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流行趣味的年代裏,什麽都得有趣。
說話也是壹樣。
壹個人說話,不能枯燥,不能味同嚼蠟,不能按常理出牌。
最好還能抖壹兩個包袱出來,逗人發笑,自然是極好的。
但有壹個問題是,很多人並未get到開玩笑的精髓,就出來瞎搞了。
他們是怎樣的壹批人?
粗俗至極,自詡幽默。
口無遮攔,沒心沒肺。
他們眼中的自己,是聚光燈下的脫口秀主持人。
隨便耍耍嘴皮子,就能讓壹群觀眾跟著樂。
別人眼中的他們,是壹個大寫加粗的尷尬。
不會說話還偏愛說話,不會開玩笑還硬開玩笑。
幽默、玩笑的對立面從來不是無聊無趣,而是尷尬、無禮和冒犯。
壹日中午,我和幾個同事去飯館吃飯。
點完菜幾個人在那兒坐著。
壹張姓男同事想挑起點話題,便講了個他地鐵裏遇上的事兒。
本想引大家笑笑,可包袱抖歪了,實在不好笑。
壹見各位沒動靜,他把槍頭掉準到壹個女同事身上了。
“嘿,昨天看到妳發的朋友圈了,感覺又長胖了啊哈哈哈。”
那女同事小聲說:“最近吃得好啊。”
“原來見妳臉還沒這麽大,現在跟個餅似的啊。”
“我明明是瓜子臉好麽!”女同事欲爭辯。
“啊哈哈哈,明明是大餅臉好麽。”
那女同事聽他說完這句,也懶得辯了,開始低頭玩手機。
後來聊到家鄉,張姓男同事問了我們部門裏壹個實習生。
“妳老家哪兒的呀。”
“我老家是XX地方的。”
“那兒的啊,聽說那裏很窮。窮山惡水出刁民,不過我接觸下來感覺妳挺不錯的。”
我聽到這句話,無數彈幕飛過,覺得他腦子壞了。
實在佩服張姓男同事“壹開口便砸場”的說話能力。
他剛才的本意是先抑後揚,但卻嚴重抑錯了地方。
“蒼天啊,求求妳讓他閉嘴吧。”
這是我當時內心的真實寫照。
還好菜上來了,不然我感覺再說下去,這裏會打架。
妳看,不會開玩笑的人,最擅長的事,就是把美妙的氣氛搞砸,把他人的心情弄僵。
他們永遠分不清楚什麽是玩笑話,什麽是嘴欠。
詼諧不等於無禮。
幽默不等於粗鄙。
他們沈浸在自以為是的玩笑裏,卻看不清自己教養的奇缺。
[2]
女追男隔層紗,男追女隔層山。
有些山不好翻,頗多男性挖空心思也想引起女性的註意。
本想用話語煽出幾絲親密無間的味道,誰料適得其反,煽出滿世界的惡臭。
男:“雖然妳顏值中下,但是我喜歡妳啊。”
女:“......”
男:“妳好矮,以後能不能叫妳矮冬瓜啊哈哈哈。”
女:“......”
男:“吃這麽多不怕變成豬啊。”
女:“......”
男:“看妳的打扮,感覺很學術啊哈哈哈。”
女:“......”
男:“妳長這麽黑,我怕天黑以後就看不到妳了啊哈哈哈。”
女:“......”
以上這些話都不叫人舒服,為何?
因為他們都把說話的槍口對準了別人。
尤其是對準別人的軟肋。
這種話壹開口,絕對分分鐘友盡。
關鍵這幫子人開完玩笑之後,還不準人生氣。
“哎呀,我就開個玩笑嘛,妳別當真。”
“別小肚雞腸,我就隨口說說。”
“妳也真是的,還真生氣了我去,壹點都開不起玩笑。”
玩笑的本意是惹人發笑,不是讓人胸悶的。
善於開玩笑的人都知道,要把玩笑的話頭對準自己,因為自黑永遠是最安全有效的。
妳說妳自己醜、矮、胖、土、黑都沒關系,妳把自己黑得家都不認識也沒關系,至少能讓活躍氣氛,愉悅他人。
但妳說別人就是不行。
在妳看來是壹個玩笑,在他人看來就是壹份惡意。
[3]
梁實秋的幽默眾所周知。
《莎士比亞全集》他花了三十多年把它翻譯成中文,學界都知道他花了壹輩子的時間致力於莎士比亞研究,可以稱得上是這方面的權威。
壹次“慶功會”上,梁實秋謙虛地說道:“要翻譯《莎士比亞全集》必須具備三個條件。第壹,他必須沒有學問。如果有學問,他就去做研究、考證的工作了;
第二,他必須沒有天才。如果有天才,他就去做研究、寫小說、詩和戲劇等創作性工作了;
第三,他必須能活得相當久,否則就無法譯完。
很僥幸,這三個條件我都具備,所以我才完成了這部巨著的翻譯工作。”
梁實秋就是這樣,常常通過自貶娛人娛己,謙虛和低調不言而喻。
還有黃渤。
第46屆金馬獎,他和張家輝領影帝獎,黃渤壹上臺就調節氣氛自嘲:“記得剛考上北京電影學院的時候,有的同學就說,黃渤也考上電影學院了?現在的招生標準太松了吧!”
話音剛落,全場哄笑。
前壹陣金曲獎上,小S作為頒獎嘉賓,不斷喊吳青峰“峰姐”,青峰黑臉離席。
人家不開心也是自然的事。康熙上隨便怎麽叫都行,但金曲獎都是圈裏人集中的地方,左壹句峰姐,右壹句峰姐,讓人家的臉往哪兒擱。
大場合,人多。壹切把話頭對準他人的玩笑,都得慎之又慎。
雖然小S情商很高,但仍有考慮不周全的時候。
蔡康永事後的話算是壹針見血:“對於某些人來說,吃得消的玩笑,對於其他不同處境的人來說,極可能成為吃不消的霸淩,而帶來傷害。”
開玩笑是壹門尺度的藝術。
妳的玩笑,對誰開,怎麽開,開多少,有講究。
同壹個玩笑,是否能在不同場合開,也有講究。
玩笑開得好,就是喜宴現場。
玩笑開不好,就是車禍現場。
不會開的,請別硬開。
[4]
說話之前,請想壹下“身份的定位”。
每個人之間,都有壹把隱形的尺子。
最好用尺子量壹量,對方是妳什麽人,妳可以說壹些什麽話。
對方的長處,誇之。
對方的禁區,避之。
若是妳女友,妳可以玩笑道:“妳笨得像只草履蟲啊。”
對方若是妳***事的女同事,妳就不能這麽說。
和室友平時講的黃色笑話,也別動不動就說給異性聽。
第壹,部分異性會反感;
第二,不要假裝妳很潮很open很wonderful;
第三,萬壹那個笑話真的很黃,會顯得妳很Low很Low。
Low到塵埃裏的那種。
劣質玩笑還有壹個特點:沒話找話。
曾經聽壹女同事在辦公室抱怨,說最近有壹男人追自己。
他滿腔的熱情,全用在沒話找話上了。
比如中午吃飯,那男的微信上講:“中午吃了啥?”
女的在忙,就回了句:“沒吃什麽。”
男的說:“妳中午怎麽可以什麽都不吃,傷胃啊!”
女的怕他再問下去,就說吃的飯。
男的回:“就光吃的飯嗎?怎麽不吃菜!”
“吃菜的。”
“吃了點什麽菜,報給我聽聽。”
“......”
後來那女同事就沒回他。
聽了這事兒之後,我才知道,世界上最大的尷尬不是沈默,而是沒話找話。
那種感覺,像是在裝修壹棟根本就不存在的房子。
強行堆砌出壹些可憐的好感。
最後,希望世界美好,多壹些真正意義上的玩笑,少壹些渾然不自知的嘴欠。
歡樂社交,從我做起。
鄙視嘴炮,人人有責。