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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壹篇原創散文(力求優美,按程度加分!!!)

桃林坡

1、夕

白河春日遠,橋小斷天涯。

飛欲乘青鶴,久待無音答。

壹片桃林的坡下,層層碧碧是壹綹綹的麥田,偶爾有壹方油菜夾在田中,橙黃的花朵兒格外惹眼。

小小的壹條河,被田地給淹了,只留下幾截兒蛇身。夕陽下面,前壹段白蛇有粼粼的波光,斷橋壹旁,後壹段河裏,小橋倒映做青龍臥碧水。

河對岸,桑林的拐角處,有十幾家住戶,戶戶門前有俊挺的白楊。拴在樹旁的牛兒,盯著楊樹桿上的人眼睛、牛眼睛,肚裏反芻著新舊的故事,時而“哞——”地壹聲長叫,宣告故事講到了高潮。

土崖上面,家雞們壹展翅,就能高棲於院中的桐枝。粉的、白的、紫的花束,壹下全撲入她們的胸懷,激動得什麽似的,竟把無限的夕陽錯看成朝暉,太陽還沒有落,就瘋言瘋語的叫。

壹只大黃狗,攆了幾匹肥羊回村,發現草地上滿是紫紅的羊糞,覺得奇怪,前爪兒碰幾下,見無危險,大了膽子吞吃幾顆,滿口就浸潤了桑椹黑蜜的汁水。正要大口咀嚼,憑空吊下來壹只槐蠶,壹下子站在他耷拉著的耳朵上,黃狗壹嚇,“噌”地壹下遠遠地逃開,回頭朝蠶娘子汪汪直叫。

懵懂未醒的炊煙,壹團團紅火已奉獻於竈下,壹絲絲、壹縷縷,直到有風從身後推了掀了,方才壓卷住身形,徐徐爬升過來,註入那壹叢楊樹的稍林,融入這壹片桃樹林中。

手拿長鉤,臂挎藤籠的壹群孩子,見籠中剛剛采摘的槐花上,有壹只兩只的蜜蜂,就把藤籠放在地上,蹲下身去,對著小蜜蜂輕聲說:“小精靈們,快回家吧,天要黑了,想媽媽。”揀壹束最繁的槐花,誘使她們壹只只上來,然後把槐花掛上槐枝,掛在尚未全開的花蕾中間。

上得坡來,壹擡頭,頭頂有壹片明鏡的天呢。浮雲全被晚風追逼著,受伏而團聚於秦嶺山下。遠遠地已有雷聲隆隆傳來,秦嶺山下,今夜有壹場喜雨要下了。

2、耳

樂山樂水兄弟兩個,與壹幫小夥伴從桃林坡爬上來,天已經逐漸黑透。披星戴月著走壹段平路,帶著壹身星輝回家,用清水沖洗了新鮮的槐花,讓母親蒸槐花飯吃。

槐花飯是用面粉和水與把槐花拌好,放到蒸籠上蒸出來的,直接盛到碗裏吃,花香與甜味並未消失。大人吃的話嫌味道淡,可以加鹽加醋加辣子,再滴上兩滴香油,跟吃面條或調薺薺菜壹樣吃法,吃起來別有風味。

昨晚吃的槐花麥飯、今早吃的槐花麥飯,兄弟二人采摘的槐花,還沒有吃完。母親說:“妳兩個今天沒事,想不想去外婆家?”弟兄兩個連聲答應:“願意!”“願意!”

母親轉了三戶人家,借來走親戚專用的籠屜,在竹編的方形籠屜下層,放滿她新蒸的花卷饃,在上面的夾層裏,放壹小碗粉蒸肉,壹小碗條子肉,壹瓶水果罐頭,叫上兩個兒子出門,小狗小黑壹看見有人出門就發急,汪汪叫著要跟上。

兄弟兩個人,哥哥背壹個小背簍,裏面放著鐝鋤,弟弟提壹個藤筐,裏面放上小鐵鏟,這是他們只要經過桃林坡,就隨時必帶的工具,可以壹邊走路,壹邊給豬和羊弄草,還可以捎帶著挖些草藥。母親跟他們開玩笑說:“沒見過這樣的外甥,背個空背簍走親戚,是要背妳舅家的米,還是背白面?”弟弟樂水嘴快,說:“把槐花裝些帶給舅家。”哥哥樂山說:“咱還把石頭往山裏背呀,壹會到坡底下,到處都是槐花!”母親點頭默許。

三個人說說笑笑壹路走來,後面還跟著小黑。米家崖當地的土狗,也叫笨狗、菜狗,耳朵總是耷拉著的。小黑是壹只土狗,耳朵卻只耷拉壹半,不知是否因為祖上哪位比較風流,曾經串過種。當地人形容某人裝闊時會說:“笨狗紮個狼狗勢!”意思是說拿筷子支起耳朵充狼狗、裝洋人。不過生長於關中西府的小黑,卻是壹只與人為善的小黑,從不狗仗人勢,裝樣子欺負別人。

3、晨

母子三個,外加壹個小黑,4個人走過壹段平路,走到桃林坡前。

桃林坡的坡勢比較平緩,陽光充足,雨水及時,植被豐茂,物產豐饒。桃林、杏林、蘋果林、梨樹林之外,野葡萄、野柿子、枸杞子、酸棗樹隨處都是。當妳在小山雀美妙的歌聲裏,到灌木叢中采摘野果,經常會有狐貍松鼠野兔刺猬等小生靈猛然從腳前越過,有野雞“嘎嘎嘎”地飛起,讓人在壹驚壹乍之間,掠過壹陣驚喜。

站在坡口搭眼壹望,昨天晚上接在壹起的水汽與浮雲,經過晨風的撕扯,經過陽光的照射,變成壹絲絲、壹道道、壹縷縷,如敦煌飛天的裙裾。

在晨光掩漾之中,深睡壹夜的河谷,正在慢慢地醒來。

河對岸的桑樹坪,還籠罩在霧氣之中,戶戶門前高挺的白楊,已探出傲岸的身軀。最高的那棵白楊樹下,就是舅舅家的院墻,但此刻還看不清楚。都能聽見桑樹坪的雞叫狗咬聲了,可是要順坡而下,繞著河岸盤旋過去走到外婆家,還得壹兩個鐘頭。

壹條蜿蜒而下的土路,只能夠兩個人並行。坡口的桃樹林,正值人生的花季,綻放著生命極致的小小桃花聚在壹起,形成壹片紅雲,水墨畫壹般點染在瘦骨嶙峋的桃樹樹幹上。

老人們口口相傳說,桃林坡存在已有數千年,最早的老先人過來時,就住在坡頂自己挖的窯洞裏,摘野果子吃。想想也是,還不會刀耕火種的老先人們,看見壹大片野生的桃樹林,這繁衍生息培養愛情的好地方,怎能忍心離開。

壹直發展到現在,承包著整片桃林的人,還保持著純樸的古風,桃子成熟時節,妳可以隨便摘桃吃,但有壹個規矩,準吃不準拿,吃完把桃核吐下,或者順手扔到坡底下,自然生長成林。

幾個人順路而下,在晨風的寒意中,翠色的鳥在叫著,路邊的打碗花、曼陀羅花不時露出微笑的面龐,把清晨冰涼的露水,滴進行人的脖頸。發現壹叢花繁葉盛的紅色芍藥,經壹夜微露,燦然盛開,婷婷裊娜,清香流溢。樂山取下鐝鋤要挖,被母親制止住。母親說:“芍藥正開花呢,最好7月初再挖,回壹下養分和藥性。”“古代皇帝打獵,見著懷孕的母鹿,都不拉弓射箭的。”母親補充壹句。

漸近坡底,出現壹片低低的槐林,槐枝被槐花壓彎了腰,像下了壹層雪。弟兄兩個往稍高處壹站,伸手就能捋著槐花,母親告誡二人:“小心蜜蜂蜇人,註意槐葉下面的黑刺,不能折斷小枝條,他們跟妳弟兄倆壹樣,將來要長大成材哩!”哥哥樂山說:“那我以後不拿長鉤折了,專門用手捋。”母親說:“好呀,真是媽媽的乖兒子。”母親心裏想,這兩個長得真快,都能聽得懂人話了。

4、蜂

河谷右岸的高臺上,有幾片油菜地,辛勤的小蜜蜂們,已經在晨光之下享用起大塊的黃色奶油大蛋糕了,樂山樂水各自掏出白紙疊成的“W”型的“逮蜂夾”,拇指食指放入“W”的左右上角兩個紙桶子,拿下面的缺口處夾住蜜蜂,蜜蜂急得團團轉,看準蜜蜂屁股朝後刺已伸出,捏住刺壹下拔掉,就可以捏著蜜蜂的小翅膀,把她拿到嘴邊,伸出舌頭舔蜜吃,然後再把蜂放掉。

結果他們二人才逮了幾只蜜蜂,逃脫的已經回去報信給蜂王,有兩個外星怪物入侵。蜂王派傳令兵趕緊飛出去,跳壹段表示危險的“8”字舞,工蜂們接受警告,全飛入菜花的深處。

下壹架坡度很大的“之”字型土坡,在古代的斷橋壹側,連通著壹座便橋。用木椽把河的兩岸搭通後,上面放上荊棘,再敷上壹層泥土造就的便橋,老人小孩和暈車暈船恐高的女性壹上橋就頭暈腿軟,樂山樂水兄弟兩個,正是雞飛狗跳墻的年齡,過這樣的小橋,壹點都不害怕。

河水嘩啦啦唱著歌,小黑不敢跟過來,樂水欺負她說:“臭狗娃子,黑狗蛋、滾回去!”小黑急得眼淚撲簌著,像極了做錯事情被家長批評的小孩子。樂山見小黑可憐,重又回到橋那邊,把小黑放入小背簍,背著她過河。過河之後,母親說:“妳們三個,如果是姊妹關系,小黑就是小妹妹了,妳就再背壹段吧!”樂水對小黑說:“快屙快尿啊,抓住機會啊,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啦!”樂山背著小黑攆著樂水打,小黑透過背簍看見,快樂地汪汪叫。

橋那邊,團結成壹撮的十幾棵鉆天楊底下,賣茶水的老韓頭跟母親互致問候之後,問知兩個孩子的名字,捋著壹把長胡子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這名字起得好哇!”

5、趣

舅舅家的大黃狗,遠遠地看見壹個黑姑娘,皮毛像黑綢子壹樣閃著光亮,心花怒放地朝這邊跑過來。母親叫壹聲:“大黃”,大黃咬壹咬母親的衣角,舔她的手,又去拽樂山樂水的褲腿。這兩個壞小子,平日裏跟小黑玩玩還可以,看見大黃屁股後面的狼尾巴,直給母親身後鉆。

母親朝大黃吼道:“大黃,這是我的兩個兒子,來看外婆的!”大黃見老主人誤解了他的意思,就打消了舔壹下兄弟倆的小臉蛋的想法,與小黑追著攆著,早早跑回家,給外婆報信去了。

走到外婆家門口,樂山抓起壹大把槐花,舉到牛的嘴跟前。黃牛伸出舌頭壹卷,樂山的手心像過電壹樣,趕緊把手收回來,槐花竟壹粒沒剩,全入了牛的口中。樂山舔了舔手掌心被牛舔到的地方,覺得牛的唾液裏,有壹股淡淡的草香味。

幾個人剛壹進門,尖尖小腳的瘦弱的外婆,端著壹個小笸籃迎接出來,壹聲聲應了媽、外婆、外婆的問候,把兩個孫兒罩在胳膊窩底下,摸他們的小毛頭,讓他們吃核桃棗和水果糖。

樂山和樂水口袋裏揣上核桃棗,口裏噙上糖,壹氣跑到門裏頭,見著妗子和表姐,楞頭楞腦地叫:“滿月妗子、桃花姐”。外婆在後面說:“有妳們這麽問長輩的嗎?以後叫妗子、叫姐!”妗子正在織布機上忙活著,朝母親叫著:“妹妹妳先坐,剩下四五根經線了,我織完這壹格花。”母親說:“不急、不急,妳先織著。”就上外婆的房子,悄悄把專門給外婆帶來的梨罐頭放下。

大人們在堂下拉話,樂山樂水兄弟兩個,纏著桃花姐講故事、學著寫名字、教他們翻繩子。

樂水忽然說:“我屙呀!”跑到墻背後取個什麽東西,又從桃花的作業本上撕下兩張白紙。桃花和樂山發現不對勁,悄悄尾隨其後,透過後院的鐵柵欄門,只見樂水蹴在壹個角落,壹只手拿壹根打豬棍,另壹只手的拇指食指之間,捏著壹根香煙,“噗呲噗呲”地壹邊吞雲吐霧,壹邊拉著臭屎,看著很是享受。

樂山忍住笑,去捂桃花的嘴。桃花腿長跑得快,早跑到三個大人跟前,叫她們過來看。

樂水換壹個地方,讓家豬享受壹頓美餐。——如果有雅人笑話樂水,豬會哼哼幾聲表示抗議:“豬吃屎肉才香!”樂水點上第二根煙,在那裏故伎重演。樂山撿壹個土疙瘩,朝豬身上砸去,砸到壹個小水坑,把豬嚇了壹跳。豬猛地往前壹撲,嚇得樂水“騰“地壹下站起來,褲子掉在腳後跟,小雞雞耷拉著,茫然不知所措。

看著樂水的狼狽樣子,大家實在忍不住了,指著他大笑。樂水紅著壹張臉,壹幅無辜的樣子,看見桃花也在,趕緊把屁股朝外站著。臉都紅成那樣,在樂山看來,樂水的兩瓣兒小屁股,肯定在壹急之下都紅成猴屁股了,幸災樂禍地指著樂水的光屁股喊:“猴屁股、看、猴屁股!”在這危急關頭,還是女孩子細膩,桃花早已經重新撕了兩張紙過來,揉成壹團扔給樂水。

6、洞

吃罷晌午飯,桃花給樂山使眼色,叫他出門去。兩個人手拉著手,來到壹個場院。拐了幾個彎,繞到壹個麥草垛後面,桃花用手撕了幾撕,竟打開壹個洞。樂山鉆進麥草洞子,桃花開辟的新家,感覺十分新奇。

桃花在洞子壹邊掏,掏出壹堆柿子。樂山隨便拿起壹個就咬,澀得比嘴裏吃了生姜還難受,鉆出洞穴“呸呸呸”地唾。桃花畢竟大樂山壹兩歲,在洞口笑話樂山:“柿子揀軟的捏,瓜蛋,連這都不知道!”

樂山重又鉆進來,拿壹把麥草把洞口堵好,專揀軟柿子,“吸溜吸溜”地吃了壹肚子。

柿子吃得飽了脹了,桃花說咱兩個扮夫妻。桃花脫去花裙子,幫樂山蛻下褲子,桃花叫樂山站起來,兩個人面對面抱在壹起。桃花說:“咱兩個就是夫妻了,長大了妳娶我啊,生壹堆小娃娃。”樂山說:“生壹個就夠了,再生個桃花姐。”桃花說:“生兩個,壹個是樂山、壹個叫樂水。”兩個人勾著小指頭說:“拉鉤上吊,壹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王八蛋!”互相刮壹下鼻子,笑著又抱在壹起。

兩個人正在山盟海誓,忽然聽見阿黃與小黑的叫聲,接著就聽見樂水在喊:“哥哥,桃花姐,妳們倆在哪裏?”桃花與樂山兩個,趕緊互相幫忙穿起褲子裙子,壹邊朝樂水喊:“我在這裏!我在這裏!”跟樂水捉迷藏。

樂水聽見哥哥姐姐的聲音,可是找不著人。大黃和小黑兩個,早趴在麥草洞口,用爪子撕扯著麥草,汪汪汪直叫。

桃花和樂山兩個,“哇”地大叫壹聲,從洞裏沖出來,嚇得阿黃和小黑往後退了幾步,撲入洞裏抓現行壹樣,拱出壹堆爛柿子皮。樂水嚷嚷要吃柿子,桃花說:“就暖好那幾個,都被妳哥吃光了!”樂水不相信,威脅桃花說:“妳不給我吃,我就把妳們的秘密,全部告訴大人!”

桃花嚇紅了臉,故意揚高聲說:“我們的啥秘密?”樂山還擔心樂水聽見或看見了什麽呢,就聽樂水說:“麥草洞的秘密、暖柿子的秘密!”桃花說:“暖柿子不算啥秘密,麥草洞的事情,妳可不能說,這是我的地盤!”樂水說:“那妳給我吃柿子!”

三個人正嚷嚷著,大黃和小黑兩個,復從麥草洞鉆出來,滿鼻子滿臉的柿子汁柿子皮。桃花趕緊鉆進洞裏,看見她的寶貝疙瘩,被狗子糟踏完了。

桃花攆著打大黃和小黑,轉回來擰住樂水的耳朵,讓他賠柿子。樂山擰樂水的另壹只耳朵,也讓他賠柿子。樂水蹲下來,兩手護著耳朵,投降壹般求饒。看著樂水可憐的樣子,桃花示意樂山松手,兩個人在麥草垛的另壹邊撕幾把新麥草,把洞口堵住,與聚攏回來的兩只狗子,壹個攆著壹個,跑回桃花家中。

7、魘

三個大人、三個碎人、兩只狗,自由組合在壹起,在屋檐前拉著閑話。

外婆跟母親妗子東家長西家短的,說大人之間的話。不外乎是誰家老婆改嫁、誰家老人因何下世最後咋埋葬的、誰家壹家供出三個大學生、誰家就考出去壹個,供不起,孩子瘋掉後失蹤。

桃花從掃帚上折下壹節竹棍,在地上劃壹個戲臺子。讓樂山扮演小生,她自己扮演小旦,唱的是秦腔《櫃中緣》還是《五典坡》,他們也不知道,只按照戲臺子上、電視裏看來的情節演。樂水想扮演壹下公子,與小姐遊園、施禮、對唱,被哥哥斷然拒絕,抹著眼淚到大人跟前去告狀。

大黃與小黑兩個,就像玩瘋了壹樣。到場院攆雞,把雞攆得想展翅高飛,卻總是“我想飛呀飛呀飛,卻總是飛不高嗷”,撲閃著兩只短而小的翅膀,“嘎嘎嘎”地叫。跟黃牛鬥嘴,兩個“汪汪汪”、壹個“哞哞哞”,就像關中人與閩南人操著方言打電話,光想跺腳摔機子。黃牛說:“有本事放狗過來,咱們比賽頂牛,看誰的犄角硬!”狗子聽不懂,壹個朝牛說;“不要以為妳能下田,牛肉是關中壹寶,就在我跟前瘋張。”另壹個朝牛喊:“妳娃牛啥呢牛!有本事妳拽斷韁繩,咱們三個賽跑!”

調戲完雞與牛,大黃帶上小黑,追攆自由吃草的羊,見草地上落有很多桑椹,因為有小黑壯膽,也不怕天上再吊下來傘兵,大膽吞吃幾口,結果這次吞到嘴裏的,是滿口羊屎蛋兒,大黃“啊”、“啊”地吐著滿嘴滿牙的汙物,跑到河邊喝水涮嘴,被隨後跟來的小黑,笑話得人仰馬翻。小黑樂得在地上滾蛋兒,說自己笑得肚子疼,撒嬌。稍微安靜壹點,壹對男女的倩影,蕩漾在河水裏,小黑望得出神,粗心的大黃卻不知覺,警告小黑說:“咱還都要活人哩,這事到此為止,可不敢傳到米家崖,讓那邊的狗笑話。”

話說得差不多了,碎腳外婆帶著孫女送女兒壹家三口。壹路挽著女兒的手,說娘母倆的體己話,親得不行的樣子,不知誰攙著誰。外婆說到她去日無多,不知下壹次還能不能……,母女都流下眼淚。

壹直送到河邊的小路上,母親讓外婆止步。桃花牽著樂山的手,依依不舍的樣子,輕輕說壹聲:“再見!”樂水朝前已走了壹段,感覺受到了不平等待遇,跑回去攥住桃花的雙手,搖了幾搖才離開。

大黃和小黑兩個,早已跑到前面,躥得不見影星。

心中帶著難舍的親情,母子三人緩緩上路。母親揉著眼睛,壹走三回頭。直到拐壹個彎,頭頂壹方藍手帕的老母親已經看不見,才壹手牽壹個兒子,默默地往回走。

橋這頭的老韓頭問樂山樂水:“背的啥好吃的?讓爺爺看看。”兄弟倆平日最怕老漢用胡子紮人,小跑幾步竄過去,跑得遠遠的。

老韓頭在橋頭營生多年,早已寂寞慣了,伴著小河的流水聲、伴著楊樹葉的唰唰聲,隔壹陣起兩聲鼾聲。他有個毛病,壹坐下就能睡著,壹睡著就打鼾,壹打鼾就睡魘住,自己把自己憋醒。在醒與未醒之間,他望著母子三人的背影,過橋後上“之”字型陡坡,淹沒在桃林坡裏。

母子三個人,各自適當散開,在桃林坡上挖草藥。兩個孩子挖藥的興趣,主要在好奇和好玩。好奇是那麽普通的草,竟然能治病,好玩在時間長了,跟草藥的感覺,就像是姊妹兄弟。柴胡可做成註射液、疵笈牙能治流鼻血、白毛根能治貧血,樂山已背誦下來,而且能分清誰長得啥摸樣,適宜在啥時間挖。

天近黑的時候,幾個人上到坡頂,大黃和小黑兩個,還在壹起玩耍。樂水拿土疙瘩砸大黃,讓他回桑樹坪。大黃回望壹眼小黑,“汪汪”著私語兩句,轉身朝坡下跑去,壹步壹回頭的樣子,像多情的狗小夥子。小黑站在坡頂,目送大黃的眼神,像情竇初開的狗姑娘。

8、葬

十幾年後,外婆留下的幾個兒女、桃花樂山樂水壹幫孫輩,住在米家崖的、住在桑樹坪的、嫁到秦嶺山下喜雨鎮的、在軍工廠上班的、在西安城教書的,無論走得遠近,互相溝通走動時,把大家連通成壹片的,依然是桃林坡。

早春的桃林坡,桃花依舊爛漫,雲氣依然濃厚,松鼠野雞和各色鳥雀增多不少,顯得更有生趣。壹條水泥路延伸下去,經過壹座寬石橋,在米家崖和桑樹坪之間,出租車已能自由上下。

那條蜿蜒而下的土路,記載著兒時的美好記憶,深藏於林中草裏。林中草裏的零散記憶,有的如桃花謝盡,早已化入泥土,有的卻似林茂草盛,反而細節更清晰。

有的事情妳已經忘了,有人還替妳記著。樂水結婚頭壹年,帶著漂亮的小媳婦去舅舅家拜年,在飯桌上神侃自己小時候的英雄無畏時,他在外婆家後院抽煙差點被豬供倒的餿事,不知被誰提起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已經成年的樂水,臉壹下紅到脖子根,瞄壹眼自己的小媳婦,不好意思地笑笑。城裏長大的小媳婦裝作啥也沒聽見沒看見,氣定神閑地夾菜吃飯,把整個事件的所有細節全都記在心間,心說妳個臭樂子呀,妳娃也有今天!

有的事情妳越想忘記,但記憶越發深刻。樂山與表姐做的事情,兩個人直到長大成人,再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壹切就像沒發生壹樣。樂山記憶最深刻的,是桃花姐暖的軟柿子。至於其他方面嘛,早凝結成壹個小秘密,打死也不會外傳。不過他送給新婚朋友的禮物裏,常會多壹幅畫,畫面上壹個金發女童、壹個褐發男童,兩個人站在沙灘上,女孩拉開男孩的短褲,好奇地往裏面看。

楊樹底下拴著的黃牛,已更新了五六代了。黃牛也生過幾胎牛娃,但都是人工配種。陪伴她們壹生的,是被當作拴牛樁的楊樹、牛棚裏冰冷的牛槽。老了被宰殺賣掉,牛肉葬身於千人萬人的肚腹。牛皮被做成軍靴,“騰騰騰”地跑,或者蒙成壹面鼓,“咚咚咚”地敲。

白楊樹的主桿底下已長出壹個孔洞,但並沒長成老樹精,變得弱不禁風。屹立如山的白楊樹,睜著他渾身的牛眼睛、人眼睛,註視著過往的生靈。楊樹他知道,其實門頭的羊和後院的豬,與牛的命運相似,只不過豬皮羊皮被做成夾克,背成人皮者居多。至於牛兒反芻的故事,楊樹全銘記在心中。

家雞產壹兩年蛋後,小母雞壹頂替上來,就被淘汰宰殺。她曾作過壹些美夢,但終究沒變成鳳凰,產了無數雞蛋,卻不能孵成小雞。也曾熱心的孵過幾回,但都被收蛋的老太婆、潑婦、鬼女子粗暴的趕開,罵壹聲:“不好好下蛋,光壹天罩假窩!”搶走她已暖熱的雞蛋。

小蜜蜂這愛的使者,花間的小精靈們,壹年又壹年,飛翔著歌唱著沖鋒著。雖不知更換了多少代,但每壹次出現在人們眼前,都還是“那壹個”。“那壹個”總是“嗡嗡嗡”地唱著情歌,給百花百草傳情、聯姻,釀成世間最甜的、具有清熱、補中、解毒、潤躁、止痛功能的蜂蜜。

大黃和小黑呢,也早已經不在人世了。比起牛羊豬與雞,壹生的待遇可真不低,自由跑動,享受愛情,死後土葬,他們的壹生,應該是很愜意、很快活的。

那次到桑樹坪後,不到壹年之內,小黑死於難產。至於胎死腹中的小狗崽子,是否有壹半是黃顏色,在狗的陰曹地府中,只有狗閻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