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80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科恩兄弟執導的《老無所依》成為最大贏家,獲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和最佳男配角四項大獎。
《老無所依》的獲獎,標誌著獨立電影人被美國主流電影業進壹步認可。通過對科恩兄弟的贊揚,傳統和保守的大學肯定了非常規獨立精神日益增長的影響。
與流行商業電影中暴力元素的使用不同,科恩兄弟電影中的暴力往往是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沒有遵循任何程序,有時會讓人哭笑不得。
暴力的展示中沒有美化的痕跡,直接而原始。暴力的實施者和受害者都有壹些苦澀的諷刺。黑色幽默背後隱藏的是創作者對現代人生活狀態的深切關註。
“老無所依”的英文名是“老無所依”,它源自葉芝的詩“航行到拜占庭”,內容如下:
“這絕不是壹個適合老年人的地方。年輕人相擁,樹林裏的鳥——那些垂死的世代——歌唱,鮭魚遊回來的瀑布,鯖魚聚集的海河,水生動物、動物和鳥類,整個夏天都在慶祝發芽、出生和死亡。”
原詩充滿活力和激情,借用原小說,講述了壹個充滿死亡的黑暗故事,在科恩兄弟的形象中得到了生動的詮釋。故事環境、人物關系、情節點乃至臺詞都蒙上了某種存在主義色彩。
故事場景:荒原
《老無所依》開篇,首先沖進視野的是那片荒涼的荒原。在將近兩分鐘的時間裏,導演直接切換了11個靜態鏡頭,展現了從黎明到白晝的荒原場景。老警長的聲音夾雜著呼嘯的風聲,回顧著他的職業生涯。
在這些鏡頭裏,荒原壹片寂靜,仿佛從未改變。人類文明的痕跡——歪斜的電線桿、破碎的風車、低矮的鐵柵欄——與廣袤的大自然相比,顯得僵硬可笑。
最後,鏡頭移動了,晃動著荒地和鐵柵欄,壹輛警車映入眼簾。警察護送殺手齊格(這部電影的主要人物之壹)到警車。
人的出現,在荒野,在鐵柵欄裏,這樣的開口無疑是隱喻性的,人被扔進了荒野般的世界,在人性的圈子裏。
另壹個主角的出現加深了這種隱喻性的色彩。獵人莫斯瞄準荒野中的鹿群,槍聲壹響,鹿群四散奔逃。
獵人和獵物是自然界最原始的關系之壹,追逐和逃跑的遊戲永遠會被玩下去。
從左到右,青絲進入了壹望無際的元夜,似乎很小。逃亡的鹿群預言了他的命運,他卻渾然不覺。
天空烏雲密布,鹿群瞬間被籠罩,給觀眾壹種不祥的預感。的確,他在這次狩獵中意外發現了毒販的贓款,導致他因貪婪而死。
“我被遺棄在世界上,並不是被動意義上的被遺棄,就像敵對宇宙中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相反,這是說,我發現自己孤獨,沒有幫助,並涉及到壹個我完全負責的世界。”
在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中,存在問題旨在揭示人的生存困境。人被留在壹個舒適的存在,也就是物質世界裏,沒有權利問“我為什麽存在”,因為“我”已經存在,選擇並承擔後果就好。
科恩兄弟用圖像詮釋了人類的這種處境。荒涼的沙漠是世界的縮影,人們被伊甸園的主人遺棄在這裏,像螞蟻壹樣在命運的旅途上跋涉。
荒野的形象出現在科恩兄弟的電影中已經不是第壹次了。《血色簡單》裏的茫茫荒野,《冰與血風暴》裏的茫茫雪原,在壹望無際的延伸公路上,載著欲望的車輛在疾馳。
偶爾,房屋——汽車旅館,或罕見城鎮的建築、街道和小巷,是人們為自己找到的臨時避難所。狹小的室內環境暴露了他們的局促處境,這些避難所往往反而成了他們的墳墓。
關系:打獵
《老無所依》中的主要人物,警長、殺手和貪婪的獵人,都處於摔跤的境地。它們各自代表著壹種基本的生存狀態,而其他的則是它們的變異面孔,***同構成了荒野生態中的食物鏈。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背負著“他人即地獄”的詛咒,哪怕只扯掉虛假的情感面紗,只留下獵人與獵物的血腥關系。
在荒野中,存在是殺人的理由,殺人是存在的形式。
存在主義認為,他人意識和自我意識之間存在矛盾和沖突,自我意識是人際關系的原始和基本形式。
影片中主要人物之間的關系極其疏遠。大家都在孤軍奮戰。他們壹旦相遇,就是生死之戰。
1.比爾警長
所謂正義的象征比爾,從影片壹開始就懷戀,懷念警察巡邏隊不用帶槍的時光。雖然他承認無法理解日益嚴重和不合理的暴力,但他仍然抱著傳統的責任感,在現實中保持著“幹預”的態度。“我不怕,我知道妳必須放棄這份工作。”。
比爾不傻。他非常了解這個世界/荒地。雖然他掌握著實際的司法權和道德精神支柱,但他明明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他看透了人們的處境。“他不得不說,嗯,我是世界的壹部分。”他承認世界的殘酷和悲觀。
正如薩特所說:“壹部生命史,無論是什麽,都是壹部失敗的歷史。事物的敵對系數如此之大,要耐心等待很多年才能得到壹個可以忽略不計的結果。”
有時,比爾甚至以智者或先知的身份出現。在說服莫斯的妻子告訴他莫斯的下落時,他講了壹個屠夫屠宰動物卻不小心弄傷自己的故事,說明獵人和獵物之間的關系沒有什麽是絕對確定的。
其實人在對待環境(包括他人)上的自我中心主義是壹種不人道。比爾已經看穿了西格爾和莫斯之間赤裸裸的狩獵關系。對於壹方來說,另壹方和動物沒什麽區別。無論是獵人還是獵物,血腥的結果都是必然的。
在去追齊格和找莫斯的路上,比爾緊隨其後,卻壹步壹步落在後面。他的存在成了影片中最不值錢的點綴。
但他是不可或缺的,角色的“雞肋”處境恰恰為影片傳達主題提供了壹個喉舌。
最後,他決定不情願地退休。最後,當他突然醒來時,他告訴妻子他的夢,他對父親的夢,以及能照亮黑暗並帶來溫暖的光。
用比爾的話來說,影片指出了傳統價值觀、人類尊嚴的表達、榮譽等。已經成為遙遠的夢,所有理想的夢都不可避免地在現實的沖擊下醒來。
為了體現“老無所依”的稱號,象征傳統價值和道德的警長被設計成壹個飽經滄桑的老人。派出所的辦事員是個戴眼鏡的老太太。在查案的時候,兩人的表情和速度讓人覺得派出所成了養老院,充滿了諷刺,更何況鄰縣的治安官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西格爾和莫斯在追逐和逃亡的過程中不時遇到老人。
西格爾在高速公路上用氧氣瓶殺死了老人,後來又除掉了養雞司機、強迫猜硬幣的雜貨店老板是老人,還有汽車旅館的女主人、負責居民管理的阿姨、搭便車的黑人司機,甚至死於癌癥的莫斯的嶽母。
這些老人行動緩慢,啰嗦,懶惰,不知道危險就要來了。這部電影試圖用他們的形象作為比喻。在這個像荒原壹樣殘酷冷酷的世界裏,傳統觀念早已被貪圖利益的人拋在腦後,老人連同他們的思想都成了被拋棄的廢物。
比爾試圖堅持他的原則,但他做不到。與齊格和莫斯在路上的追逐相比,他騎馬在田野裏尋找線索的行為是可笑和可悲的。
2.亨特·莫斯
亨特·莫斯是介於正義和邪惡之間的凡人。他有凡人的負擔——欲望。對財富的貪欲讓他從毒販打架現場的漁民身上獲利,白白贏了240萬美元;
但是,他也不是全無良知。他翻來覆去,因為沒有給垂死的人壹杯水,良心不安,就帶著水回到現場,害得自己送命。
莫斯是作為壹名獵人出來的,他的愛好是獵鹿,他的經歷是越戰老兵。他熟悉追逐和逃跑的規律。否則他根本無法支撐與冷血殺手的幾輪戰鬥,離化敗為勝只差壹點點。
莫斯的妻子這樣描述他:“莫斯從不求助。他從不認為自己需要幫助。”莫斯是自信的個人主義的典型,不知不覺就成了別人的獵物。
莫斯的厄運源於他的貪婪。相對於齊格“無欲無求”的原則,莫斯對錢的貪欲是他的軟肋,藏在西藏必然導致失敗。
這就是凡人的命運。黑手黨人物卡爾森,毒梟等。比那更糟。壹方面,他們出於貪婪做壞事,做違法的事。另壹方面,他們並沒有完全擺脫社會規範的邏輯,他們比完全冷血的齊格更“人”壹點。因為這種弱點,它們成為捕獵的目標,毫無征兆地被射中頭部,就像荒野中的鹿。
影片表現了人們沈浸在自己的欲望中,忘記了生活中更本質的需求——平靜、安全、舒適等。莫斯意外撿到贓款後,並沒有得到輕松的享受,也沒有香車、美食、香衣,只有不安分的睡眠和無盡的逃避。即便如此,他還是緊緊抓住錢箱不放,直到死去,他也無法知道自己會在生命的最後壹刻後悔。
3.黑仔·齊格
影片中給人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殺手齊格了。西班牙演員哈維爾·巴登非常自然和令人毛骨悚然地詮釋了這個殺手的殘忍和冷靜,並獲得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
西格爾是壹個神秘的人物,他的狀態是壹個冷靜的狂熱者,他的行為把觀眾拖入了壹種被恐懼包裹的迷茫狀態。似乎他不屬於人類,而是這片荒原的天然部分。
他是壹個全職獵人,甚至不是為了金錢等世俗利益,而是出於某種殺戮和嗜血的本能。
“沒有理由,沒有理由,也沒有必然性;存在的定義為我們提供了它最初的偶然性。”
導演不需要解釋他的存在,觀眾也不知道他以前的歷史,當他變成壹個視生命如糞土的殺人狂魔,在哪裏長大,是否見過父母。
殺人的時候不變臉,不說任何理由,自己開心。他們還認為自己堅守“原則”,以獨占的方式控制壹切,戲弄那些無論如何被壹枚硬幣置於腳下都可以隨時被踩平的生命。
與以莫斯為代表的凡人不同,西格爾被賦予了更為超然的死亡色彩。他的行為完全無視社會上人際交往的規則。他有自己的壹套規則,非常自律。
在西格爾面前,“妳不必這樣做”這句話就像壹個笑話。對於魔鬼來說,有沒有必要,完全取決於凡人的邏輯。
Zig是絕對邪惡的代表,是永恒的。暴力是隱藏在人性外衣下的動物遺傳,總是從某些人身上爆發出來。在荒野中,這樣的人絕不會因為極度適應而消亡。
科恩兄弟的電影裏也出現過類似的角色。《冰與血風暴》中的沈默殺手在參與綁架案時,殺死了人質、送錢的家屬、警察甚至是他們的同夥,只是因為他們“礙事”,可以說是類似於齊格。
有趣的是,瑞格的殺人工具是氧氣,因為氧氣瓶閥門的巨大壓力,不用子彈就能讓人腦袋開花。
氧氣是人類維持生命不可或缺的。它成了這部電影中的死亡殺手,也是壹種諷刺。
繪圖點:選擇
影片中幾個重要的情節點都與選擇有關,主人公的選擇直接影響他的命運和劇情走向,導演通過人物的臺詞不斷強調選擇的重要性。
手中握著暴力,齊格總是要求獵物做出選擇,壹枚硬幣就能決定生死。在他看來,給妳選擇的機會是天大的恩惠。
莫斯的妻子說:“硬幣從不說話,但妳會說話。”
齊格的回答是:“我來到這裏的方式和硬幣壹樣。”
為什麽齊格會偶然出現在他的獵物面前?必然?或者兩者的結合。
無論如何,瑞格構成了受害者處境的壹部分,並對他們施加影響,所以受害者必須做出選擇。即使作為莫斯的妻子,“拒絕選擇”也是壹種選擇。
選擇意味著承擔責任,也就是選擇的後果。
但是,在選擇的那壹刻,存在者並不知道後果,就像齊格告訴雜貨店老板猜硬幣壹樣:“妳賭了壹輩子,就是不知道。”
觀眾可以看到人物的選擇是如何推動劇情發展的:
莫斯可以選擇轉身離開毒販交火現場,也可以選擇帶著錢逃跑,這吸引了齊格和墨西哥人對他的追逐;他可以向警察求助,但他選擇私下拿錢,單獨和齊格打;
他可以選擇把錢給齊格,以換取妻子的安全,但他拒絕了,因為“人之常情”(齊格只答應不殺妻子,但莫斯本人也沒有幸免),導致妻子逃跑......
作為壹個獵人,齊格似乎更優越。他把選擇的困境放在別人身上,他超脫的仿佛自己能掌控壹切。“我知道錢要去哪裏,來找我。”"我絕對肯定妳必須承認妳的處境。"
但電影導演並不想絕對神化他,所以出現了莫名其妙的車禍,正好和莫斯受傷後的情況吻合。他們都遇到了壹些青少年,向他們要衣服並付錢。
雖然影片沒有表現出齊格的處境和選擇,但臨近結尾的撞車似乎表明,看似超脫的齊格與莫斯等人沒有本質的區別,他們都是荒野世界裏的小生物,承載著荒野帶給他們的壹切。
少年的出現也是壹種比喻。相對於老人/傳統出口,他們屬於未來,正在逐漸進化,變得更適合荒野。
莫斯遇到的幾個青少年問他是否卷入了壹起車禍。莫斯提出用壹張壹百美元的鈔票換壹件大衣。這壹個馬上提出要“拿錢”,另壹個讓莫斯提供半瓶啤酒。
Zig遇到的少年比較單純,多次表示願意幫忙。齊格拿走了他的襯衫,付錢讓他保持沈默。之後少年和伴侶的對話表明,這次邂逅已經影響了他們原本單純的道德觀念。
對於年輕人來說,荒野世界還沒有完全向他們開放,他們正在準備參加狩獵遊戲。
從這壹點來看,影片表現了壹種悲傷的末世氛圍,這與科恩兄弟之前的壹些作品不同,比如《血色簡單》的結尾,以壹個絕對的惡棍的死亡而告終;或者像《冰與血風暴》壹樣,傳統價值的代表——女警勝出。
《老無所依》的最終贏家是自由存在的荒野,人只是“無用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