說在馬路邊亂跑,我是堅決不允許的,因為它的後果是我承受不了的;即便碰上的概率是萬分之壹,但碰上了就是非死即殘,所以堅決不可以。這個道理妳明白嗎?”
尼莫:“當然明白。”
爸爸:“有個關於時空穿越的理論叫做磁吸效應,意思是說妳在選擇時空出入口的時候,會被自動修正成大方向裏面的壹個最適合的入口,就像蘋果電腦的充電線上有壹個磁鐵,只要妳靠近充電頭,它就會自動對準壹樣。這個理論的原理還不是很清楚,也許是時空自我修正機制的壹部分,但它可以很好的解釋穿越時空的人為什麽總會平安著陸,不會突然出現在半空然後掉下來摔死,又或者出現在懸崖邊、火山口之類的。
尼莫:“我就說我怎麽能這麽準確的又回來了呢,原來是磁吸效應,那我心裏就更有底了。”
爸爸:“確實不用太擔心。另外多維空間即便有很多出入口,但大不了也就是壹個復雜的迷宮,只要不斷的嘗試,最終妳肯定能找到正確的路。事實上這次妳誤打誤撞的的進去又出來,妳做的已經非常優秀了。現在又跟我探討了這麽多,相信更有助於妳在裏面遊刃有余。”
尼莫:“嗯,我現在也信心滿滿。”
爸爸:“身體上長得高大魁梧了不叫長大,心理上長大了才叫真正的長大。心理上長大的標誌就是責任心的形成,懂得對自己、對身邊的人和事負責。不再由著自己的性子做事想問題,懂得自己行為的後果,懂得去考慮自己的行為對別人的影響,敢於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很高興妳會為了幫助別人去做自己之前不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所以我支持妳。”
尼莫:“謝謝老爸的鼓勵!我肯定不會把事情搞砸的,妳放心。”
爸爸:“我絕對相信。相信本身就是壹種力量,妳相信妳能做到,妳最終就壹定會做到。”
斯時明月高懸、星河璀璨,父子倆都出神的望著夜空,半晌沒有說話。
“睡去吧?” 爸爸說。
“走吧。” 尼莫說。
剛走了幾步,尼莫又拉住了爸爸。
“妳真的不能和我壹起去嗎?我明天去也許會在那邊呆壹段時間,妳們不會太想我吧?”
“哈哈,” 爸爸說,“妳想多了,少年! 只要妳還是按照這個時間點出來,妳在裏面不管呆多久,對我來說妳都只是消失了幾秒鐘而已。”
“不過,” 爸爸壓低了聲音神秘的說:“說不定在妳進去之後,我也會溜進去呢。雖然我不能去我的小時候,但我可以嘗試去其他的時間裏看看,比如去我出生之前,看看大姑二姑剛生下來的樣子到底有多醜;或者去100年以後的未來,看看妳這家夥將來變成個老頭的樣子。”
“呀,這個主意不錯。明天壹起唄?” 尼莫興奮的說。
“不壹起。” 爸爸說。“兩個人同時穿越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幹擾,也就是所謂的時空畸變,導致目的地出現偏差。因為妳是穿越的前輩,所以妳先好了。”
尼莫也不知道爸爸這時候的禮讓到底是不是壹種美德。
“睡覺去吧!” 爸爸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火炕不燙,也沒有虱子作祟,但尼莫還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努力擺脫所有白天的那些對話和想法,但它們還是無孔不入的滲透到他的腦子裏。
明天我還可以帶些什麽過去呢?Kindle要帶過去,那可是壹座小型圖書館啊。平板電腦呢?但是那邊肯定沒有網。買點好吃的帶過去?還是去那邊買算了?可是現在的很多好吃的那個年代有錢也未必買得到啊。
哎呀,不能再想了,確實得睡了,尼莫強迫自己停止思考,該睡卻睡不著的滋味實在難受。
他開始嘗試數羊,數了幾只之後,他又想數羊到底有沒有什麽規矩,比如數山羊還是綿羊會更有助於入睡。他數了50只山羊,又數了50只綿羊,比較了壹下,發現效果壹樣:都睡不著。突然又想起爸爸講過的壹個笑話,說大灰狼遇見壹群落單的綿羊,開心的說數數看我今天的獵物能有多少:壹只羊、兩只羊、三只羊……然後就打起了呼嚕。哎,我怎麽就不能像大灰狼壹樣沒心沒肺的趕緊睡著呢?
就這樣各種胡思亂想、各種浮浮沈沈。不知過了多久,尼莫才昏昏沈沈的睡去。
不過這註定不是壹個平靜的夜晚,即便睡著似乎也不夠踏實。在半睡半醒之間,尼莫至少做了五個夢,五個不同的夢卻有壹個***同的主題,都是怎麽把錢花給小爸爸的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