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稀裏糊塗的通過了面試,歡歡喜喜上街買了幾套職業裝,和室友小珺好好的飽餐了壹頓以後,兩人又到湖邊酒吧喝酒。
“從明天開始,我就在日企上班了!幾年後我要出國,然後沖出亞洲,走向世界!”小沫高舉酒杯對著湖面的遠方呼喊著。
“我也要沖出世界,飛向月球~”前不久剛進跨國公司的小珺豪氣的壹口悶下杯中剩下的啤酒。
大洋的彼岸是兩人的向往,兩人都已經26歲了,堅持不戀愛,兩人在陌生的城市相互取暖。為的是有壹天能出國,到彼岸的世界去,打拼,立足,結婚生子,紮根在那裏。
公司的通勤大巴是小沫第壹次接觸新同事的地方。清晨,高大整潔神氣的大巴車停在小沫租住的小區大門口,上面印著“高田電氣”的logo,讓人不得不遐想裏面坐著的是怎樣的精英啊,才配的上這麽知名的公司。小沫在路人仰望的目光中上了車,今天她穿了壹身黑色的職業裝,配上她姣好的化了微微淡妝的臉龐,讓人眼前壹亮。司機大叔笑容可掬地向她打招呼;“早上好!請到後面找空座坐好吧!”大巴的內飾很幹凈舒適,她壹邊沿著過道往車後面走壹邊跟車上的睡眼惺忪的同事們壹個壹個打招呼,聲音小的自己都聽不見。她在壹個戴眼鏡微微發胖的女同事旁邊坐下,她剛準備打招呼,女同事先給了壹個大大的燦爛的微笑,壹句日語的“早上好”讓她措手不及。什麽什麽日本人,怎麽辦,我該說什麽,哦 哦 哦 哈 喲。。。還沒等她說完,對方收起了笑容繼續看手中的書不再說什麽了。就這樣她壹路心情復雜。
進公司以後小沫找到自己的部門,她到的比較早,為了表現殷勤她把自己部門的那塊地掃了壹遍,又擦桌子,這時清掃的阿姨過來熱情的說,這些我來就好了。尷尬的壹幕被人事部的黃科長看到,黃科長喊她去辦理入職手續。
“把表格填壹下,薪資看壹下,沒有問題簽個字。”
小沫快速地掃了壹眼;基本工資,加班津貼,住宿津貼,翻譯津貼,餐飲津貼壹個不少,五險壹金樣樣齊全,她滿意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厚厚的壹本員工守則看過:不許在辦公室進食,飲水。她皺皺眉頭在這條上劃下了重點。
這壹批新同事有十人,第壹周在壹起學習公司的管理條例。兩本加起來不到二十頁的小冊子而已,壹周時間也太長了。大家百無聊賴地翻看著,又不敢多說壹句。小沫觀察起窗外來來往往的同事,看樣子都很忙,沒人閑著。下班了以後小沫特意留下來,財務部和她即將要進的營業部每天都有人留下加班,職位在科長以上的都是日本人,他們天天加班雷打不動。財務部部長就是車上遇到那個和她打招呼那個女人,她幾乎天天和營業部爭論的面紅耳赤,很難纏的樣子。小沫似乎預感到了什麽,把手裏的員工手冊看的更細致了,要是以後不小心被抓住什麽過失就慘了。
營業部在日企裏就是銷售部,也就是小沫要進的部門。不同的是面對的客戶都是日本公司。這些外企在華投資建廠都有壹套自己的供應鏈,比如日本公司就只問同樣在華投資的日本公司買原材料,自己生產的產品也賣給日本公司,終端產品銷售到日本或者歐美。臺灣公司就跟臺灣公司買賣,韓國公司就跟韓國公司買賣,他們偶爾也會互相合作,但是跟國內的工廠有合作是極少的。說句傷自尊的話,國內雖然原材料便宜但是生產工藝遠達不到要求。不僅如此,國內企業行賄受賄,做事拖沓,偷工減料,良品率低也是硬傷。在高效的生產環節是不允許因為材料問題停工的。
小沫可以進自己部門了,她的領導小雄和正是個非常果斷幹練的日本男性,說起話和來抑揚頓挫,中文說的很好,但在公司都是日語交流。同部門還有七位同事,他們圍著壹個長桌而坐,就像開會壹樣,領導坐在頂頭,社員分成兩排坐兩邊。平時工作互相都不說話,用郵件來傳達和匯報工作。小沫開始是很不習慣這種氣氛的,空氣都變的很凝重。
“沫桑,請妳看看妳的郵件,不能看漏。”壹段發音略微別扭中文傳來。小雄科長為了照顧新人特地用了中文,小沫的座位“恰巧”“不小心”被安排在科長的旁邊。她壹緊張說了段非常蹩腳的日文;“嗨!嗨!瓦卡裏麻西他!”同事們投來異樣的目光。
在日企裏日語需要達到什麽程度呢?這麽說吧,如果妳用的都是書上學的句子,那都會被認為是初學日語,不管妳證書多牛逼,學歷多牛逼,都會被要求加強日語學習,甚至公司會出錢讓妳在外面培訓班再深造。在工作生活中日語用久了,大家都會有壹些類似口頭禪的東西夾雜在裏面,就好像我們中文裏的6不6啊什麽的。這樣說會拉近距離,我們書上學的那種說法只有作報告和會議的時候會用到。
在日企上班非常尷尬的是什麽?就是妳放個屁都會被知道,大家相鄰而坐,沒有隔板挨個坐,直屬上司也和大家坐在壹起,妳的壹舉壹動都在領導和同事眼裏。所以大家只工作不說話,不看手機,不做小動作。只有在休息室休息的時候,可以和要好的同事壹起說說話。
這樣的環境沒進過日企的人應該很多會覺得可怕,但是真的進來了反而很舒服。為什麽呢,工作的時候啥都不想就埋頭工作,盯著郵件,領導布置任務豎起耳朵聽,這樣壹般不會出錯,而且所有的工作就像預先設定好程序壹樣,到了妳那個步驟像往常壹樣處理掉就行了。不會發生突發情況,最多就是延長點時間,不會亂,到了休息時間大方的拿著茶杯到休息室翹起二郎腿吹牛,喝茶。下班了就下班了,很少有工作電話騷擾妳,加班的頻率很低,公司為了節約成本在非必要的時候不會安排加班。偶爾領導還會組織休息日聚會,那聚會就是純玩不聊公事的那種,領導與同事之間也和正常朋友壹樣沒有那些虛的客套,嗯,也不可能搞得真的沒上沒下壹樣吧,但是很放松就是了。
日本人到了休息日那就是真休息,他們不接工作電話。所以我們壹般到休息日也幾乎不處理客戶的工作電話,壹般就是接了以後客氣的說;公司的要員都在休息,之前安排好的事情都在正常運作,如果有什麽特殊訴求就等到上班再處理。因為客戶公司也這樣,所以壹般都會接受。
所以我覺得雖然日本公司氣氛很壓抑,但總的來說精神壓力不大,壹切按部就班,勞逸結合,人際關系看似緊張但並不復雜。我所有接觸到的同事客戶也都這樣認為,所以壹般進了日企的人即使跳槽也還是在日企裏面跳。
小沫剛開始的時候很尷尬,卻在這家公司渡過了職業生涯中最有價值的幾年,與同事之間也發生了很多趣事。現在的小沫對新環境既緊張又好奇,對新工作充滿幹勁,還有壹些有趣的同事等待結交,真的是非常期待後面的故事呢!
同桌小米
小沫剛接觸業務,小雄科長沒有安排什麽具體工作,只是吩咐小沫的同桌小米帶她。小米是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說壹口流利的日語,裝扮也很潮,說話柔和,乍壹看很像日本的女孩子。兩人話很投機,只是小米平時很忙,說不上幾句話。
小沫翻看著小米給的文件,都是部門裏面常用的壹些表單。這天中午吃飯,小米湊到小沫耳邊說;“快點跟我到餐廳,有好東西,悄悄地來。”小沫加緊腳步跟上小米,到了餐廳部門的同事都圍著壹張餐桌,只見餐桌上放滿了各種料理,原來是小雄科長在附近的日料店訂的。同事們熱情的招呼小沫,小沫心頭壹熱,她離開家只身壹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摸爬滾打,受盡白眼,這是唯壹壹次被這麽多人歡迎。她眼圈紅了壹半,感動地笑著。
小米告訴小沫;小雄科長人真的很好,不僅工作上不為難大家,反而護著大家。大家工作起來雖然壹本正經,但私下關系很好。但是部門裏有“內奸”,以後妳自己慢慢發現,我不誤導妳,公司裏“水很深”。小沫是經歷過風浪的,自然清楚小米的意思,含含糊糊的應承著。
這天早會,小雄部長開始給小沫交任務了,把幾個主要的客戶交給小沫跟。在這裏又要解釋壹下了,把主要客戶交給新人並不是因為能力或者信任,只是壹套程序的某壹環節。就好比壹臺機器,機器本身在順暢地運作,僅僅是少壹顆螺絲釘,只要是對號的,拿這顆用和那顆用並沒有分別。換句話說,給小沫安排的工作,只要稍加訓練的新人都可以勝任。為什麽又是主要客戶呢,因為主要客戶就那麽幾家大公司,每人分幾個也算平均分配。
小米是小沫的師傅,壹絲不茍地把工作的細節交代給小沫,小米細心地畫了壹張流程圖,讓小沫照著做,小沫壹看就明白,加上本身自己有經驗,很輕松就上手了。很快就坐穩了螺絲釘的位置,融入整個公司的運作體系。
流程熟練以後工作真的很簡單,再加上上司小雄科長又是出名的護短,小沫工作得順心自如。
小沫心裏感激小米,同時也想多了解下公司的事情,在轉為正式員工的那天,她邀請小米吃飯。小米欣然答應了。
兩人來到公司附近的日料店,找了壹個安靜的榻榻米包廂盤膝而坐。下了班的小米好像換了個人,活潑的像個孩子,大快朵頤地嚼著美食。小沫很是羨慕她壹下班就能忘記工作,頭腦放空的這種能力。
小米說;“在這家公司我們就是壹顆螺絲釘,從來不受重視,但也少不了咱們。因為符合要求的人難找,能力強的也不甘心在我們這樣的崗位。所以領導不求我們有什麽貢獻,只要我們做好螺絲釘的本分,不要掉鏈子。所以時不時給點小恩小惠讓我們踏實工作。’
小沫有點失望:“那我們就出不了頭嗎?”
“出頭?妳千萬不要這麽想,公司的階層已經定好,要想升職除非上級升,妳才有機會跟著升。就比方說我們的小雄科長升部長,我們部門才有壹個人有機會升科長,而小雄科長的升遷要看部長是否升遷,部長的升遷要看社長,而社長要換人的話很大可能是由日本總部重新指派人選,而不會從部長裏面選,所以說階層已成定局,我們要想出頭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小雄科長自己放棄不幹哈哈哈哈哈。。。”小米放肆地笑著:“我們科長那個人啊。。。真是個好人呢!”
小沫心裏有些落寞,她沒有發現小米提起小雄就壹臉崇拜的樣子,她只想有朝壹日飛到大海那邊的總部叱咤風雲呢!這麽說來沒戲了。
小米鼓勵她說:”雖然沒機會出人頭地,但是我們還是有升職空間的,目前我們組長和系長的位置還空缺著,每升壹級工資可是翻倍哦!“
”那妳上次說我們部門有內奸是怎麽回事?“小沫對人際關系上的事很敏感,上壹份工作就因為錯信了人吃了大虧,最後弄得高不成低不就。
“妳自己慢慢體會,真相只有壹個!”小米做著柯南的姿勢搞怪的表情有些浮誇。
兩人把壹桌美食掃光以後又喝了點啤酒,感到身心暢快,各自打了滴滴回家。
小沫到家洗了澡倒頭就睡,這時室友小珺還沒下班,小沫給她留了燈和壹桶泡面。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說的就是這對鐵閨蜜,在狹小的出租屋裏兩人互相取暖,互相激勵。
漢奸?說誰呢!難道妳不是?
在日企工作,經常與日本上級接近,難免要被抓著充當翻譯,傳達命令。特別是到產線上巡視,經常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被罵漢奸。小沫同部門的小夏,他天生壹副漢奸臉,還喜歡梳個中分頭,瘦瘦長長的臉,哎呀,簡直了!但是人不可貌相,小夏人是極好的,別人喜歡喊他夏翻譯,當面取笑他是漢奸。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板起他的長長的馬臉,兩眼壹翻:“在日本公司幹活,拿日本人工工資,難道妳不是漢奸?”
是的,我們時常被人說成是漢奸,其實真的擡舉了。現如今的中國人有外國背景的真的多了去了,中國經濟依靠國外技術和投資,要說做漢奸真的輪不到我們,我們只是小蝦米。更可笑的是公司有些人,自己也是在幫日本人打工卻笑話別人是漢奸,其實自己更想當“漢奸”給上級鞍前馬後,期盼上級給點什麽好處。只可惜語言不過關,跟上級說句話必須通過別人翻譯。而翻譯的人也是狡猾狡猾滴很,不會幫他們把關鍵問題翻譯出來,而是事後當成自己的觀點反應給上級。但是小夏不會做這種欺上瞞下的事情,所以大家壹邊取笑他壹邊又很尊重他。
小夏長相奇葩了點,但是是很有才華的,也是個交際高手,公司與他接觸過的人無壹不拜服。上司小雄非常看重他,他是小雄和正的禦用翻譯,出席重要會議都帶著他。
在日企上班會議那是相當的多,早上部門內部要開早會,下午要全公司各部門要員開會,每周壹和周五壹次全公司大會,還有各部門以各種由頭發起的會議,數不勝數。但是好在會議內容都圍繞具體事件,說完就散會沒有廢話,也沒有此處應有掌聲。日本人在場的話都要求出席壹個翻譯,發言者說中文,翻譯必須壹字不差的翻譯成日語;發言者說日語,翻譯也必須壹字不差的翻譯成中文,就這樣壹句中文壹句日語的進行著會議,如果出席者有其他國家的人,那就是壹句中文,壹句日語,壹句其他國家的語言。
小夏總能用恰當地把小雄的發言翻譯出來讓參會的人員理解,有小夏在會議的氣氛也很好,大家都喜歡叫他翻譯,也都說如果營業部要提升系長,是他沒錯了!
小沫對他很無感,兩人工作也無交集。但是他那長相還真是。。。給無聊的工作增加了壹點樂趣呢!
小夏追求小米已經好長時間了,小米暗戀著小雄科長,非常癡迷地暗戀著,她對小夏很冷淡。然而小米壹天不嫁人,小夏就壹天不死心,死纏爛打,經常把小米弄得哭笑不得。據說有壹回是小米過生日,幾個同事聚會,小夏居然真的學電視上把自己包成了壹個禮物,小米揭開禮盒那壹刻被嚇哭了。並不是小米膽小,妳想象壹下禮盒打開,出現那麽壹張奇葩的臉。。。。。。正常人都會被嚇壹跳的。
全公司都知道小夏小米這對冤家,但很沒人知道小米的心思,小米隱藏的很好。小雄和正也毫無察覺,只有細心敏感的小沫知道但不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